第11章 利用1
宋折彎着腰,步子緩慢地走進書房。
“您是皇太孫,未來的皇帝,除了您皇爺爺外,您不必要看任何人的臉色,您也沒必要讨好奉承其他人。”
季景澤剛想從椅子上跳下來去扶他,可宋折以前的話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季景澤的身體僵了僵,沒有動靜,只是對宋折微微颔了首,示意自己知道是他來了。
圖格帝國的人民向來信封皇權,皇帝的命令大于天。
上至內閣大臣,下至最普通不過的窮人家庭,心中所思所想及手上難得的利益倘若與皇命這兩個字相悖,那被抛棄的一定是與自己相關的東西。
這莫名其妙的忠誠持續至今少說也有幾百來年。
聯盟大部分人認為帝國民衆思想封建,學不會變通;帝國許多民衆則喜得看他們時不時冒出的将軍叛亂等各種大人物的醜聞。
宋折歲數大,受帝國的影響更大。
皇太孫是板上釘釘的未來皇帝,無論是禮法還是其他的方面都無可否認。
這孩子雖因為父母雙亡的原因心思敏感,但也給人種同齡Alpha難有的成熟感。
季成安比他大一歲都還貪着到處玩,他就已經能夠自己安安靜靜地在着手學習未來的課程。
宋折相信自己的眼光,他這種堅定的擁護古制度的人,絕不會允許季景澤的路上出現任何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絆腳石。
尤其是這絆腳石還是比較大的兩顆。
可他年紀畢竟已經很大了,活不了幾年,說不定到時季景澤還沒登基,他就已經成了骨灰盒裏的白灰一堆。
葉家是個助力,老葉铮對帝國的忠心不是假的。
若他站在季景澤這邊,這對季景澤必定是難得的幫助,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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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孫,”宋折彎着腰,走到季景澤面前,然後緩緩問:“聽說葉瑄來了。”
季景澤回了句是的,然後看了一眼他,知道門外的侍衛又多嘴了。
“以後多和她交流,對你沒壞處。”宋折頓了一下,“今天她在這裏呆了多久?”
“我留住她了,時間不長也不短。”季景澤說。
宋折的拐杖點地,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來回走了幾步後說:“這種做法很聰明。”
季成安和葉瑄關系很不錯,這是宋折不太想看到的。
宋折既想季成安永遠都對皇位沒興趣,又想讓他和葉瑄一起輔佐季景澤。
可萬一到時老葉铮全面支撐皇太孫,但換了葉瑄後這勢力就懈怠下來,那季景澤就又要孤軍奮戰,實在困難。
這種折騰雖然能磨人,但帝國不經磨。
這還只是其次。
若二皇子別有異心,借與葉瑄的友誼行不軌之事,假如葉家有了傾向二皇子的趨勢……要是兩方相鬥,真的得不償失。
能離間他們,這比直接讓葉瑄和皇太孫交好更容易,也更加可靠。
“多謝老師誇獎,您坐下吧。”季景澤指着旁邊的椅子說。
宋折沒有動,他來這只是想看看季景澤是不是心态尚好。
皇太孫還關着禁閉,他要是呆得久了,傳到皇帝耳朵裏,說不定今日的口舌就白費了。
“不必,我一會就走。”
“……好的。”季景澤抿嘴應道,他知道宋折一向注重這種小方面。
宋折說:“這幾天您就安心待在這屋裏,別做出格的事,也不要對二皇子做的事耿耿于懷,皇帝最近會有動作,一只普通的鳥兒而已,太子妃如果還活着,她想要的一定是您平平安安。”
季景澤沒多問別的,他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表情似乎沒多少變化,“我知道了。”
宋折拄着拐杖的手動了動,上位者喜怒不露于表面,這是最基本的,雖然季景澤現在做起來有點稚嫩,但也并非不可以再教教。
“照我對您皇爺爺的理解,不出三日,他就會收回對您的禁令,如果有可能,葉瑄以後将會成為您的同窗同學。”
季景澤微微一愣,不太相信,他問道:“皇爺爺不是最疼季成安嗎?怎麽可能讓他的朋友同我一起?”
宋折搖搖頭,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真真假假,誰又知道呢?。”
季景澤聽出他聲音的感慨,問道:“什麽意思?”
“沒什麽,您只要記住葉家是帝國的大世家,若他們在以後支持的是您,那以後便可不必擔心多餘的事,自會有人幫你處理掉。”
宋折沒有騙他,以葉家的在帝國的實力,這完全有可能。
季景澤的頭點到一半,然後眼睛一尖,突然看見地圖折出了一個邊角,不是季景澤臨摹的那份,這上面有太子獨屬的記號。
他的手似是随意動了動,把桌上的邊角露出地圖壓住,然後問了一句:“宋老師難道就不怕葉家是把雙刃嗎?”
早逝的太子夫婦在皇宮一直是個禁忌,所以皇宮裏幾乎很少與他們相關的東西,宮人更是不敢提,生怕觸怒皇帝。
宋折敢在皇帝面前提太子,不過是因為半截身體已經入土不怕死,別人則是萬萬不敢的。
可宋折絕不會允許季景澤碰任何跟太子有關的東西,帝國皇帝心思難猜,誰也不知道他下一秒會突然做出什麽事。
無辜的牽連最為不值。
季景澤身邊很少能見到跟他父母有關的物件,連他給葉瑄那個用于做承諾的手镯,都是他悄悄藏起來的。
送給葉瑄不過是一時沖動,那時實在找不到什麽好的東西來賠。
這份詳細的地圖是太子留下的,宋折要是認出來,說不定會直接訓季景澤一頓,然後直接警告他別用,即使有別的想法,也要按住心思等着,不要試圖試探皇帝的底線。
季景澤不能讓宋折發現這些東西,一旦被看見,準是要沒收。
而宋折沒看出他這小動作,他笑了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絲毫不詫異季景澤會問出這種問題。
若他不問那才是讓他失望。
執政人無條件地信任一個足以颠覆帝國的大家族,這就像是把一只狼栓在羊圈邊上。
狼什麽時候覺得餓了,那羊也只有等死的份。
誰都知道,遲早有一天會出大事,人心終究隔着肚皮,捉摸不透。
除非有堅固的鐵圈鉗住它的脖頸,讓它們永遠動彈不得。
“葉瑄以後會是什麽樣我們不知道,但老葉铮,您大可放心,他對帝國的忠心沒多少人能比得上,而您皇爺爺那麽信任他也不是沒有原因,葉氏一家中也不全然是姓葉的。”
宋折說得隐晦,但季景澤還是倏地明白了。
皇帝往葉家插人了,老葉铮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宮的監視之下。
“……”季景澤沉默了一會兒,“剛才我讓葉瑄明天過來一趟,您認為呢?”
“她不一定會來。”宋折說,“但我可以幫您,這孩子是個棟梁之才,您只需要好好利用她。”
……
夕陽慢慢沉了下去,天空被染成了一大片紅色,葉瑄看了眼天色,随後放下手中的書籍,放回原處,走出圖書館。
“葉小姐,陛下下午召見內閣大臣,現在人還沒出來,他讓您先上飛船等等。”外面的宮人見她出來了,連忙跑上來說一聲。
葉瑄擡頭,應了一聲,向他道了謝,宮人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說不用謝。
宮人是新入宮的,得了機會被派來傳話,實在沒想到這位大小姐這麽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季家那兩個皇子龍孫的傲氣。
葉瑄理了理有些折痕的衣袖,邊走邊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皇帝和老葉铮商議政事到這個時候以前也不是沒有,但葉瑄想到這幾天才想通的事,加上兩位皇子皇孫都關了禁閉,在政治方面頗為敏銳的她不由得多往深處想了想。
老葉铮是和皇帝談這兩個孩子的事嗎?
應該也不一定,也可能只是單純的議政事。
葉瑄的腳步停了下來,臉色驀地一變,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宋折和王孜是皇帝指定給兩位皇子的教導老師,因為課程和職務的原因,他們兩個很少見面,葉瑄更是沒怎麽見他們兩個一起在皇宮單獨呆過。
今天怎麽突然聚到一起了?
葉瑄繼續往前走,不漏半點異樣。
她想起上午時皇帝才剛剛召見王孜。
這才過去沒多久,就算兩人碰巧遇上了也不該是那種怪異的表情。
葉瑄的腦子開始迅速活躍,随後慢慢組織起事情的大概框架。
他們應該是一起見了皇帝,然後從皇帝那裏出來,談了一些難以解決的事,最後才遇見了她,又因為事情不能對她說,所以他們才随意問了自己幾句。
他們談的或許和皇太孫與二皇子有關,莫不是在繼承權上起了争執?
不,帝國的人膽子還沒大到勸皇帝換人。
老葉铮在他們兩個之後進宮見皇帝了,是不是說明宋折和王孜的話起了作用?
葉瑄這個人是真的聰明,很多時候,只要給她一點小線索,她就能憑直覺和經驗猜到事情的大致。
想通的那麽一瞬,葉瑄就放下了。
她沒心情玩權謀,老葉铮還在,用不着她擔心。
只要現在的老葉铮不倒,那葉家也不會太難看,她只需好好做自己該做的就行。
葉瑄繼續往前走,在飛船裏等了半天,沒等到老葉铮,等來了一句“大人讓您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