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夜裏的內閣府燈火通明, 不時有官員走來走去,腳步急促,議事的會議廳裏擠滿了官員,嘴裏似乎都在争執着什麽。
葉瑄手裏不時地翻閱文件, 将它們發送到這些內閣官員的光腦中。
“葉大人, 我認為您所發的東西并沒有任何錯誤。”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官員開口, “但我們無法确定這份文件的真假, 不能妄下結論。”
這是葉瑄派人私底下通過隐秘渠道查的, 真假也只有她知道。
軍部守衛森嚴, 用蒼蠅都飛不入來形容沒有半點錯。外人想細查軍部之事, 根本不可能。
軍部的直接隸屬權在皇帝那裏。
若非季景澤在裏面有人脈, 略夫又沒有防備,這份資料也來不了那麽快。
“如果這是真的呢?”葉瑄把手上的文件放下, 冷冷擡頭問在場的官員,“那也就是說他這一個小小的少校, 貪污了十幾年軍中費用無人察覺!”
她語氣中的怒意快要化成實質,所有的人吓得都跪了下來。
這位內閣大臣平日裏性子和善好說話,舉止也是溫文爾雅, 十分受人敬重和喜愛;但她在行事上卻慣是雷厲風行,果決剛毅, 從不猶豫拖沓,很少有人敢在這方面觸黴頭。
葉瑄說:“我已經禀告陛下, 必須要先把略夫控制住,如此多的費用不用于軍部支出, 那他用來做什麽?給我往下查!”
“葉大人, ”侍衛急急忙忙地沖過來打斷他們的談話,“略夫少校跑了。”
“什麽!?”葉瑄驚道。
侍衛答:“邊疆那邊傳來消息後就立即采取行動, 但等他們趕到略夫少校住處時,才發現早已經沒了人影。查監控後發現,昨天白天他出去後,一直都沒回來。”
白天?葉瑄猛然一愣。
她剛把消息禀告給皇帝不久,略夫就算是消息再靈通也不可能預先知道。
他是單純的出去一夜未歸,還是怕自己暴露想要畏罪潛逃。
“給我查!”葉瑄皺着眉頭說。
這一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給我查”,牽連出帝國高層官員中将近四分之一的軍資貪污者。
略夫的事情實在出乎意料,讓衆人猝不及防。
再仔細往下查,才發現漏洞多得讓人目瞪口呆,十幾年來的合在一起,連那些貪污受賄者都無力去補。
若不是皇帝信任老葉铮的忠誠,恐怕連葉家都會牽扯其中。
可出的問題時期大多在老葉铮任職期間,疏忽之罪是免不了。
直到破曉,葉瑄才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回了葉家。
她知道這種情況一定會有。但只要不觸及葉瑄的底線和大衆的利益,她大部分時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過了度就去敲打一番,絕不會出大事。
哪知道這幫人早就開始了自己狂歡!
如果略夫這只是蠅頭小利也就算了,誰都不可能要求官場絕對清明。
但鬧下了大亂子,殺一儆百,迫在眉睫。
……
葉瑄回到房間,才突然想起還有一個季景澤的存在。
她朝四周望了望,沒看見季景澤的影子,以為他還在宋折那裏。
“你回來了。”
季景澤悶悶的聲音從後邊響起,葉瑄回頭,看見他從一旁的洗浴室出來。
他衣服穿得完好,正擡手擦着臉上的水珠,額角的頭發濕漉漉地滴着水。
房內的窗簾沒有拉開,為了防止外面的人發現異常,季景澤連燈也沒有打開,昏暗的房間十分沉悶,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
葉瑄揉揉眉心,把在內閣府積聚的煩悶揉開:“宋老師說了什麽,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季景澤搖搖頭,指着自己的耳朵說:“葉瑄,我拿下來了,聽不清。”
葉瑄哭笑不得,內心的悶氣散了一半:“以前怎麽沒見您動作這麽迅速過?”
發現季景澤一臉茫然地聽不懂後,葉瑄十分無奈地笑着搖搖頭,沒想到他還來認真的。
季景澤以前有心去學唇語,奈何這個課程着實是太枯燥了,讓人上課就想睡,他又有現成的助聽器,耐着性子也學不下去,所以學到一半就又放棄了。
“吃東西了嗎?”葉瑄直接用光腦把信息發了過去。
半晌之後,葉瑄才收到季景澤的回應:“不想吃。”
季景澤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他斜靠在牆壁上。
葉瑄覺得不對勁,季景澤回來的時候情緒一直很高漲,甚至還有閑心騙了她一次。
這才過了沒幾天,怎麽變成了這樣?宋折跟他說了什麽?
葉瑄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額頭,确定沒有生病後,她放下心來。
“我沒事。”季景澤說。
“皇太孫,到底怎麽了?”
季景澤沒有反應。
葉瑄眉心微皺,拿下這助聽器,交流麻煩了許多。
她靠近一些,貼近季景澤的耳朵說:“如果是為略夫的事煩心,大可不必要,他逃不了太久。”
“不是因為這個,只是有些累了。”季景澤耳邊癢癢,他不自覺地偏了偏頭,“葉瑄,陪我躺會兒。”
“于禮不……”
葉瑄這句話還沒說完,季景澤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動作十分突然,葉瑄沒反應過來,就這麽被他整個人抱在了懷裏。
葉瑄到底是個Omega,對Alpha信息素的變化還是能察覺到的,尤其是她在和季景澤距離這麽近的情況下。
季景澤現在很奇怪,信息素也突然變得比以前濃烈了許多倍,這讓她不舒服,十分不舒服。
“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廢物?”季景澤突然在她耳邊喃喃自語,“為什麽我身邊沒一個人……真心想要我好。”
“皇太孫?”葉瑄被他這失落的語氣給吓到了,“怎麽回事?宋老師到底說了什麽?”
“……我想休息。”
宋折為了太子的囑托來他身邊,皇帝為了要一個正統的繼承人沒有殺他,連葉瑄……都是為了葉家以後的榮華富貴才留在他身邊。
“皇太孫您很厲害。”葉瑄輕輕拍着他的背,實在不知道季景澤這是怎麽了,只能順着他的話往下答:“大家都希望……”
“皇爺爺殺了我母親。”
葉瑄的手一頓:“宋老師說的?可有依據?”
“他殺了那個寵妃仍不解氣,要我父親也嘗嘗那種失去心愛之人的滋味,我母親就這麽無緣無故地成為了那對父子中的犧牲品……明明她是最無辜的人,為什麽先死的卻是她?”
葉瑄沉默了半晌,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麽,但也大致能猜到,她松開自己的手,才慢慢說道:“皇太孫,皇家之事我無法評論,您也不必試探我,我永遠都是您這邊的,這個承諾,葉瑄還是做得到的。”
季景澤抱着她,手上的力氣越用越大,仿佛要把她揉進身體裏一樣,葉瑄的臉色卻未變一分。
驀地,季景澤的力氣松了下來,他把頭靠在葉瑄的肩上,如同小動物似的蹭了蹭,然後慢慢地說:“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
葉瑄在他的聲音裏聽出了微弱的哭腔。
季景澤從小就對父母都抱有憧憬,可他們早就死了,皇帝這個長輩,幾乎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皇帝對他總是一時寵一時罰,他年紀小,不會想那麽多,只以為自己不是他親生的孩子,所以分得的寵愛少一些。現在想來,他對自己恐怕還是厭惡居多。
“去休息吧,我也一夜沒睡了。”葉瑄默默嘆聲氣,心軟了。
再怎麽說,季景澤也算得上是她看着長大的。
季景澤松開她,揉揉有些變紅的眼睛,開玩笑地說:“你先去吃飯吧,不用陪着我,床留給你,我睡沙發,反正你家沙發大,睡兩個我也可以。”
他邊說邊走,繞過葉瑄,從葉瑄的床上抱了一床被子到沙發上:“我只是想有個人陪陪,沒別的意思,你的被子我就征用了,就當是你陪我了。”
“皇太孫,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瑄看見季景澤徑直裹着被子躺了下去,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連頭都沒放過,不由扶額。
他聽不清自己說話。
葉瑄坐到沙發邊上的地毯上,把被子給扯下來,季景澤的臉偏向一邊,只留了個背影給她。
葉瑄的身體微微前傾,沙發微微下陷,她伸手握住季景澤的手,手心相合,傳遞着彼此的溫度:“我這不是陪着您嗎?”
季景澤突然覺得眼睛酸脹了一下,葉瑄真是太壞了。
他轉身,手用力把葉瑄拉了上來。
葉瑄一時不穩,單手撐到了沙發上,半個身體都要趴在季景澤身上,她聽見季景澤兇巴巴地說:“睡覺,不許吵我。”
葉瑄:“……”Alpha的心,變得比天都要快。
最後葉瑄還是沒躺下去陪季景澤睡上一覺,她實在是不習慣。
季景澤倒沒多想,頭枕着她的腿,雙手放在她的腰上,閉着眼睛睡了過去。
如果葉瑄不會背叛他,那她想要的自己一定會給她。
若她敢背叛,那他一定要拉着她下地獄。
葉瑄自己也累,在內閣府呆了一晚上,忙得跟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回來還要哄季景澤,葉瑄的眼睛早就睜不開了,她把手肘搭在沙發邊沿上,單手撐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