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如果說十一年前的分別是因為彼此的不坦誠,那麽如今的相戀則是沖破了多年的雙重誤解,獲得了幸福的感覺。
沈華不确定用這麽多年,那麽多時光交換是否值得,她唯一确定的只有眼前人的睡顏安靜恬然,這值得她付出。懷卓睡的很熟,兩人歡/愛過後累的連手指都不想動彈,何況那時的房間沒有裝配衛生間的覺悟,兩人只用濕紙巾簡單的擦拭幹淨,連睡衣都沒費勁重換,就這樣原始的赤/裸着擁抱着睡了過去。昨夜的歡愉留下的不止是肉體上的疲倦,還有心靈上的慰藉。她們将吻印到對方的唇上乃至全身上下,肌膚相親的美好觸感讓自己想哭,想驚叫,也想讓對方哭,讓對方驚叫。但最後,由于種種顧忌這種瘋狂的吶喊只能轉變為輕而淺的呻/吟。也正是由于這種被壓抑的感覺讓情/欲來得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心靈上高度契合,即便這是兩人間的第一次。從一開始她們就意識到,以往的那些被視為親密相觸的動作不過是早戀情侶間玩的小孩子的游戲。至于懷卓,她早已熟谙人事,很快便帶領沈華入了門。關思度教會了她怎樣最快的擊潰對方的防線,很快她就發現,沈華的身子青澀的如同未經人事,這種認知使她更為憐惜她,手上動作也越發溫柔起來。此時已近深夜,房間門窗緊閉,窗簾阻隔着夜光與微風,小小的一片世界裏只剩下她們,兩個幸福的女人。
次日,沈華先一步轉醒,凝視着懷卓面容的時候,這感覺更甚。她沒有着急起床,而是抓緊了這難得的懶惰時光——自從華榮進回來後,他負責送女兒上學并準備早餐——她把懷卓帶進懷中,下巴頂着她的發旋,一只手攬住她的腰,親密無間的距離。懷卓無意識的往她身上蹭了蹭,發出幼貓般叫喚般的鼻息,沈華聽着心都要化了。她知道沒人會來打擾她們,因為她早有預感,也做出了準備。
沈華閉上雙眼卻無半點睡意,自從結婚嫁人從老宅搬到這裏之後,她再也不能享受破曉之前飄來的竹葉清香以及鳥兒齊鳴的獨特喚醒方式。在這裏,她只剩下清晨時居住在這裏的人所發出的嘈雜吵鬧的聲音,有的只是厭惡。她從未想過要融入這裏,未來早已給出影像,她不僅會在懷卓懷中死去,還會在一幢雪白豪華的洋樓中死去。
可她看到的太少,不過是冰山一角,其間的變數何其之多,看不見的也未必不會發生。她深感惶惑。很多次,她都情願自己不曾擁有這種無法對外訴說的能力,因為這已超出了常人相信和理解的範疇。但在那段被孤獨,被驚慌,被孤獨的驚慌包圍的漫長時光裏,她又不想失去它。那些或模糊或清晰或荒誕不驚或難以接受的預見,總能給她某種莫名的期待。
有時,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那些影像或片段到底是因她心底的執念而生,還是與生俱來所擁有的神跡。唯一能确定的是:過去不會騙人。發生了便成定局。
懷卓第一次回來後,她時常看見她的過去,且都是以濃重的影子所呈現。懷卓那沒有她參與的過去太過壓抑與沉重,連帶着影子也變得黑暗。而在那堆多為女性的浮影中,其中一人最為顯眼,她總是跟在懷卓身旁,穿一身合身的黑西裝,總是以強勢的姿态出現。唯有一次,她看見她穿着家居的睡衣,雙眼流露出深切的愛意。多年後,她将知道,她叫關思度。
除了浮影外,懷卓回顧更多的是她的工作。因此,在春節那場互相揭短的對持中,她才能看到,辨別和判斷。她的阿懷的确沒有那群人說的那麽不堪,但也好不到那去。
這麽想着,先前按耐下來的怒氣反而湧起了,一想到有那麽多人擁有過她,被她擁有過,吻過她,被她吻過,她就怒火中燒。
沈華翻身,把漸漸醒來的懷卓壓在身上。她的嘴唇覆了上來,手捏着她的鼻子,奪走她的呼吸。沒一會,懷卓被折騰醒了,她一睜眼,看見的便是那雙少見怒火的眸子,心下一陣茫然,不懂自己什麽時候惹到了她。懷卓沖她示好的眨眼,表明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終究是不忍心,沈華放開了她,沒等她松完一口氣,她複又齧咬上她的鎖骨,一點點施壓,在原先的紅印上再添一重。
懷卓直起身,手環抱着她,承受她毫無章法的親吻。“怎麽了這是?一大早的火氣這麽大。”她放輕聲音問,即便被咬的很痛,但胸前的柔軟彌補了這痛楚。對于這種事,本就是食之味髓,她有些控制不住,眼神迷離起來。就在這時,身前溫暖的軀體毅然決然離開,只留給她得之複失的空虛感。
沈華恢複冷靜自持的模樣,找出衣服迅速的穿好。盡管時間短促,懷卓還是看清了她纖細過分的不像生過孩子的女性軀體。和她昨晚在光線昏暗的房間裏撫摸中拼湊的一樣,也和她在無數過日日夜夜想象的一樣。她雖沒有沈華那樣的預知能力,也知道,未來将會往好的方向發展。目前,最該解決的是華榮進。
這個可憐的男人還不知道他的妻子和朋友一起背叛了他。是的,如果是從愛情的角度,兩人沒錯。但如果是從道德的角度來看,兩人大錯特錯。
華榮進送完女兒回來後,在餐廳中看見了端坐吃早餐的兩人。她們雖沒有過多的親密舉動,眉眼間的甜膩卻暴露了她們。任誰見到兩人那一幅好事将近,如沐春風的模樣都會往愛情那方面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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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榮進臉色陰沉的厲害,手上,額角處青筋爆起,像蠕動的青蟲。他來到兩人面前,“你們,別太過分了。”他不顧形象的喊道,“我還是阿華的丈夫!”
“說的對。”沈華擡頭看他一眼,歉意中又有着狠決,“所以,離婚吧。”
華榮進差點瘋掉。他雙眼通紅,若不是理智還在,他定會一拳打死這兩人。可他舍不得,懷卓再怎麽可惡也還是他兒時的玩伴,沈華再怎麽狠心也還是他深愛的人。何況,他心裏明明清楚,從一開始,沈華就沒愛過他,和他結合不過是迫于無形的壓力。早在他們的女兒華螢出生不久,沈華就提出過離婚。在那時,農村婦女要是離異過,日子将會分外艱難,何況女兒還小,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不行,阿螢還小,”當時他這樣拒絕道,“我們不能這麽自私。”
那之後,為了不再讓沈華有機會提起,他才選擇外出打工,遠離家庭。熟不知這樣的行為在華螢心中照樣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裏陰影。
“我不同意,除非你從我屍體上跨過去。”華榮進再次表達了自己堅定不移的态度。他緊盯着沈華的表情,看見她皺眉,竟湧起一陣報複的快感。
“是你不要太過分才對。”懷卓再也看不下去,站起來喝道,“守着一段毫無感情的婚姻到頭來還道德綁架。”
緊接着,她口齒清晰,條理分明的以無可争辨的道理打贏了這第二次的殊死對決,一場只會以另一方心死的争奪。她要他扪心自問,她沒回來之前,沈華是否有不恰當的行為。答案自然是沒有。她又直接了當的指明,要不是他死守着不簽離婚協議書,沈華早已是單身,和她在一起根本就是兩情相悅,不需要背負莫須有的倫理——兩人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是他,這個自私的男人,剝奪了沈華重新追求幸福的權利,那麽,他又有什麽資格再來質問她們?
華榮進啞口無言,身形一下頹敗下來,那幅失魂落魄的模樣果真讓人心疼。沈華心中不忍,她明白,這件事越是深究,對參與之人傷害越來,她不想弄成兩敗俱傷的局面。但昨晚的獻身她并不後悔,因為不管怎麽說,她也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有欲/望的女人。
“夠了,阿懷,別說了。”她站起來,拉着懷卓,後者的臉色有所緩和。“榮進,我們給你時間考慮。這次對不起。”她真誠的道歉,盡管這樣顯得十分虛僞。至于他會不會一時氣極而把兩人的事公之于衆,這并不在沈華的考慮範圍。
華榮進雖然不常回來,但他和她一樣深愛着華螢,但憑這一點,華榮進絕不會對外洩密,相反,他還會盡力維護家庭和睦的假象。不僅是騙還天真的華螢,更是騙他自己。而現在,看着兩人并肩離去,他一直以來堅持的某根弦似乎蹦斷了。
“到底是誰自私?”他喃喃道,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