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8.

城南新鋪為遠在京城的大哥蘇有宴定制了一批繡品，是用來送給有權有勢的官員做壽禮的。

此等重要性，定不能交給一般的镖局或是送行隊伍，上官明珞便要親自押送。

蘇家夫人自然是第一個反對的，說有了身孕的人怎能長途颠簸，萬一碰到強盜山賊，出了意外可怎麽是好？

但是這批繡品的重要性又是衆所皆知，上官明珞武功高強，自然是不二人選，蘇家夫人猶豫之際，蘇小魚便說會貼身保護，形影不離，保準不讓上官明珞出一點意外。

再加上蘇家老爺相信上官明珞的身手，定不會出一點意外，最終說服了蘇家夫人。

二嫂只是在出來後說了那麽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徑直回去自己的別苑了。

翌日一早他們便出發了，蘇小魚駕着馬車，上官明珞在裏面坐着，去京城的路途遙遠，整整颠簸了三天三夜，才抵達京城。

蘇有宴不在府上，但是早有交代，自己的親弟弟蘇小魚和弟媳婦會在今日抵達府上，自是被招待的無微不至。

不僅是上官明珞，就連蘇小魚也從來沒見過蘇有宴的府宅，偌大而奢華，到處是紅牆綠瓦，琉璃翡翠，金碧輝煌，連丫鬟下人的穿戴都是上等貨色。

禮節更是比鄉下小鎮更加繁瑣，哪裏能去，哪裏不能去，哪裏是書房，哪裏又是辦事義堂，光是下人住的房間就趕上蘇家那般龐大了。

“還真是天外有天呢！”蘇小魚舒舒服服的往床上一躺，“我以為我們蘇家就足夠家大業大了，卻沒成想，還不及我大哥府上的一邊一角呢！”

“畢竟是朝廷命官，豈敢與小小的塘西鎮作比較！”上官明珞笑道，規規矩矩的坐在了床邊。

蘇小魚拉他一起躺下：“在這裏你也沒必要中規中矩的，我大哥很寵我，也一定很寵你！”

果不其然，蘇有宴回來的時候，已是晚飯的時間，不僅讓廚房做了衆多山珍海味，更是将很多收藏的稀奇古怪的玉石瑪瑙拿出來，讓蘇小魚和上官明珞挑選，毫不吝啬。

知道蘇小魚的秉性，更是交代府上的下人，任由蘇小魚來去自由，就算是最重要的議事大堂，也不必阻攔，可見蘇有宴是如此寵愛這個弟弟的。

初見上官明珞，更是贊賞有加。

“早聞上官家小姐的大名，少有的文武雙全的才女子！”蘇有宴笑道。

蘇有宴高大威嚴，頗有一種長兄如父之感：“大哥過獎了，要說才女子，當屬大嫂蘇文氏，不僅知書達理，更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古琴老師！”

文茹玉的娘家也是朝廷要官，蘇有宴當初高中狀元，皇帝親自為他定了與文家的親事，自此官途順利，多虧了文茹玉。

“我大嫂和我侄兒呢？”蘇小魚問道。

“去皇宮傳授皇後娘娘琴藝了，厲行跟皇子們玩的也好，就在那裏留了一夜，明日才會回來！”

第二日，文茹玉帶着長子蘇厲行從皇宮回來了。

又是不免一陣寒暄，閑唠家常，文茹玉見過蘇小魚幾次，知道蘇小魚可是蘇家的寶，也對他甚是喜愛，蘇小魚雖然經常胡鬧，可是能說會道，甚得哥哥姐姐嫂子姐夫們的歡喜。

上官明珞也自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是深受文茹玉的喜愛，還特意切磋了一番琴藝，更是加進了感情。

蘇厲行正是束發之年，跟蘇小魚在一起就是孩童一般的貪玩，跟蘇有宴在一起就是成熟穩重，跟文茹玉在一起就是乖巧可愛，跟上官明珞在一起就是紳士君子。可見小小年紀，就八面玲珑了。

因為蘇有宴和文茹玉的挽留，上官明珞和蘇小魚又多在這裏待了幾日，才決定即日返程塘西鎮。

回去的途中，又順道去了趟蘇州，也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找到了上官明珠和張公子的所在之處。

一家不大不小的茶館，裏面挂滿了字畫，若是有客人看中，就會花銀子買了去。

有兩個雇傭的下人在忙活着，張公子正在櫃臺收銀子，見到上官明珞和蘇小魚，別提有多驚訝了。

“你們怎麽來了？也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好讓我們有個準備，招待大哥和蘇小少爺啊！”

“都是一家人，何必外道，明珠呢？”上官明珞離開京城後，就換回了男裝。

張公子帶着他們去了樓上，上官明珠因為懷有身孕，身子重了些，正在房中一面縫制着小孩子穿的衣服，一面哼唱童謠，女兒家長大了，懷了孩子，更是有了母性的柔軟。

看到上官明珞，上官明珠更是喜極而泣，想下床，上官明珞卻先她一步走去了床邊，讓她不用起身，眼眶也自是泛了紅：“有了身孕，自是要小心些！”

“哥哥，蘇小少爺，你們怎麽來了？”上官明珠欣喜道。

“我們是從京城過來的，我和小魚親自送一批繡品給他的大哥，順道過來看看！看到你們過的這般幸福，我真的很開心！”

“相公，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泡些茶水取些茶點過來！”

“對對對，我太開心了，都忘記禮數了！”張公子急忙出了房間，準備茶點去了。

蘇小魚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溫柔的看着這對兄妹相聚。

“這是給孩子做的？”

上官明珠點了點頭：“是啊，就像娘小時候給我做衣裳一樣！”

上官明珞将臉貼在了上官明珠的肚子上，側耳傾聽：“我好像聽到了孩子的心跳聲！”

上官明珠笑道：“他還經常踢我的肚子呢，我想他出生以後，一定跟我們兄妹一樣，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是啊，張公子是書生，你又習武，到時候你們的孩子一定也是文武雙全的！”上官明珞笑道。

蘇小魚笑道：“明珠小姐，你還不知道呢吧，我娘子也有身孕了！”

“你娘子？”上官明珠疑惑的問道。

“就在你面前啊！”蘇小魚笑道。

上官明珞白他一眼，才告訴上官明珠這是怎麽一回事。

上官明珠是又開心又擔心，開心于上官明珞即将就可以離開蘇家了，擔心于他的計劃不會那麽順利：“事到如今，還請蘇小少爺多多幫忙吧！”

“我的娘子，我當然要拼盡一切的去幫忙了！”

這次相見與上次老地方一別有所不同，上官明珠自是猜到了蘇小魚和上官明珞之間那不尋常的感情，他們彼此相視的眼神，蘇小魚的改變，上官明珞的改變，她都看在眼裏，卻沒有說什麽。

對她來說，只要這兩個人相安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只是最愛的哥哥和男人有了不該有的感情，不知道在塘西鎮裏，會不會一直安然無恙。

在上官明珠這裏待了兩日，二人就準備回塘西鎮了，出來已有十多天了，再不回去，恐怕蘇家夫人又該擔心了。

忽然上官明珞的喉嚨又開始紅腫，痛的他幾乎說不出話了，想必是去京城後，在蘇有宴的府上說了太多的話的緣故。

因為怕上官明珠擔心，他一直忍耐，終于回去的時候，才忍耐到了極限。

蘇小魚急忙帶他去了附近的醫館，大夫為他開了些塗抹的藥和口服的藥，便又在附近的一家客棧裏住了下。

不過就算塗抹完藥物上官明珞的疼痛感也沒有減輕，他不能說話，幾乎是眼神示意蘇小魚不用忙前忙後，吃飯也吃不下，只想早早的睡下。

半夜時，蘇小魚聽到了上官明珞的□□聲，他急忙點了燈，看到上官明珞疼的渾身冷汗，再一瞧，喉嚨的皮膚也紅腫了一大片，藥也吃了，也塗了，卻不能減輕他的疼痛，蘇小魚別提有多緊張了。

他跪在床邊，替他輕輕的吹着喉嚨，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稍微舒服一點。

果然，後半夜上官明珞再也沒有□□過，一覺醒來，已是淩晨将至，蘇小魚卻跪在床邊為自己吹了整整一夜。

他是又氣又心疼的說道：“不是早就告訴你，不用這麽做了嗎？塗些藥就會沒事了！”

蘇小魚聽他說話沙啞低沉，一點都不像平日裏那麽動聽，更是心疼：“你不能再用這銀針封喉了，你這裏的皮膚都快爛了！你聽聽，你現在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小魚，都到這個地步了，不用它，還有什麽辦法呢！我答應你，以後我少說話便是，更何況，我已假裝懷了孩子，更是有借口可以不出房間，不用銀針封喉了！”

蘇小魚有些郁悶的說道：“娘子師父，即便是你的身份真的暴露了，憑我在蘇家的地位，誰都不會怪罪于你，誰都不會把消息傳出去的！可你為什麽不相信我能夠做到呢？”

上官明珞笑道：“蘇家上下都可以聽你的，可是二嫂呢？”

“如果她再跟你作對，我一定會把她殺了！”

上官明珞笑着撫摸着蘇小魚的臉頰，柔聲道：“我不要你為我殺人放火，你只管聽我的就是了！”

“好，我聽你的，你別說話了，好好歇着！我們什麽時候回蘇家都行！”

“沒事，你為我吹了一夜的風，現在我的喉嚨已經沒那麽痛了，我現在就想說話，你陪我說說話吧，離開明珠，我的心裏又有些不舒服了！”

蘇小魚笑道：“你終于學會與人分享你的痛苦了！”

上官明珞當然知道蘇小魚是在笑話自己從前總是有苦自己忍受，他拉着他，讓他與自己同床共枕：“我只與你分享！”

“真是三生有幸！”

“明珠沒有我的保護，她也可以過得很好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心裏反倒空落落的了！”

“所以你現在最該愛惜的人，是你自己！”蘇小魚昂了昂頭，笑道，“還有我！”

上官明珞笑道：“是啊，是時候該愛惜我自己了！”

“娘子師父，我聽上官老爺和明珠小姐都說過，在你很小的時候，就把你送去了山上磨煉，五歲就讓你承受家法！他們為什麽如此舍得？”

“我自小就沒有任何與人玩耍的時光，除了明珠，我沒有任何玩伴，自小我就習慣了學習琴棋書畫，如你所想，我爹對我很是苛刻，動不動就是非打即罵，要麽就罰。最嚴重的一次，不是承受家法，而是跟乞丐作伴睡在大街上，因為搶了他們的地盤被打的半死。還被送去各種地方學習武功，我不敢說我承受了多少傷痛，但是有好幾次，我都想一死了之了，可又放不下妹妹。

你知道嗎？自我承受這些以來，只有我的妹妹上官明珠，給了我灰暗人生，唯一的溫暖和光明。很多次傷痕累累，都是妹妹為我包紮傷口，在我痛的睡不着的時候，她會抱着我坐一夜，在我生病的時候，會在我的枕邊讀書給我聽。陪我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玩耍，她就是我的陽光，是我的希望，是我活下去的動力，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溫暖！”

蘇小魚是第一次聽上官明珞講述自己灰暗的童年，無比心疼：“難怪，你可以為了你妹妹連命都不要，她的确是個好妹妹。從今以後，能看到你傷口的人，是我，能抱着你一整夜的人，是我，能給你全部的人，也只有我！”

“蘇小魚，有你這句話，我覺得好過多了，明珠始終要嫁人，我想開了，我會習慣沒有她的日子！”上官明珞柔聲道。

“娘子師父，如果我不在你身邊，我就沒辦法好好保護你，照顧你。等到你的計劃結束，就以其他理由，離開塘西鎮，到時候，我也以其他理由離開塘西鎮，我們遠走他鄉，去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一個沒有任何規矩的地方！”

“小魚，你到現在，還想一走了之嗎？我們走了，我爹娘怎麽辦？你爹娘又怎麽辦？”

“如今，上官家家産萬貫，就算沒有你和明珠，他們一樣也可以安享晚年，我的爹娘，就更不用說了，我二哥到時候回來繼承家業，我三姐和四姐又都在塘西鎮，他們不會孤單的。再說了，得空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偷偷回來看看他們。始終明珠小姐都還是我蘇小魚名義上的妻子，蘇家和上官家這一輩子都是親家啊！”

“你是認真的嗎？”

“自打我愛上你以後，我對你何時不認真過？”

“那好吧……結束後，我們一起離開！”

“那我們可說定了！”

上官明珞卻略帶心事的點了點頭，可是蘇小魚早已興奮的構想着以後的歡樂幸福生活，哪裏注意到了上官明珞的憂郁神情。

蘇小魚緊緊地摟住上官明珞：“娘子師父，其實我知道讓你跟我離開比什麽都難，因為你不是為了自己活着，上官家只有你這麽一個兒子，我知道你擔心，所以我向你保證，如果不能照顧好你的爹娘，別說這輩子我不得好死，下輩子也要不得好死。你就相信我這一次吧！”

“你別總發這麽毒的事，什麽叫不得好死？上吊跳河還是用匕首自盡？沒出息！”上官明珞有些惱怒的說道。

蘇小魚卻是極其認真的說道：“總之，我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的！”

上官明珞輕輕的點了點頭，将頭埋進了蘇小魚的胸膛裏：蘇小魚，我們真的能相安無事的一起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