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意
石鋒第一天去賣冰棒，進了一百支綠豆冰棒。進貨三分錢一支，賣五分錢一支，一支賺兩分，全賣完了也就只能賺兩塊錢，不過一天賺兩塊錢，對一個孩子來說已經不少了。前提是，這些冰棒都能賣出去。
這天傍晚，石鋒和小夥伴們擡着冰棒箱子回到邬藍家店裏，張紅這個時候已經下班回去了，不在店裏，只有邬藍母女在。
石鋒和兩個小夥伴都垂頭喪氣的：“進太多了，沒賣完。”
邬藍說：“你進了多少？賣了多少？”
石鋒沒精打采地說：“進了一百支，只賣了四十，還有六十支沒賣出去。”
邬藍笑起來：“已經很不錯啦，我還以為你們一支都賣不出去呢。給我來一支吧，媽媽你來一支吧？”
窦美林說：“好。幹媽給你捧個場。”
邬藍拿了一毛錢：“兩支冰棒。”
石鋒不接邬藍的錢：“不要錢，給你吃吧，然後把我的冰棒放在你們家的冰箱裏，我明天早上過來拿。”
邬藍将錢塞到石鋒手裏：“拿着，你這是和別人一起做生意，賬要算清楚。”
石鋒将錢放到一個男生手裏，然後彎腰摸了兩支冰棒出來，冰棒已經有點軟了，邬藍舔了一口，說：“這都快化了，得趕緊放到冰箱去冷藏。”
石鋒的臉都快要哭了，這本錢還沒賣出來呢，要是化了就全完蛋了：“明天會不會化掉？”
邬藍說：“不會，放冰箱裏的話，第二天又變硬了。走吧，先放到冰箱去。媽媽，我先帶石鋒回去了，晚點再過來吃飯。”
“嗯，去吧，一會兒都來吃飯。”
幾個男孩聽說冰棒不會化，都松了口氣，石鋒将冰棒箱子挂在肩上，另外兩個人在後面幫忙托着，跟着邬藍回家。
邬藍笑眯眯地說：“知道賺錢不容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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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鋒抹了一把汗津津的臉：“簡直太難了。”
邬藍問：“你們都在哪裏賣的？”
石鋒說：“電影院門口啊。”
邬藍問：“電影院人多嗎？”
“有時候多，有時候沒有。”
邬藍說：“今天又不是星期天，去看電影的人肯定不多，你要去人多的地方才賣得快。”
“哪裏人多啊？”
邬藍說：“江心公園不是開了家動物園嗎，去看動物的小朋友肯定很多，你們去公園門口賣冰棒，肯定會好賣的。”
“哦，好，我們明天早上就過去。”
邬藍打開家門，領着他們進了屋，打開冰箱，幫石鋒将箱子裏的冰棒都拿出來，仔細地放在下面的冷藏箱裏碼好：“放在這裏，就不怕化了，你們明天過來拿吧。”
石鋒終于松了口氣，這下就不怕賠錢了，幸虧邬藍家有冰箱：“好。謝謝你啊。”
“謝什麽，等賺了錢，請我吃冰棒就好了。”
石鋒說：“你要是想吃，可以自己拿，”
邬藍說：“我是說等你賺錢後再請我吃，現在本錢都沒賺回來呢，別老想着請客。晚上在我家吃飯吧？”
石鋒搖搖頭：“不了，我們回去了。”
第二天，邬藍沒有跟着母親去店裏，她在家等石鋒來取冰棒。石鋒來得還挺早，七點多就過來了，一進門就急忙問：“冰棒融了沒有？”
邬藍說：“沒有，都好着呢。”
石鋒打開冰箱一摸，都硬梆梆的，不由得松了口氣：“真是太好了，幸虧有你家的冰箱。”
邬藍說：“吃飯了沒有？”
石鋒說：“吃了。我要去賣冰棒了。”
邬藍又幫他将冰棒整整齊齊地碼在箱子裏：“這點夠不夠賣啊？還要不要再去進一點貨？”
石鋒搖頭：“算了，先賣完這些再說。”吃一塹長一智，他也學乖了。
邬藍拿着太陽帽，跟他一起出門，石鋒問她：“你去哪兒呢？”
邬藍說：“我和江麗李孝南約了去公園看動物的。”
石鋒點點頭：“那一起去吧。”
邬藍說：“今天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石鋒說：“那兩個家夥昨天中暑了，家裏不讓他們來了。”
“那你沒關系吧？”邬藍看着曬得黑黑的石鋒，這家夥倒是看起來挺能吃苦耐勞的。
石鋒拍着胸脯：“當然沒問題。”
邬藍說：“我幫你擡一下吧，你背得動嗎？”
“沒問題，不重。”
“你應該戴個帽子的。”
“不要緊。”石鋒滿不在乎。
“你可別也中暑了。”邬藍說。
石鋒瞟她：“我有那麽沒用嗎。”
邬藍說：“我是為你好，萬一中暑了，你這冰棒誰來賣？”
“不會有事的。放心好了。”石鋒背着冰棒箱子往車站走去，因為東西并不輕，他的身體往前壓下去，彎成了一張弓狀，邬藍走到他身後，擡手托住了箱子底部，石鋒突然覺得後面變輕了，扭頭一看，邬藍在幫他的忙，便說，“不要你幫忙。”
邬藍笑着說：“走吧。”真不知道逞什麽能。
兩人上了車，坐公交車到了江心公園，石鋒看了看，在大門口找了個位置将箱子放下了，太陽正好照在他身上。即便是才上午八點，七月的陽光已經很灼熱了，邬藍說：“你到那個樹下坐着等吧，這樣太曬了。”
石鋒說：“可是那邊有點偏啊。”
邬藍說：“你這樣曬着，冰棒很快就化了。”
石鋒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在衡量輕重，過了一會兒，他将自己的冰棒箱子挪到大樟樹的樹蔭下去了。
邬藍也在樹蔭下等人，她等人的時候，石鋒的冰棒還沒有開張，早上天氣還不算熱，冰棒應該不好賣，要到中午熱的時候才能好點，這錢也不好賺哪。過一會兒，江麗和李孝南都到了，邬藍朝她們招手：“這邊。”
兩個小女孩過來，然後看見了石鋒，江麗說：“石鋒也去？”
邬藍擺手：“他不去，他在賣冰棒呢。我請你們吃冰棒。石鋒，給我三支冰棒。”
石鋒愣了一下，邬藍說：“快點啊，做生意還這麽慢。”
“你真要啊？”石鋒還有點懷疑。
邬藍掏出錢塞他手裏：“當然是真的。趕緊給我拿冰棒。”
江麗和李孝南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石鋒：“你在賣棒冰？”
石鋒抓抓腦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會不會被同學認為自己很貪財啊。邬藍自己打開箱子蓋子，從裏面摸出來三支冰棒，給了江麗和李孝南一人一支：“石鋒這是在鍛煉自己，他想自己賺錢買自行車，很了不起呢。”
石鋒聽見邬藍那句很了不起，不由得耳朵紅了。江麗和李孝南都笑着點頭：“真行。”
邬藍朝石鋒擺擺手：“我們進去看猴子了，你慢慢擺攤啊。”
石鋒點點頭：“哦，你們去吧。”
邬藍和兩個女孩舔着冰棒往公園裏走，買票進園之後，回頭看了一眼樟樹下的石鋒，他正低頭給一個小孩拿冰棒，看樣子生意已經開張了。
江麗還在頻頻回頭看石鋒：“石鋒要買自行車，為什麽不叫他爸媽買？”
“家裏沒錢呗。”李孝南舔了一口冰棒。
邬藍笑着說：“我覺得挺好的，這是一種鍛煉啊。”
李孝南點點頭：“嗯，很厲害。”
江心公園是他們學校每年春游或秋游的畢游之地，他們對這裏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不過這公園的風景還是非常不錯的，公園裏有一座塔，在塔上可以眺望江景，甚至還能看到大半個城市的風景。
他們這次過來，主要是看動物園的，動物園是不久前才開辦的，很多小孩慕名前來，其實裏頭就只有五只猴子，一只孤獨的孔雀，兩只狐貍和一頭豹子。不過對沒什麽見識的孩子來說，已經非常有吸引力了。
說起來，邬藍兩輩子都沒見過多少活的動物，從電視和網絡裏倒是見過不少，看到這些活物的時候，也覺得別有一番認識。
江麗特別喜歡那只孔雀：“它的尾巴好長啊，真漂亮。”
李孝南說：“驕傲的孔雀，它都不搭理人的，為什麽不開屏呢？”
邬藍說：“沒有母孔雀吧，所以不想開屏。動物園裏怎麽只有一只孔雀啊，也太孤獨了吧。”
旁邊有個小朋友說：“原來是有兩只的，我前幾天來，還有兩只呢。”
邬藍心想，大概是水土不服，那只孔雀挂掉了，想想還真可憐啊。“走吧，我們去塔上玩。”
江麗說：“我想去喂猴子。”
“別去了，猴子都有管理員喂的，當心它撓你一把。”邬藍上輩子可沒少聽說過動物園慘案，好多都是因為投喂食物引發的。
三個小姑娘坐在塔上吹風看風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邬藍想着石鋒還在大門口賣冰棒，一會兒幫他看會攤子，讓他也進來看看猴子吧，沒有小孩不對這個好奇的。
最後還是李孝南提議的：“邬藍，我們走吧，看看石鋒冰棒賣得怎麽樣了。”
“好啊，我們去幫他賣冰棒去。”邬藍說。
江麗興奮莫名：“好啊，好啊，我們去賣冰棒。”小孩子對賣東西的興趣總是比買東西大得多。
三個人出去的時候，石鋒正蹲在箱子邊發呆，邬藍朝他擺手：“怎麽樣，賣得多嗎？”
石鋒說：“還好，賣了十幾支了。”
此時還不到中午，進園的人少了，出園的人也不多，客流量比較少，估計等會兒就人多了，邬藍說：“我幫你看會兒攤，你進去看看動物園吧。”
石鋒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不去，我本錢還沒賺回來呢。”
邬藍說：“我請你去看行吧，才五毛錢。”
石鋒抱住膝蓋，猛搖頭：“不想去。”
“裏頭有猴子，還有孔雀，還有豹子，你真的不去看？”邬藍誘惑他，這小屁孩還真是挺執着的，真會省錢啊。
石鋒被說得很心動，但他還是低着頭，埋在膝蓋上：“我要是去看了，我的冰棒就白賣了，所有的冰棒賣完，我才只能賺幾毛錢呢，還要那麽多路費。”
邬藍一想，可不是嘛，總共才一百支冰棒，賣完了也才賺兩塊錢，還是三個人平分，一個人分不到七毛錢，還有路費，出來一次就要一毛錢，跑幾個地方，就要好幾毛錢，真是賺不了什麽錢。石鋒賺這點錢還真是不容易呢，想到這裏，她就不再勸了：“我幫你賣冰棒吧。”
石鋒擺手：“不用，你回去吧，一會兒就很熱了。”
邬藍不理他，開始吆喝：“賣冰棒了，清涼解暑的綠豆冰棒，賣冰棒！阿姨，買冰棒嗎？綠豆的，夏天清涼解暑，吃了不會中暑。”
那個阿姨帶着兒子來逛動物園，正準備離開，聽見邬藍的話，看了一下，發現邬藍比他兒子也大不了多少：“你這麽小就來賣冰棒，怎麽賣的呀？”
邬藍笑着說：“嗯，我們勤工儉學，鍛煉自己。五分錢一支，可好吃了。阿姨來兩支嗎？”
“你上幾年級啊？真會說話。”這個阿姨很和顏悅色，開始掏錢，“給我來兩支。”
“三年級，開學就四年級了。”邬藍借過錢，遞給石鋒，“拿冰棒，兩支。”
石鋒已經對邬藍佩服得五體投地了，趕緊打開蓋子拿冰棒。
一旁的李孝南也開始幫忙拉客了，石鋒很快就手忙腳亂起來，一會兒工夫，就賣出去了十來支。
邬藍笑着對石鋒說：“怎麽樣，我們很厲害吧？”
石鋒點了點頭，笑了一下，邬藍說：“你不想吆喝也可以，都出來賣東西了，膽子大一些嘛，要學我媽媽，微笑服務，懂不？看見有人往這邊看，你就問，叔叔阿姨，來個冰棒解暑吧，這樣保準好賣多了。”
石鋒還真沒那麽多訣竅，他賣冰棒，就是杵在那兒，等客上門，能賣得快才怪呢。
有了邬藍的幫忙，不到中午，他的冰棒就都賣光了。石鋒臉上樂開了花，沒想到居然這麽順利：“我下午還要去進貨來賣。”
邬藍說：“先回去吃飯吧。小麗，孝南，去我家玩嗎？去我家吃麻辣肉吧。”
李孝南說：“好啊，反正我爸媽都不在家。小麗你呢？”
江麗為難地說：“我沒跟我媽說中午不回去吃飯，她可能會等我。但是我想跟你們去玩。”
邬藍說：“這樣不太好，會讓你爸媽擔心的。要不你先回去跟你爸媽說一聲，然後再來我家玩？或者明天上午上完課，你再去我家好了，提前跟你媽媽說一聲。”
江麗依依不舍地說：“好吧，那我自己先回去了。”江麗跟着他們玩了一上午，正開心呢，還不太想走。
李孝南說：“那我也明天再去你家吧，和小麗一起去。”她倆家離得近，現在經常結伴一起走。
邬藍說：“那也可以，你們記得和你爸媽說一聲，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飯。”
“好，那我們回去了。今天玩得很高興，再見！”李孝南朝他們擺擺手，和江麗上了一輛公交車。
邬藍則和石鋒上了另一輛車，回家去吃飯。石鋒一上午就賣完了冰棒，高興得都有些忘形了。回到家，跟長輩們說起邬藍賣冰棒的事：“邬藍她太厲害了，我的冰棒一會兒就賣完了。她真會說。”
邬藍笑着說：“不是我會說，是你太笨了。”
石鋒朝邬藍做了個鬼臉：“我也學會了。”
“那下午你就自己去賣。”
“當然，你就等着瞧吧。”
邬藍又說：“我的月票借給你用吧，這樣你就不用出車錢了。”雖然每次才一毛錢，但是次數多了，錢也不少啊，學生月票2塊錢，随便坐，這樣比較省錢。
石鋒想了想：“我自己去辦個月票好了。”
“那也行。”
石鋒掌握了賣冰棒的竅門，這以後果然賣得快多了，好的時候，一天能賣兩百多支。邬藍發現石鋒的業務已經相當熟練了，但是他并沒有和朋友散夥的打算。邬藍問他：“你怎麽不自己去賣，這樣賺的錢更多啊。”
石鋒搖頭：“那怎麽行，說好了一起賣冰棒的，要賺錢一起賺，不然太不講義氣了。”
邬藍笑了起來，這小子還挺仗義的。
一個暑假下來，石鋒靠三塊錢起家，最後居然分到了六十塊錢，一輛飛鴿牌24式自行車價格是二百二十塊錢，這樣就還差一百六了。
石鋒抓抓腦袋：“明年我就自己去賣冰棍，那樣我就能多賺一半的錢，差不多就可以買一輛自行車了。”
邬藍發現石鋒還是個真有毅力的人，她剛開始根本沒有料到石鋒會去賣冰棒，更沒料到他能堅持這麽久，結果他一整個暑假都堅持下來了，還準備明年繼續再來，這确實很令她刮目相看。這孩子，将來沒準能成大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