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胡飛伯父家的小女兒, 就是前幾天在內閣府堵葉瑄的胡薇。
葉瑄微微皺了皺眉,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膝蓋後慢慢直起身子,忍着疼意說道:“多謝胡大人好意, 但葉瑄已有婚配, 談論此事略有不當。”
別的可以談, 這個絕對不可以。
胡飛找的這個借口實在不好, 他只能順着葉瑄往下說:“您家那位小姐許久都沒出來, 我都快忘了。”
許多人都知道葉瑄有個青梅竹馬的婚配, 但因為這幾年都沒見她的什麽蹤影, 也就漸漸給忘了。
胡飛說:“我想跟您商讨一下今日陛下吩咐之事。”
他想談的恐怕是有關季成安的問題, 葉瑄看了他一眼。
如果皇帝今天沒跟她說那句“我要你幫他”,那葉瑄或許只會對胡飛說幾句寬慰的話, 表明立場後立即回一趟葉家上藥,因為不想惹多餘的麻煩。
葉瑄像是沒察覺他在想什麽一樣, 點了點頭。
在他們這些支撐正統的人眼裏,葉瑄是最忠誠的皇太孫黨。
她做的一切幾乎都是以季景澤的利益為底線,但凡有人敢碰, 下場絕不會多好。
也因為這個,大多數的皇太孫黨都站在葉瑄這邊。
否則以她這麽短的閱歷, 就算能力再強,也絕做不到現在這樣令人信服。
但季成安這幾次的舉動無處不透着怪異, 而葉瑄最後的态度有時又令人覺得模拟兩可,難以不讓人産生懷疑。
與此同時, 他們又知道葉瑄不是牆頭草, 不可能中途偏向季成安,胡飛也只是過來問問葉瑄是不是有什麽把柄落到了季成安手裏。
葉瑄說:“即是要商談, 那胡大人也順路回一趟內閣府吧。”
胡飛應聲是,沉着地跟在葉瑄的後面上了飛船。
葉瑄擺手讓侍衛們都下去後,留了個清淨環境給胡飛,等他說話。
他恭敬地開口問:“葉大人,二皇子最近的表現十分異常,三番五次的說些讓人捉摸不透的話,他這可是散善意要與您交好?”
葉瑄指着位置:“胡大人先坐下吧,他到底怎麽了,我也弄不大清楚。”
胡飛也不推辭,坐下去後又問:“大人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被他發現了?”
“沒有,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二皇子上一次幫皇太孫說話,這對皇太孫有利,所以您沒反駁他的話,我們都只知道。但是這次二皇子要去邊疆,您為什麽不多加阻攔?我和宋智源去一趟是無所謂,但……”
葉瑄搖搖頭說:“陛下在這件事上是動了真怒,我祖父又脫不了幹系,邊疆我是絕對不能去,要去了,格爾準會出亂子。”
“這我明白,只是我想不通……”
“胡大人,沒有只是。”葉瑄淡淡地打斷他,“你觀察入微,路上看着二皇子,總會有些作用,而宋大人尤為擅長打探消息,你們兩人一起,我相信不會出事。”
“……謝大人信任。”
“二皇子此次答應前去,恐怕沒那麽簡單。我最怕途中有事發生。如果你見了皇太孫,幫我捎上一句話———見機行事,他自會明白。”
葉瑄語氣都有些變了,怕也是生了薄怒。胡飛知道自己的話太過冒犯,也不敢再說些別的。
葉瑄的身份地位高貴,皇太孫不在的這些年一直都是由她頂着事,也有不少人本來就是跟着她的,這位內閣大臣本身就有那個能力和人格魅力。
但葉瑄看他眼神飄忽了半天,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以為他要問怪異的問題,幹脆直接說道:“如果是有關這件事的,那請胡大人不要再問了,葉瑄絕不會做背叛之事。”
胡飛連忙擺手澄清道:“不是不是,只是我那伯父家的女兒……她想見見葉大人。”
胡薇追着葉瑄跑了好幾天,有心人只是随便查查就知道。
不過這姑娘身世一般,比不得葉家那位葉珑。
葉瑄就是要了她也沒有威脅,雙方心甘情願的話,旁人也只能心中說句豔福不淺。
胡家可能也是存了點心思,葉瑄嘆氣地搖搖頭。
“胡薇是個很好的Omega,人确實嬌俏可愛。不過與我見面不太合适,我已有心儀之人。你也別把我在府中的消息告訴她,天天來內閣府又見不到人,免得白難過一場傷了身體。”
胡飛愣了一下,想要辯解一句他沒對胡薇說過任何有關葉瑄的消息,但葉瑄搖搖手止住他的話。
“我累了,想要休息,到內閣府後你先下去籌備,其餘的事我來做。胡大人,二皇子那邊,我會讓人看着的。”
她都說累了,胡飛也只能咽下口中的話,讓她回房間休息。
葉瑄輕輕揉了揉額頭,回到飛船裏的休息室躺了下來。
她的大腦有些腫脹的疼痛——該睡的覺沒怎麽睡好,最近這些事又煩得不行。
葉瑄回想起在議事廳那一幕,只覺得頭更加的疼了。
老皇帝在議事廳跟她說了一大通話,簡直就像天方夜譚,葉瑄的心中仿佛煮沸了開水一樣,到現在都平靜不下來。
她委實是不敢相信那般話。
如果皇帝對葉瑄說“我要你助成安得帝位”或者是“景澤年幼,讓成安來輔佐”之類的話,她可能還沒這麽震驚。
葉瑄現在還記得皇帝蒼老的面孔慘白一片,他對自己說季成安是有野心的,可他的野心并不在帝國。
他想要的,是帝國永遠淩駕于聯盟之上。
葉瑄當時就愣在了那裏,并非是指這話中語意氣勢之大,而是季成安竟然也會說這種話!
即使季成安和葉瑄針鋒相對好幾年,葉瑄小時候也和他相處過,她真的難以把這話和他聯系在一起。
這或許是解決目前黨派分別的一個好辦法,但季成安會做那種事?
葉瑄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下自己的質疑。
皇帝繼續對她說:“如果這件事完成了,成安說他希望你答應他一件事。”
葉瑄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
良久之後,她慢慢回答:“只要不涉及我的底線,葉瑄願意答應。”
既不涉及皇位争鬥,又對季景澤沒有半點壞處。
就算季成安想要假戲真做,事情真成了,那他也不如現在慢慢呆着的穩妥,至少他現在的擁趸者,并不少于正牌的帝國繼承人。
如果他借機登上帝位,恐怕到時反抗他的人會遠遠多于現在,這對季成安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皇帝以那種語氣對她說話,也擺明了就是要她的一句同意,沒有別的選擇來給她挑。
季成安以大無畏的精神提出犧牲自己以保障帝國和平,而她卻因小小的眼前利益而拒絕,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似乎都會顯得葉瑄目光短淺,不識大體。
“別告訴景澤,你們兩個私底下交流就行了。”老皇帝眼神沒有光芒,像是在想些久遠的事,“他們兩個不合,成安願做退讓已是難得,他把所有的都賭上,希望你不要漏了馬腳。”
葉瑄此次沒有半分猶豫,直接答應了。
她對待繼位這方面的問題一向謹慎,事關季景澤,她總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這無關其他,只是葉瑄習慣了做這些事,她的路很明确,就是幫助季景澤登上皇位。
現在事情拐了個奇怪的彎道,季景澤那個位置似乎穩了。
但葉瑄現在想不明白了,季成安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想要她答應一件事?
有什麽事是需要他冒險到這個地步?以他的身份,直接吩咐一聲不是更快?
季成安要做的一切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毀掉自己的名聲,成為帝國的罪人,混入聯盟與其合作……任憑葉瑄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會是他願做的事。
不管葉瑄心中想了多少陰謀陽謀,季成安都沒有辦法回答她。
因為第二天大清早他就帶着侍衛去了邊疆。
葉瑄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可事情總是不如人意,當所有人都準備觀望皇太孫回格爾後皇帝的态度時,意外發生了。
這是一個普通的下午,邊疆的事情還沒有完全安定,老皇帝也和往常一樣準備去議事廳處理政務。
他走的時候一直在想事情,沒注意腳下有條不算短的宮殿樓梯,一個踩空不穩摔了下去。
這一摔,直接摔入了病危期。
Alpha的身體強壯,常人都比不了,這是人人皆知的最基本常識。
他們的一生極少生病。
如果哪天開始出意外了,那無論致病的原因是什麽,都說明這個Alpha離死不遠了。
季景澤小時候曾屈尊向葉瑄道歉,那也是因為怕她真出事。
此時季成安剛到邊疆沒多久。
大多數貪污官員剛剛被控制起來,少數級別十分高的人乘着自己的私人飛船逃了,逃得無影無蹤。
葉瑄匆匆忙忙地趕進宮,她連季景澤都沒來得及通知。
床上的皇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心髒跳動如雷鼓般響亮。
他只來得及跟葉瑄說上一句斷斷續續的“記得幫他”,之後再也沒有從床上起來過。
葉瑄平日裏的性子很是溫和,就算心中不痛快也是片刻就沒了的小氣。但此時,她突然覺得自己心中升起一陣急促的憤怒。
季景澤從小敬重于他,可他死去之際,留下的只言片語,卻只是讓她幫季成安!
皇帝早年寵愛妃妾,後經歷喪妻之苦,接連發生種種揪心痛苦事,妻妾皆死。他想報複兒子,而後中年喪子,身邊最後剩下的,竟然只有兩個年幼的孩子。
他寵壞了季成安,想要彌補,于是補了顆真心後開始教育;季景澤也沒有錯,但他是皇太孫,未來的繼承人,所以他的心思放在了讓他成才上。
皇帝這一生仿佛沒有多少高興的記憶,要麽時刻處于暴怒,要麽就是在悔恨中自責,心早就先身體一步老去,連帶着肌體骨肉也快于常人衰老。
這件突發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雖然大家都明白皇帝身體并沒有看起來那麽好,但這一次就去了,讓人如同生在夢中,不敢置信。
喪訊的同時伴随着喜訊,那位在軍部頗具聲望的皇太孫帶着軍隊四處搜索,最終在偏遠難以找到的地方找發現了線索,把這群準備逃往聯盟的蛀蟲抓了起來。
這些人裏,每個手裏都攥着一筆數額極大的金錢,幾乎每個都知道帝國軍部的部署和機密。
此時落網,可謂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