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病

窦美林到下午快四點才回來,跟她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警察。邬藍趕緊問母親:“媽媽,怎麽樣?”

窦美林臉上帶着笑容:“那兩個家夥是個慣偷,被拘留了七天。今天真是多虧了張同志幫忙,以後那兩個家夥就不敢來了。”

邬藍看着那個警察:“謝謝張叔叔。”

石鋒跑了過來,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張警察,又悄悄地打量他的腰部,那兒鼓鼓的,裏頭不知道是不是槍哦。

張警察說:“不用客氣,這是我們警察份內的事,我要去買點東西,剛被那兩個蟊賊給打斷了,都忘了,你們忙。”

窦美林笑着說:“好的,你去買吧。”她将之前帶走的東西都拿了回來,對方在收銀臺上慢慢整理,放回貨架上。

張警察進店裏去買東西,過了幾分鐘出來了,邬藍看他手裏的東西,都是洗漱用品、油鹽醬醋以及鍋碗瓢盆之類的,心裏十分詫異,便問:“張叔叔你剛搬來這邊嗎?”因為之前從未見過他穿制服過來買東西。

張警察說:“對,我剛調到城南派出所來上班,剛搬到這裏。”

邬藍笑眯眯地說:“那歡迎張叔叔以後常來我們店裏玩。”

張警察點點頭:“好。你叫什麽名字呀?”

邬藍說:“我叫邬藍。”

“幾歲了?”

“十歲了。”

“十歲就會賣東西,真能幹。”張警察問,“東西多少錢?”

邬藍說:“張叔叔今天幫了我們的大忙,我給您打八折,一共是三十二塊錢。”

“還給我打折啊,那太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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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藍幫他将所有的東西都收起來,裝袋:“叔叔慢走,再見!”

張警察提着東西:“再見!”

石鋒看見張警察走了,跑過來跟邬藍說:“那個警察有沒有槍?”

邬藍還沒說話,杜禮柏就在另一邊說:“肯定沒有,那是派出所的民警,不配槍的。”

石鋒扭頭看着杜禮柏:“警察都沒槍的嗎?那怎麽抓壞人?”

邬藍說:“可能用警棍?”

石鋒抓抓腦袋:“沒看見啊,警棍有那麽長吧。”他伸手比劃了一下。

杜禮柏又說:“他不是說今天不上班嗎,那就是放假,警棍肯定沒帶身上呗。”

石鋒哦了一聲,臉上表情有些不大高興,似乎不喜歡杜禮柏懂的比自己多。

自從發生警察抓小偷那事之後,店裏丢東西的情況明顯少了不少,估計有人開始忌憚起來,上店裏偷東西,沒準會有警察啊。而且邬藍發現,那個姓張的警察有時候早上上班之前,會到店裏來買早點,店裏是有面包、饅頭一類早點的,還有她家的麻辣肉,張警察的口味似乎很重,早上用麻辣肉就饅頭。有時候下班之後,他也會穿着警服出現在店裏,買點零零碎碎的東西,這樣一來,店裏的小偷就更少了。邬藍覺得這樣挺好的,沒想到無意間多了一個保護傘。

天氣漸漸冷起來,店裏的生意并沒有因此冷清下去,因為南城市場快開業了,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這裏進進出出,都在忙着裝修布置店鋪。

這小半年來,窦美林忙得就跟一只不停旋轉的陀螺一樣,人瘦了一圈,邬藍看得都心疼,真希望有個人能幫幫她。自己雖然有心,也很無力啊,能幫的地方太少了。

這幾天冷空氣南下,驟然降溫降雨,邬藍在學校沒穿夠衣服,着了涼,發起了高燒。窦美林急得上火,趕緊送她去打針,邬藍燒得一點力氣都沒有,趴在母親背上,耳朵貼在母親的背上,聽着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她半眯着眼睛說:“對不起,媽媽,我太不小心了。”

窦美林自責地說:“都怪媽媽太忙了,沒照顧好你。”

邬藍覺得這事完全是自己疏忽大意引起的感冒,其實是可以避免的,只怪之前身體一直都很好,很少發燒感冒,這次一病,病來如山倒,吃了感冒藥也不頂事了。“我沒事,媽媽,很快就好了。”

“你這孩子,也說不聽,讓你別來店裏幫忙了,非要來。一會兒打了針,吃了藥,媽媽送你回去睡覺去,用被子悟一悟,出身汗就好了。”窦美林喘着粗氣說。

她們剛進醫院的門,就聽到有人說:“老板娘,這是怎麽啦?”

邬藍聽着那聲音,有些耳熟,也沒力氣扭頭去看。只聽見母親說:“是張同志啊,我女兒發燒了,送她來打針。”

邬藍想了起來,可不就是經常來店裏買東西的張警察嗎。

對方說:“我來幫你吧。”

窦美林說:“沒關系,我自己來就好了。”

張警察并沒有走,窦美林放邬藍到長椅上的時候,他伸出手來,托住了邬藍的兩只胳膊,驚訝地說:“呀,這麽燙,發高燒吧。”

窦美林滿臉自責:“是啊,我都沒注意,她自己說吃了藥,不要緊,沒想到這麽嚴重。”

張警察說:“你趕緊去挂號吧,我陪着她。”

“诶,好,那太感謝了。”窦美林點點頭,走了。

邬藍無力地睜開一條眼縫,咕哝了一聲:“張叔叔。”

張警察說:“燒成這個樣子,不早點來打針。”

邬藍無力地笑了一下,她本來以為吃了藥就不要緊了,沒想到居然會越來越嚴重:“嗯,我不想給媽媽添麻煩。”

“你這孩子。那讓你爸爸帶你去看病啊。”張警察說。

邬藍說:“他和媽媽離婚了。”

張警察愣了一下,然後輕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邬藍的頭發。過了一會兒,窦美林急匆匆地跑回來了:“好了,趕緊去看醫生。”

張警察伸出手,将邬藍打橫抱了起來:“我幫你送過去吧。”

“那太謝謝了。”窦美林趕緊說。

邬藍躺在床上,聽見醫生問詢母親她的病況,又拿出體溫計給她量體溫,然後就是手上被紮了針,開始吊水。藥力上來,邬藍睡了過去。

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病房裏,架子上倒挂的玻璃瓶子裏的藥水一點一滴地滴着,再扭頭一看,母親正在床邊趴着,外面已經天黑了。邬藍擡起插着針管的手,輕輕摸了一下母親的頭發。窦美林驚醒過來:“藍藍,你感覺好點了嗎?”她急忙伸手去摸邬藍的額頭,發現已經不那麽燙了,不由得松了口氣。

邬藍虛弱地笑了一下:“我沒事了,媽。”

“你這孩子,真是太逞強了,要吓死媽啊。醫生說再不過來,就要燒成腦膜炎了。”窦美林眼圈都發紅了。

邬藍摸摸母親的手:“對不起,媽媽。我以後會小心的。”

窦美林抓緊女兒的手:“別亂動,打着針呢。你餓不餓,媽媽去給你弄點吃的。”

邬藍點點頭:“好。”她中午就沒好好吃飯,現在退了燒,感覺有點餓了,窦美林正要起身離開,有人從外面進來了:“吃飯了,還沒吃晚飯吧?”

邬藍看着對方:“張叔叔。”

窦美林有些意外:“張同志,你怎麽還沒走?”

張警察說:“我同事受傷了,在醫院住院,我幫忙照顧他,給他送飯,順便給你們也做了點。湊合吃點吧,人是鐵飯是鋼。”

窦美林受寵若驚:“那怎麽好意思呢。”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不要嫌棄就好了。我自己做的,不好吃也多包涵啊。”張警察笑着說。

窦美林簡直感激不盡:“太謝謝了,藍藍,謝謝叔叔。”

邬藍也沖着張警察說:“謝謝張叔叔。”

張警察伸出手,以手背探了一下邬藍的額頭:“不燒了,喝點粥,很快就好起來了,別讓你媽媽擔心。”

邬藍點點頭:“嗯。”

窦美林端過張警察帶來的粥,準備喂邬藍,張警察說:“你吃飯,我來幫你喂。”

邬藍雖然發燒燒得腦子不靈光,也知道這樣不太好,她說:“我現在有力氣了,我自己來吃。媽媽,你扶我坐起來。”

張警察說:“你的右手不是有針嗎?”

邬藍笑着說:“我的左手也能吃,平時兩只手都用的。”

“那好,你自己來吧。”

張警察的手藝出乎意料的好,邬藍的胃口雖然不大好,但也吃得有滋有味,她由衷地感嘆說:“叔叔,你的飯做得真好吃。媽媽,對不對?”

窦美林連忙點頭:“對。沒想到張同志的飯居然做得這麽好吃。”

張警察也很高興:“是嗎?你們喜歡吃就好。我叫張軍傑,老板娘叫我老張就好了。”

邬藍笑眯眯的:“跟我媽媽做的一樣好吃。叔叔你的手藝跟誰學的?”

“在部隊裏自學的。我那時候在邊疆的哨所裏,只有一個班的人,大家輪流做飯,自己琢磨着怎麽做得好吃,慢慢就鍛煉出來了。我的戰友們都說我有天賦。”張軍傑笑得很憨厚。

邬藍看着他,原來是部隊裏專業回來的,難怪總覺得他的腰板格外直,身上透露着一股飒爽的味道:“叔叔原來還當過解放軍,真棒。”

窦美林笑着說:“孩子就這樣,最崇拜解放軍了。”

張軍傑說:“對啊,我家孩子也這樣,每次回家去,就非纏着我說抓特務的故事。”

窦美林說:“老張你家孩子多大了?”

“八歲了。是個男孩。”張軍傑說。

“叔叔,小弟弟沒跟你一起嗎?”邬藍平時只見到張軍傑一個人,從來沒見到他家的小孩。

張軍傑笑了一下,不過那笑容總讓人覺得有些苦澀:“沒有,他跟着爺爺奶奶在鄉下老家呢。”

“那他媽媽呢?”邬藍問。

張軍傑頓了一下,聲音變得非常低沉:“他媽媽生病,已經不在了。”

邬藍大吃了一驚:“啊,對不起,叔叔。”

張軍傑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聲音低沉地說:“沒關系,都已經有幾年了。就是覺得挺對不起他們母子的,那時候我還在部隊沒回來呢。”

窦美林也沉默了一會兒:“孩子挺可憐的,有條件,還是把他接到身邊吧。”

張軍傑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打算呢。單位分的宿舍太窄了,是個單人宿舍,我準備等過陣子穩定一點,再申請個大點的房子,把孩子和父母都接過來。不能讓孩子沒了媽,還缺了父愛,是吧。”

窦美林點點頭:“對。我們當父母的,苦點累點都不算什麽,關鍵是要讓孩子過得好一點。”

邬藍喝完了粥:“叔叔,小弟弟帶過來了,我可以帶他一起玩。”

張軍傑笑着摸摸邬藍的腦袋:“好,謝謝你,藍藍。”

吃完飯,張軍傑将碗筷都收了起來:“你們要住院嗎?”

窦美林說:“醫生說要是退燒了,就不用住院了,明天再過來打針好了。”

“哦,那就好。我送你們回去吧。”張軍傑還是非常有風度的。

窦美林說:“不麻煩了。等打完針,我去外面叫個出租車,送她回去就好了。”

“那也好,剛打了針,別再吹風着涼了。藍藍,好好養病啊,叔叔先走了。”張軍傑朝邬藍揮揮手。

邬藍擡手跟他拜拜:“再見叔叔,謝謝你!”

張軍傑提着籃子走了,邬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如果自己有這樣一個偉岸的父親,那該是多麽好的事。她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張叔叔是個鳏夫,媽媽離了婚,都是單身,如果能組合一個家庭就好了。不過大人的事,如果雙方都沒有那方面的苗頭,自己去撮合,想必不太好,先順其自然吧。

窦美林看着女兒:“藍藍,你再躺會兒吧。”

邬藍說:“我先靠會兒,不想睡。媽媽,我們都不在店裏,要不要緊?”

窦美林說:“你鄭阿姨在呢。”

正說着,有人在門口說:“是這裏吧?”然後一個腦袋從門口探了進來,不是鄭瑞雪是誰。

邬藍笑起來:“鄭阿姨。”

鄭瑞雪手裏提着一個布口袋:“真在這裏。藍藍好點了嗎?”

窦美林說:“好多了,打完針就可以回去了。”

“好了就好。”鄭瑞雪松了口氣,“我來給你們送飯吃,還沒吃吧?”

窦美林說:“吃了,剛才一個熟人給我們帶了飯過來。”

鄭瑞雪意外地看着她:“哪個熟人啊,還給你們送飯來。”

邬藍笑眯眯地說:“是經常來我們店裏買東西那個姓張的警察叔叔。”邬藍知道,這種事他們小孩子不好出馬,要是有成年人積極參與,促成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鄭瑞雪想了想:“就是那次幫忙的那個?”

窦美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我送藍藍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碰上他了,他有同事在住院,順便幫我們帶了飯菜。”

鄭瑞雪說:“那還真是要好好感謝人家。”

邬藍說:“鄭阿姨,你來了,店裏誰收銀呢?”

鄭瑞雪說:“我把禮柏叫了過來。他在店裏守着呢。”

邬藍驚訝地說:“他不是要上晚自習嗎?”

鄭瑞雪擺擺手:“請個假就行了,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你生病了,他偶爾請個假有什麽關系,反正每次都考第一,少上一晚上課也沒關系。”

窦美林無奈地笑起來:“有你這麽當媽的嗎,好端端地将兒子從學校拉回來看店。”

鄭瑞雪無所謂地說:“沒關系的啦。他去上課,說不定也是在看小說呢。”

“真的假的?”窦美林不太相信地看着她。

鄭瑞雪說:“真的,有一次他老師還跟我說,上數學課還在看小說。不過叫起來題目都會做,他們老師也就不管了,那我也不管,反正他這麽大了,自己會管自己。”

窦美林不由得笑起來:“那你這個媽可真省心。”

鄭瑞雪說到自己的兒子,就忍不住眉飛色舞:“我平時就只關心他的吃飯穿衣問題,學習教育都是他爸在管。現在我開着店,做飯都交給他奶奶了。他平時偶爾會埋怨幾句,說很久沒吃到我做的飯了,所以有時候我才會提前回去給他做飯吃。我這兒子還是挺讓人省心的。”

窦美林摸着女兒的腦袋:“我家藍藍也挺好,平時基本上都不用管。我總覺得她已經是個大人了,結果還是個孩子,不小心就把自己弄感冒了。”

邬藍靠在床頭說:“媽媽,大人也會生病的。”

鄭瑞雪伸手捏捏邬藍的臉蛋:“說得不錯,藍藍已經很讓人省心了,你也知足吧。”

窦美林用力點頭:“知足,怎麽不知足,非常知足了。要不是我女兒,我現在哪能像現在這樣寬心。”

邬藍聽着母親的話,默默地看着母親,這一切,都如她預料的那樣,非常美好。

鄭瑞雪在醫院沒待多久,因為店裏只有杜禮柏一個在收銀,怕他忙不過來,她将提來的飯菜又提了回去。

邬藍打完針,醫生開了藥,她被母親送回了家,安頓她睡下,窦美林又悄聲出了門,店裏的事還沒忙完呢。邬藍在黑夜中睜着眼,想着母親真是太辛苦了,什麽時候才能讓她真正過上輕松美滿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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