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或許是傷口陣陣撕裂，那股疼痛又透着一絲清涼之感，不知是痛感多一些，還是舒服多一些，所以還沒到卯時，上官明珞就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房間裏的油燈已經燃盡，窗外昏暗的陽光投進，讓這黑暗的房間有些許溫暖的光亮。
趴了近乎一夜，上官明珞只覺得右半張臉麻木而又腫脹，不僅是挨了上官老爺的一巴掌，也是用這半張臉趴了一夜的緣故。
這一會，不僅覺得口幹舌燥，更是饑腸辘辘，渾身無力不說，傷口的疼痛也倍覺清晰，就連口中被自己咬壞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他想用手臂支撐着自己起身，卻發現手臂受傷的地方已經被很好的包紮過了，在一摸臉上那細小的傷口，似乎是被塗抹了藥，所以這會才覺得冰涼。
最後體力不支，他又重新趴了下來，只是這一次，他趴下來的位置是在床邊上。
這才看到地面上，正躺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蘇小魚，嘴巴大張着，沒有打鼾聲，只有一點輕微的呼吸聲，忽然心裏覺得有一絲感動。
“蘇小魚！”上官明珞叫了聲蘇小魚，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異常嘶啞。
只好強支撐起身體，被子也跌落在一旁，他下床的時候險些跪在地上，還好及時的扶住了床邊，卻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除去，只穿着裏衣，便知道是蘇小魚幹的好事，可也知他是好意，便沒有生氣，跪在蘇小魚的旁邊，拍了拍他的臉：“你若困得很，就去床上睡吧！”
蘇小魚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再睡一會，再睡一會！”
“我是叫你去床上睡！”上官明珞沉聲道。
蘇小魚卻突然驚醒了一般，一下子坐了起來：“師父，你醒了？”
“地上冰涼，也不知你睡了多久！”上官明珞頓了頓，“萬一着涼了，生了病，我爹娘又該心驚膽戰的操勞了！”
蘇小魚急忙起身去扶上官明珞，也沒聽見他再說什麽，只自顧自的說道：“你下來幹什麽，萬一牽動了傷口怎麽辦？”
上官明珞從沒有被人當做病人一般的攙扶着，有些不适應，卻也沒有推開他：“是你，幫我包紮的？”
“當然了，連你屁股的傷口都是我包紮的，你都不知道，我是一點一點把粘在傷口裏的布料給撕開的，我這輩子都沒趴在別人的屁股上，去做這種事！”蘇小魚似乎還很得意和自豪，期待着上官明珞感激自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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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上官明珞不僅沒有感激，還透着一絲憤怒和窘迫：“我可沒叫你多管閑事！”
蘇小魚扶着上官明珞重新趴在了床上，又給他蓋好被子：“估計一會青檀就會來了，再讓大夫給你好好瞧瞧吧，我這是第一次給人上藥包紮傷口，肯定有很多不對的地方！”
“這裏沒你……”
還沒等上官明珞說完，蘇小魚便打斷了他的話：“以後你別再說這句話了，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在蘇家我幫你，在上官家我一樣也會幫你，無論身在何地，我還是會幫你，誰讓你是我師父呢！”
“你不是恨我嗎？恨我欺負你，恨我懲罰你，你喝醉了的時候，說的可不是這麽讓人感動的話！”上官明珞輕輕地勾了勾嘴角。
“酒後吐真言在我這裏都不是真的！”蘇小魚傻笑着摸了摸頭，“反正你記得，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捉弄你了！”
“怎麽突然轉性子了？捉弄我不是你的樂趣嗎？這可是你唯一可以報複我的機會！”
“起初是有樂趣，可現在沒樂趣了，你受了傷，我似乎也開心不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比你還要心疼你的身體！算了，我打小就養尊處優，蘇家人都寵着我，塘西鎮的人都怕着我，可唯獨我怕你，我猜出你在上官家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五歲就承受這麽重的家法的人，自小就學文習武的人，受傷了也不肯求助不肯喊疼的人，為了妹妹可以連命都不要的人，又豈會是令人讨厭的人？不過我的确很讨厭你的固執！”
上官明珞吸了一口氣，還從沒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也從沒有人把自己看的這樣透徹過，他将頭別了過去，覺得自己的防護塔就快要坍塌了。
蘇小魚在他床邊坐了下來：“上官明珞，我才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我看上了明珠小姐，非要來提親，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事發生了！”蘇小魚低聲道。
“這不怪你，如果不是我爹娘執意答應了蘇家的親，如果當初我舍命違背爹娘的決定，如果我能為明珠設身處地的着想，早日幫她跟張公子搭橋牽線，也不會有現在的局面了！”
“你看，最後你又把罪過都加在了你自己的身上，的确，這件事，我們大家都有錯，可卻沒有人是有心讓這個錯誤發生的，要怪，就怪塘西鎮的規矩，要怪，就怪人的本性！”
上官明珞勾了勾嘴角：“這麽深明大義的話，居然出自你蘇有餘之口！”
“跟你在一塊，當然要學會咬文嚼字了！否則，我不白做你徒弟一場了！”
這時，青檀在外敲起了門：“少爺，你還好嗎？”
“是青檀來了！”蘇小魚柔聲道，随後大聲喊道，“你快去請大夫過來吧！”
青檀一邊推開門一邊說道：“我已經把大夫帶過來了！”
因為礙着上官明珞的面子，蘇小魚便和青檀一起出了房間，守在了門口。
“蘇小少爺，你在少爺的房裏守了一夜嗎？”青檀也很驚訝，一大早上的，就在少爺房間裏看到蘇小魚。
“那是，看我對你家少爺多好啊！”
“蘇小少爺，你真是個好人！以前，是我想錯了你，從今以後，我一定告訴別人，蘇小少爺你是個很好的人！”
蘇小魚還真是第一次被人誇，這被誇得感覺可真是舒暢，蘇小魚挺了挺身子，說道：“我蘇小魚當然是個大好人了！對了，青檀，以後你叫我姑爺吧，我聽着開心！”
青檀捂着嘴笑了笑，說道：“好，姑爺！”
“你是明珠小姐房裏的丫鬟？”
“雖然是明珠小姐房裏的丫鬟，可有時也會來照顧少爺，只是，少爺從來不需要別人照顧，你沒瞧見，少爺的院子裏，一個下人都看不見嘛！”青檀說道。
“上官明珞有沒有看上過哪戶人家的姑娘？都老大不小了，該娶媳婦了！”
青檀嘆道：“少爺的确有過一個心上人！而且那位姑娘，不僅長得漂亮，還很賢惠！我和小姐都見過她，都很喜歡她呢！”
“還真有啊！”蘇小魚撇了撇嘴，“我以為上官明珞對女人沒興趣呢！”
青檀笑道：“因為那姑娘是個窮人家的女兒，所以老爺和夫人都不同意這門親事！”
不知為何，蘇小魚覺得有幾分開心，只想說上官老爺和上官夫人幹得漂亮：“哦，那上官明珞就真的跟那姑娘斷絕來往了？”
“不然呢？少爺又不能違抗老爺和夫人的意願！那姑娘後來就嫁人了，真的好可惜！不過這都是五年前的事了，現在少爺心如止水，再也沒提過自己的終身大事，一心只想着留在上官家照顧生意！”
“你們少爺挨過幾次家法啊？我看你們上官家的家法，遲早會要了他的命！”
青檀急忙說道：“可別胡說啊，姑爺！打我來到上官家，少爺就沒挨過家法，倒是小姐，挨過一次，不過老爺沒下那麽重的手，沒過三天，小姐又是活蹦亂跳的了！”
“別人家都是喜歡兒子的，你們家倒是閨女才是掌上明珠，真是應了明珠小姐的名字了，我看你們少爺不應該叫明珞，應該叫上官可憐！”
青檀忍住笑意，卻又心疼道：“其實小姐也挺可憐的，如果老爺和夫人肯為他們着想，小姐也不會逃婚，今日少爺也不會受罰！姑爺，你真是個好人，若是其他人，這件事早就被鬧上衙門去了吧！”
“你們少爺有的是辦法讓我閉嘴呢！”蘇小魚湊到青檀耳邊低聲道，“我可不敢招惹他！他若是生氣了，我的小命都不保了！”
“姑爺，我們少爺雖然是習武之人，可向來儒雅，更像個書生，他不會殺人的！”青檀笑道。
“他的确不會殺人，只是特別會折磨人！”蘇小魚苦笑道。
那大夫推門而出，背着藥箱，說道：“上官少爺的傷口已無大礙，我開了些藥，只需每日服下一貼，直到把藥吃光為止，方可痊愈！”
“多謝先生了！”青檀說道。
那大夫看到蘇小魚，驚訝道：“這不是蘇小少爺嗎？哦對了，我才想起來，昨日該是上官小姐回門的日子！”
“正是！”蘇小魚說道。
“不知道上官少爺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那大夫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再問蘇小魚。
“哪來那麽多問題，你只管看病開藥方就行了，青檀，趕緊給銀子，然後送客！”蘇小魚不耐煩的繞過大夫，準備進屋，又回過頭說，“送完客，再送些吃的過來，我和你們少爺可都餓着肚子呢！”
青檀笑道：“知道了，姑爺！”
蘇小魚沖她眨了眨眼睛：“把娘子也叫來，我們夫妻跟大伯一起吃！”
“好嘞！”青檀笑道，便送那大夫出去了。
那大夫擦了擦汗，心想：蘇小魚這小子真是連老人家都不尊重，難怪不成大器，白瞎了這副好皮囊了！
蘇小魚關門之後，徑直走去床邊，剛要坐下來，就聽到上官明珞說道：“坐木椅上去！”
“你這床挺大的，雖然比我的小一點，不過夠躺兩個人的了！”
“下去！”
蘇小魚卻只管躺了下去，還把上官明珞往裏推了推：“我說什麽來着？躺兩個人正好吧！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以到床上睡的！”
“好，你要是在床上睡，我就下去！”說罷，上官明珞便要起身。
蘇小魚只好率先起身，把他壓了回去：“好好好，怕了你了，我去坐木椅！”
上官明珞雖然覺得自己有些過激，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他可以對任何人好言好語，也不會發脾氣，可唯獨對蘇小魚，或許自己的內心深處，始終覺得蘇小魚才是害妹妹明珠無家可歸的人吧！也有些口是心非的說道：“這輩子，你都別想跟我睡在同一張床上！”
“為什麽？”蘇小魚一邊坐下，一邊奇怪的問道。
“我不喜歡跟別人有身體接觸，更何況，還是跟一個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
蘇小魚笑道：“為什麽男人就不能跟男人同床共枕了？除非是你有邪念，或者是，你有龍陽之好，怕被人發現！”
“我沒有龍陽之好，只不過，如果兩個男人同床共枕，只能是手足或是父子，其他人靠的這麽近，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可沒覺得奇怪，再說了，我們是師徒啊？就算不念及師徒的情分，我們這些日子朝夕相處，你教我學文習武，我幫你隐瞞秘密，沒有手足之情，也有兄弟之情了吧？你還怕跟我有肌膚之親嗎？我抱都抱過你了，屁股也看過了，你最狼狽的樣子我也都見過了，現在我要跟你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你倒覺得奇怪了？”
上官明珞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你就實話實說，不想跟我同床共枕，是怕愛上我得了！”蘇小魚靠在木椅的椅背上，瞧着二郎腿，故意調笑道。
“你睡覺不老實，我是怕你壓到我！”
蘇小魚大笑道：“你是在說笑呢？還是說真的？”
“自己想去！”
“說真的，你還得在蘇家好一陣子呢，你不會讓我一直睡在地上吧？我可是尊貴的小少爺啊，睡在地上多委屈啊！你看，我這麽幫你，對你這麽好，你也得對我好點不是？”蘇小魚可憐兮兮的說道。
“好，那以後你睡在床上，我睡在地上！”上官明珞說道，“你放心，我是自願的，我也不會威脅你！你說得對，我的确是霸道了些，我吃過的苦頭比你多得多，睡在地上我也可以習以為常，回到蘇家，你便睡在床上吧！”
上官明珞這麽一說，蘇小魚倒覺得沒啥意思了，只好說道：“得了，我就當是對我的磨煉了，你吃過不少苦頭了，在蘇家讓你享享福也算是我對你的一點心意吧！”
“這算什麽心意？”上官明珞無奈的說道，肚子卻咕嚕咕嚕的叫喚了起來，“趕緊把飯菜送到我眼前，才算你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