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騎士卡因
當一群烏合之衆對上一名真正的騎士,那麽結局往往是注定的。幾分鐘之後,紅頭發的騎士卡因就将所有前來搗亂的人全部捆成了一串——當然,卡因主要負責擊倒,捆人的活兒則交給了漢森和他的學徒們。
然後,卡因再次走到了瑪莎面前将右手放在胸前低頭行了個軍禮:“戰鬥結束,瑪蒂爾達女士。這些人要怎麽處置?是否就地格殺?”
要是就地格殺你幹嘛還把他們捆起來?面對卡因不知是否為試探的詢問,瑪莎故作嚴肅地沉思片刻,然後才擺擺手:“都押回城堡交給伊戈爾,他知道我想要什麽。”
卡因這次只是簡單地應了個是,而後側身倒退幾步,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着瑪莎的下一個指令。不過瑪莎現在顧不得理他,甚至沒空去看那個因為維護自己而倒黴的鐵匠漢森——她得先安撫死死攥着她袍子的弗朗西斯,小家夥似乎被剛才的打鬥吓壞了。
“怎麽了,弗蘭?”瑪莎蹲下身與弗朗西斯平視,并不急于将她的長袍從孩子的手中解救出來,“別怕,有我在呢。”
“我沒事,母親。”男孩大大的眼睛裏蓄滿了水霧,随時可能變成眼淚掉下來,不過瑪莎也能看出,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并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
将男孩摟進懷裏揉了揉他頭發,瑪莎低聲在弗朗西斯耳邊小聲說着什麽,這一幕母子對話的溫馨場面落在卡因眼裏,讓紅發騎士有了一瞬間的驚訝。但當瑪莎起身之後,他又恢複了之前平靜如水的樣子。
等到弗朗西斯情緒平複下來之後,瑪莎才牽着男孩的手走到了激動不已的漢森面前,并給了他一個矜持的微笑:“你叫什麽名字。”這倒不是說瑪莎待人冷淡,而是她知道胡亂地給予感激只會給自己和眼前的這個老實人帶來麻煩——她是領主,而對方的身份卻最多不過是個平民。
面對瑪莎的詢問,漢森先是笨拙地行了一個他所知道的最高禮節,然後才磕磕巴巴地開口回答:“女士,我叫漢森,是個鐵匠。”
瑪莎微微颌首,表示自己記住了:“很高興能看到你能勇于維護自己領主的名譽,你做得很好,漢森。”
無論何時能得到自己領主的稱贊都是一件極為榮耀的事,漢森簡直高興得合不攏嘴,但除了幾句颠三倒四表示感謝的話之外,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卡因幫他解了圍,紅發騎士向瑪莎婉轉地表達了不宜在此久留的建議,并被瑪莎欣然接受。
“事情就是這樣,我原本想讓你即刻前往王都的,但四天後就是娜迦們前來交易的日子。”瑪莎端坐在小客廳的主位上,目視着站在她不遠處的卡因,淡淡述說着,“雖然之前幾年裏我們和娜迦之間一直保持着和平,但我依然希望莊園裏能留有一定的武裝力量。”
“您的顧慮是正确的。”卡因語調平靜,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就好像瑪莎說的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我也考慮過調弗丁騎士回來,但又覺得沒必要為極可能不存在的危機攪亂他巡查領地的計劃。”
“我想弗丁騎士會很願意為您效勞。”
瑪莎低頭抻了抻左臂的袍袖,借此掩飾着不知該說什麽的尴尬。她有些猜不透卡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從剛才的見面開始到現在的會談,紅發騎士的臉上就幾乎只有一種古井無波的淡然表情,讓人覺得不好琢磨。
因為瑪莎的沉默,屋內陷入了一種尴尬的拘謹,而卡因也無意打破這種微妙,只是筆直地保持着站立姿勢并将目光凝聚在瑪莎腳下的一塊地毯上,似乎想将這種氣氛一直持續下去。
就在瑪莎竭盡全力想找點話題來打破沉寂的時候,處理完瑣事的伊戈爾走進了客廳,他的到來仿佛是為一潭死水注入了活力一樣,瞬間打破了屋內尴尬的沉寂。
“午安,塞維爾騎士。”伊戈爾對卡因點點頭,随後向瑪莎彙報着他剛才的工作,“小姐,剛才冒犯您的那幾個人,我已經吩咐士兵按照王國律法進行了處置。”
“知道了。”瑪莎擺擺手,沒打算深究到底是怎麽處置的。她是沒打算亂殺人,但也沒大度到随意寬恕想致自己于死地的家夥。一切按照本地律法行事是最好了,既可以讓作惡的人罪有應得,又可以彰顯自己的大公無私。
伊戈爾也沒有詳細解說處置過程的*,轉而向瑪莎彙報起為四天後娜迦前來交易所做的準備,像是貨物的品種數量、時下王都最流行的海産品式樣、以及其它一些零七八碎的東西。瑪莎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她一邊聽一邊向伊戈爾提出了種種問題,而後者也一一耐心予以解答,完全沒了之前幾句話中就會夾雜一兩句暗諷的樣子。
當介紹告一段落之後,恰好到了午餐時間,瑪莎順勢邀請紅發卡因一起用餐,想借機拉近彼此的關系。畢竟卡因是她僅有的三名騎士中最早見到的人,彼此間增進了解是極為必要的。而且因為伊戈爾和南妮是雙方都認識的人,所以午餐氣氛顯得非常輕松,所以瑪莎幾乎是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好幾個溝通感情的話題。
“這麽說,你和蘭頓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我母親了?”原主的日記中幾乎從沒提到過蘭頓和塞維爾的名字,就算有也只是一筆帶過,所以瑪莎幾乎沒法想象他們和原主的母親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淵源。
“是的,小姐。可以說如果沒有夫人,就沒有我和蘭頓的現在。”卡因放下了餐具,語氣中第一次出現了哀傷的情緒,“夫人是我所見過的最溫和優雅的貴族,她本不該這麽早就離開的。”
卡因的話毫無疑問地引起了伊戈爾和南妮的共鳴,顯然他們與原主的母親有着極為深厚的感情。瑪莎雖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僞裝一下還是可以的。
站起身,瑪莎走到了懸挂在餐廳壁爐上方的一副貴婦人畫像下,微微仰頭,語帶傷感開口說道:“卡因,我真羨慕你……我還從未跟母親說過話呢……”
适當的語氣加上恰到好處的表情,瑪莎立刻引發了在場三人的同情。南妮更是在一聲響亮的哽咽之後,不顧禮儀地提裙跑到了瑪莎身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的好小姐,你這些年受苦了。”
"“我沒事,南妮。母親一直在護佑着我呢。”瑪莎拍了拍南妮粗壯的手臂,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放手吧,弗蘭會笑話你的。”
南妮這才松開了勒着瑪莎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起圍裙一角擦着眼角的淚花:“弗朗西斯少爺是個好孩子,他才不會笑話南妮——就只有庫爾那個壞小子才會那麽幹。”
“說起來,蘭頓他不要緊吧?”瑪莎走回了餐桌,順手揉了揉正擔憂地看着她的弗朗西斯的金發,并在給了男孩一個寬慰的笑容之後才好奇地問向卡因,“距離秋季狩獵已經過去五個月了,他還沒好嗎?”
“事實上他的傷勢之前有所好轉,但因為一些小意外又有了反複,所以這才耽擱了……”卡因的臉上露出了一種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請您放心,我想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痊愈的。”
“是嗎?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雖然覺得卡因話語中有所隐瞞,但瑪莎也只是狐疑地看看,沒再追問下去。誰都有權利擁有一些*,只要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瑪莎并無意去打探和幹涉部下們的個人生活。
或許是剛才的話題涉及到瑪莎母親的緣故,卡因的臉部線條看起來柔和了許多,不複剛才的冷漠。年輕的紅發騎士用蓋在腿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您完全無需為他擔憂。相反,需要擔憂的恰巧是庫爾自己。”
“這是為什麽呢?”
“弗丁騎士就快要巡查到庫爾所駐守的前島了。”
“啊?”
看到瑪莎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目光,伊戈爾體貼地上前一步略彎腰在她耳邊做出了解釋:“弗丁是卡因和庫爾的騎士導師,他們敬之為父的人。”瑪莎瞬間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心中其實還是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沒辦法,缺乏大陸常識的事并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她需要更多的時間去閱讀和觀察這個世界。
“雖然我不該這麽說,但那小子會為他的任性付出代價的。”卡因聳了聳肩。
瑪莎假裝擔憂:“會很嚴重嗎?”
“不,不會。弗丁騎士向來出手很有分寸。”卡因再次微笑,完全沒有擔憂的意思。
瑪莎點了點頭,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只要不會出現傷亡就好,至于其他的……随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