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的開始

本尼的病其實并不難治，他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又餓又累，再加上擔驚受怕和一場大雨，讓本來就瘦弱的身體不堪重負，這才弄成了一副咳得要死的病鬼樣子。在瑪莎看來，他這種病只要去醫院打個點滴，再好吃好喝的休息一禮拜，就絕對能繼續跟在露比身後活蹦亂跳的，完全不用那麽擔心。

不過這個世界并沒有醫院，人們一旦患病，除了靠自身素質挺過去的窮人外，多數人還是選擇依賴神官。所以在本尼表現出如此可怕的病症後，露比的擔心并堅持要不顧自己被通緝的身份去找神官的行為也就說得通了。

“這麽說，你們兩個身上都背負着通緝令了？”瑪莎有些頭疼，倒不是因為眼前兩人的通緝身份——反正這個世界的交通如此落後，西奧多領地又易守難攻，她還真不信有誰會為了兩個無關緊要的逃犯而大舉興兵。

讓瑪莎覺得困擾的是，她不确定是否該收留這兩個人，雖然他們看起來很可憐，而且都願意為對方付出自己的生命——但這最多只能說明兩人彼此相愛，并不能表示他們一定是好人。

似乎看出了瑪莎的疑惑，被盧歇爾出手治愈的本尼急忙開口：“是的，我們是被通緝了，但我可以發誓，我們并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他實在是擔心這個西奧多領主不肯留下他們。逃亡的生活太糟糕了，如果繼續這種生活，就算他現在被治愈，也會再重新染上疾病。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小心死了，那麽露比怎麽辦？從小被人類當做寵物養大的她可是一點都不懂得該如何生存的，或者說她所懂得的那些生存之法正恰恰是她為之厭惡、并極力想擺脫的。

“雖然這個國家的律法的确在某些時候會有失偏頗，但我相信在大多數時還是很公正的。”瑪莎在觐見廳的椅子上裝模作樣，“如果想讓我相信你們，僅憑發誓是不夠的，你們得在魔法契約的束縛下告訴我導致這個後果發生的一切，但是否無罪，将由我來判決。”

“随便你好了。”傲嬌的貓女王露比大人如此回答着，尾巴不耐煩地甩動着，“反正人類總是向着人類，領主總是贊同另一個領主。”

“別這樣，露比，西奧多領主閣下剛剛還救了我。”本尼溫言安撫着自己的同伴，同時伸手在露比的背上從上到下撫摸着。後者在給了他一個冷哼後眯起了雙眼，一副我很享受所以不跟你們計較的樣子。

魔法契約并不難弄，這是每名初階法師都應該掌握的技能，因為它的用途範圍很廣，使用頻率很高，是初階法師們用來賺錢的最快途徑之一。不管是大筆的生意或者是買賣契約，甚至是傭兵工會，都會經常使用到這條魔法。所以很多初階法師都會專門制作很多契約卷軸，放到各大商會售賣。

瑪莎在升到初階法師之後，出于好奇也制作了不少，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能用到了。卷軸被很快取來，一段不算太繁瑣的手續過後，本尼被示意可以開口敘述了。此時他所講的一切都必須是真話，否則将遭到魔法反噬，例如被一個臉盆大小的火球直接轟在臉上。

憐愛地看了看正眯眼靠在自己身上的露比，本尼開始講起了他的故事，雖然瑪莎覺得很老套，但并不妨礙其他人聽得津津有味，小弗朗西斯甚至跟随着進展時而惋惜、時而驚呼，完全投入了進去。

瑪莎對此只能歸結為這個世界上的娛樂太少，故事只能靠代代相傳，而且傳來傳去就那麽幾段。如果想聽新的，就得去找吟游詩人，只有從他們那裏才能聽到新的大陸傳說。但吟游詩人因為職業需求所限，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長時間，所以也就變得可遇而不可求了。

看起來瘦弱的本尼口才倒是不錯，将故事講得跌宕起伏，就連當事人之一露比都有些聽入迷了。不過鑒于卷軸一直沒有做出反應，所以瑪莎認為他最多是進行了藝術上的誇張，而并沒有說謊或者是扭曲事實。

根據本尼的述說，他是某個領地上某個看林人的最小的兒子，在某次機緣巧合之下跟随了一名初階煉金師學習煉金術，成為了令家人驕傲的煉金學徒。而當地的領主雖然并不看重這個，但也覺得手底有這麽個人也比較容易拿來炫耀，于是将他選入了城堡，成為了私人煉金學徒。

然後在某一天，小煉金學徒在城堡裏見到了領主大人的寵物，一只年幼的貓人，她當時正一臉倔強地被兩個護衛拽着往地牢的方向走，不斷地掙紮讓脖子上的鈴铛清脆地響個不停。

當時年僅十四歲的本尼吓壞了，在護衛猙獰的目光中連動都不敢動，眼睜睜看着小貓女被從自己的面前拖走，卻連問一句為什麽的勇氣都沒有。很快，沉悶的皮鞭聲伴随着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從地下傳來，向本尼展示着剛才那個貓女的悲慘命運。

夜晚時，出于愧疚和同情，小本尼偷拿了自己老師的一些藥品，繞過了看守來到地牢裏，連同自己省下來的晚飯一起遞給了遍體鱗傷的小貓女。本來露比是很謹慎的，但本尼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害，而且她太餓了也太疼了，所以只得接受本尼的好意。

或許是緣分，僅僅過了一個晚上，兩個命運截然不同的人就成為了好朋友，而本尼也才知道讓露比遭受如此大難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她不願像其他奴隸一樣跪下來用嘴服侍那個領主大人。

這樣的毒打對露比而言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只要她堅持不放棄自己的驕傲。事實上，要不是因為貓女的價格太昂貴而且不易到手，露比的屍體都已經腐爛了。

“我可是族群裏未來的女王呢，寧肯死也不會做出有辱身份的事！”年幼的露比高昂起頭，細長的尾巴一下一下輕拍着地板，豎起的瞳仁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等着瞧吧，本尼，本女王遲早有一天會逃出這裏！然後，我會去找那幾個侵入領地的奴隸販子，用獸神賜予我的尖牙利爪……生撕了他們！”

後來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不外乎就是小煉金學徒為了自己的朋友兼女友，在一連串的策劃後逃離牢籠，并在路上病倒，最後來到了西奧多領地。

“這麽說來，你們并沒有等到計劃中最完美的時刻，為什麽？”瑪莎興致缺缺地聽完了故事，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疑點，并且完全不在意會不會戳別人的心窩子，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

聽到瑪莎的問話，露比把頭從本尼的肩膀上擡起，耳朵抖了兩下後柔順下垂，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因為我成年了。”

瑪莎歪了歪頭，表示不明白兩者之間的關系。

胖神官盧歇爾看向露比的眼神中帶上了同情，低聲在瑪莎耳邊解釋道：“獸人的成年意味着長高和發育，還有毛發變硬——這對喜歡嬌小體态和柔軟毛發的人來說，等同于完全失去了存在價值。”

瑪莎瞬間就懂了盧歇爾的言外之意，那個蘿莉控的領主見自己本就不聽話的寵物長大了，連單純的觀賞價值都失去，就再也沒有耐心——如果露比沒有逃跑的話，恐怕等着她的也只有死亡。

一陣沉默過後，瑪莎點了點頭：“你們可以留下。但按照約定，露比現在都是我的奴隸。我不會因為獸人的身份而把你和其他人區別對待。如果你想要重獲自由，就要認真工作。這樣的話，也許明年你就能出現在慶典名單中。”

不是瑪莎小氣，不肯直接大度的給露比自由人的身份，而是她深知“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況且在對方看來，她收留自己兩人本就承擔着一部分風險，如果再大方的表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難免會心生防備，以為有更大的圖謀。如果因此産生隔閡或者更大的麻煩，反而有些失算，還不如像現在這樣直接索取更能令人放心。

這個結果顯然是兩人預期中最好的一種，顯而易見的輕松喜悅立刻出現在了本尼和露比臉上，他們本想再對瑪莎說點什麽表示感謝，但伊戈爾卻沒給他們這個時間。

“小姐，卡德加帶着煉金協會的人求見。”

“煉金協會？”瑪莎皺了皺眉，“不會是又要給我做什麽階段鑒定吧？”

“恐怕是的。”伊戈爾微微一笑，為自家領主的天賦自豪，“而且他們看起來很急——我想或許是有求于您。”

瑪莎挑了挑眉，她喜歡那些協會的人對她有所求，跟幫助娜迦或者本尼他們不同，對于財大勢大的組織，如果不好好賺上一筆，就連穿越大神都會感到惋惜的。至于鑒定什麽的，瑪莎還真不在乎，自從升為初階法師後，她就已經能進入自己那座法師塔的第二層了，并且從中得到了不少有趣的東西——就像是伯爵廣場上新建的魔法噴泉。

露比彈了彈尾巴，一副很有興趣留在這裏看熱鬧的樣子，但本尼卻很有眼色地恭敬告退，順手拽了露比一起離開。如果只是單純的鑒定，本尼還想留下來給領主大人幫幫忙，至少他還是一名煉金學徒，多少知道一點考核的訣竅。但既然那個管家說了煉金協會的人也許還有其他事，那就不是他現在應該留下聽的了——或許以後可以，但至少不是現在。

對于本尼和露比的離開，伊戈爾表示非常滿意，至少省了他親自把他們丢出去的麻煩。

“讓他們進來吧。”瑪莎整了整身上的袍子，擺出了一個優雅而端莊的坐姿，“咱們一起來看看他們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