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關愛

傍晚吃了飯,邬藍趕到學校去上晚自習,第一天當然也沒什麽課上,主要是排座位,選臨時班幹部,發書。

還沒排座之前,邬藍就和石鋒坐在一起,她扭頭看了一下,班上除了她和石鋒,還有兩個原來班級的同學,有四五張有點熟悉的面孔,應該是他們的校友,別的就都不認識了。一群新鮮出爐的中學生,一個個臉上都帶着興奮和好奇,悄悄地打量着周圍的同學。

像石鋒這樣天性活躍的,早就和前後座打得火熱了,對方叫什麽名字,原來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很快都熟悉了起來。邬藍拿了一本書在手裏翻着,渾然不覺周圍的種種。

班主任汪老師先給大家排座位,男女搭配,按照高矮順序,邬藍坐在中間第三排,石鋒坐到了最後一排。邬藍的同桌是個個子矮小的男生,一臉機靈相,而且似乎也很愛說話,剛入座沒三分鐘,就把前後座的同學名字都打聽出來了,邬藍知道,以後恐怕會聽到很多八卦了。

排完座位,汪老師直接任命臨時班幹部,一個長得一臉老成的男生做了臨時班長,邬藍則擔任學習委員,石鋒也當了官,體育委員,這還是他頭一回當官,高興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當班幹部自然就要為大家服務,老師一叫男生去搬書,石鋒就第一個沖出去了。邬藍笑了笑,像石鋒這樣的家夥,如果委以重任,就好比穿了鼻環的牛,從此以後就老實了,而且任勞任怨,否則就如同脫缰的野狗,難以馴服。

發完書,幾乎人人都将自己的書整整齊齊碼起來,堆放在書桌上,很少有人收到桌鬥裏去的,似乎只有放在書桌上堆碼起來,這像山一樣的書牆才能顯得自己是個有區別于小學生的初中生了。邬藍将書都收起來,塞在桌鬥裏,桌面上幹幹淨淨的,拿了一本書翻看着開始預習。新書的油墨香彌漫着整個教室,滿屋子都是按捺不住激動雀躍的初中新鮮人,等着的,不知是怎樣的精彩。

晚上兩節自習課,下課時間是八點四十,然後就可以回家了,高中部那邊依舊燈火通明,他們的晚自習是三節課,要上到九點多才能下課。

邬藍從車棚裏推出車來,石鋒興沖沖過來:“邬藍,一起走吧。”

邬藍說:“我直接就回家了,咱們也不同路。”

“那就一起走一段呗。”石鋒滿不在乎,“我當體育委員了,嘿嘿,第一次當班幹部。”

邬藍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不是給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當的嗎。”

石鋒嚷嚷:“我頭腦哪裏簡單了?”

“開個玩笑,不要光顧着打球,也要把學習提高上來。”邬藍跨上車,踩了出去。

“那是必須的!”石鋒趕緊跟上。

兩人到了分別的路口,石鋒看了看路燈昏暗的街巷:“邬藍,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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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也沒多遠,才幾分鐘路程,你家倒是更遠,路上小心點。走了啊,拜拜!”邬藍将車龍頭拐向自家的方向。

石鋒皺了一下眉頭,最後還是沒說什麽,等邬藍走得遠了,才往自己家去。

就這樣,邬藍和石鋒的中學生涯開始了。每天早上,邬藍五點五十就起床,然後洗漱出門,趕六點半的早自習。七點二十下早自習,三十分鐘早飯時間,趕不及回去吃早飯,就在學校外面解決。邬藍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喝豆漿了,某天早上在早餐鋪子看到有豆漿賣,買了一杯來嘗嘗,感覺味道相當寡淡,不知道摻了多少水,頗有些遺憾地跟母親說了一句:“今天在學校門口買豆漿喝,比媽媽做的差太多了。”

窦美林因為女兒這句話,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磨豆子煮豆漿,邬藍出門的時候,豆漿就已經做出來了:“藍藍,以後媽媽還給你們做豆漿喝。”

邬藍心裏極為感動,只因為自己一句話,母親就起個大早來給她做豆漿:“謝謝媽。以後還是別做了,太早了,你太辛苦了。”她六點十五就從家裏出門,母親磨豆子做豆漿至少要三四十分鐘,那就得五點半之前起床,太辛苦了。

窦美林笑笑:“我心裏有數。”

翌日,窦美林果然沒有再早起給邬藍做豆漿。邬藍上完早自習,正準備去外面吃早餐,看見張軍傑在教室外面等自己,他送給邬藍一個保溫瓶和一份早點:“藍藍,我給你送早餐來了。”

邬藍打開保溫瓶一看,裏面居然是一杯滿滿的豆漿,她伸手壓了一下鼻子:“我媽做的?爸,你不用這麽麻煩,還給我送早飯來,我在外面買一點吃的就好了。”

張軍傑說:“你媽媽想着你愛喝豆漿,便順便做了在店裏賣,以後你每天都能喝到豆漿了。”

邬藍擡頭看着張軍傑:“爸,你不會每天早上都來給我送豆漿吧?”

張軍傑笑着說:“我上班順路,給你送早餐來正好。你媽做的豆漿好喝,以後我們每天都有豆漿喝了。”

“這樣太辛苦你了,爸爸。”邬藍眼睛都有些濕潤了,沒想到缺失的父愛能在這裏得到。

張軍傑說:“不辛苦,你學習才辛苦呢,比我們上班都起得早。又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要充分,才能不影響身體和學習。爸給你送早餐來,以後你就不用每天跑來跑去的,早上時間短,也倉促。我走了啊,藍藍。”

“嗯,謝謝爸爸!你路上小心。”邬藍滿心都是感動。

石鋒跑了過來:“邬藍,你爸爸到學校來做什麽?”

邬藍扭頭看着石鋒:“他給我送早飯來。我媽做了豆漿,你要不要喝?”

“我要我要。”石鋒嚷嚷着。

邬藍說:“你拿杯子來,我給你倒。”

石鋒抓腦袋:“我還沒帶杯子來。”

邬藍無語地看着他,只好倒了一杯在自己的水杯裏給了他,自己用保溫杯喝。這時教室裏的同學都去吃早飯了,沒幾個人注意到他們。

石鋒一口氣喝幹了豆漿,抹了一下嘴巴:“還是你媽做的豆漿好喝。你爸爸真好,還給你送早飯到學校來。”

邬藍說:“其實主要是給我送豆漿來。”

“你爸媽對你真好。”

邬藍勾起嘴角,心裏滿滿都是幸福:“你以後想喝豆漿不?讓我爸給你也帶一杯過來吧。”

石鋒倒是想喝,但是又怕麻煩人,便說:“算了吧,我以後去你家喝。”

從這天起,只要張軍傑不值晚班,他就每天一早都來給邬藍送愛心早餐,很快班裏同學都知道了這件事,大家都覺得這件事有點匪夷所思,邬藍也太嬌生慣養了吧,連早飯都要送到學校來給她吃。

她的同桌尤其嘴快:“邬藍你家裏怎麽每天給你送早飯吃,沒給你早飯錢嗎?”

邬藍搖頭:“不是啊,我媽幫我做了豆漿,我早上趕不及回去吃飯,我爸順路就給我送來了。”

“你爸媽真寶貝你,你原來還是個嬌嬌女。”同桌的語氣有點酸,也有點不屑。

邬藍愣了一下,原來同學都是這樣看自己的?她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

生活于邬藍來說,其實沒什麽不同,只是更忙碌了一些,課程繁重了一些,對已經學過一遍的她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上課時間更長了一些,跟家人相處的時間短了,這是唯一的不足之處。

實驗中學那邊的分店生意非常好,張英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窦美林就打發總店的小李過去幫忙,總店這邊則重新招了一個新人過來,自己帶着。分店那邊的店小,但是顧客群體集中,一個月的純利潤比總店這邊還要高幾百,真如邬藍說的那樣,學生的錢最好賺。這樣一來,兩個店每月的純收入加起來不少于三千塊,只要三個月時間,就能将銀行的欠貸還清。

窦美林被這個信息刺激得興奮難耐,腦子轉得飛快,只要半年,她就又能開分店了,她開始留意別處的情況,準備在其他地方開分店。

邬藍慢慢察覺到,自己有點受班級同學的排斥,尤其是女生。邬藍是走讀生,走讀生在學校的時間相對較短,跟班裏其他同學相處的時間也少,感情培養不起來,這很正常。但是她到底在什麽地方得罪了班上的同學呢,邬藍有點不太明白。

這天做完課間操,班主任老師拿了一疊信過來發,這年頭電話少,沒有網絡,人們主要的聯絡方式還是書信。邬藍是班上收信最多的人,因為江麗和李孝南幾乎每個禮拜都會給她寫信,同城郵費便宜,只需八分錢,而且信到得快,第二天就能收到,所以大家就都覺得邬藍一直都在收信。

邬藍去講臺上拿信的時候,汪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邬藍拿着信一看,今天的信不止是兩封,而是四封,其中有兩封明顯不是李孝南和江麗的。汪老師說:“交朋友可以,但是要注意分寸,分配好時間,不能太耽誤學習。”汪老師的話還是很溫和的,帶有勸誡的意味,邬藍是個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學生,老師也舍不得說重話,只是敲一敲邊鼓。

邬藍點點頭:“嗯,我知道了,老師!”

邬藍拆開李孝南和江麗的信看了,還有兩封沒有郵寄地址的信,也是本埠的,明顯是出自一個人之手,是誰寫來的,邬藍心裏狐疑。上課鈴響了,邬藍也沒時間看信,直接将信塞進了桌鬥裏。

下課之後,英語老師讓她幫忙收作業,邬藍的英語比班裏其他同學明顯要好出一截,英語老師如獲至寶,讓她當課代表,有什麽事都喜歡找她幫忙。邬藍一忙,就忘記看信了。第四節課下課之後,她就和石鋒一起回去吃飯了,等吃了飯回到學校,才發現教室裏炸開了鍋。

有個男生陰陽怪氣的說:“親愛的人,我愛你!每天做夢一閉上眼,看見的全都是你!”說完還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邬藍。

邬藍發現好多人都看着她在竊笑,她莫名其妙,往自己座位上走去。然後發現自己的課桌上放着幾張紙,還有兩個信封,邬藍一看,這不就是她還沒來得及看的那兩封信嗎,誰給拆開偷看了。

邬藍拿起來一看,頓時臉色鐵青,因為信的開頭是這麽寫的:“親愛的藍: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一個偷偷愛慕你的人……”這明顯就是傳說中的情書,她匆匆掃了一眼落款,只有“愛你的人”幾個字,并不知道是誰寫來的。

邬藍看信的當兒,全班人都在偷偷注視着她的表情動作,有的人在竊竊偷笑。邬藍看完信,放在桌上,不疾不徐地問:“請問,是誰偷看了我的信?”

石鋒顯然已經聽他周圍的同學說了這事,他極其憤怒,居然有人給邬藍寫情書,這件事本身比邬藍的信被人偷看更讓他憤怒,聽見邬藍這麽一問,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心情複雜地看着邬藍,邬藍知道是誰給她寫情書嗎?

教室裏沒有一個人說話,邬藍舉着那封信說:“到底是誰偷看了我的信?這是侵犯我的隐私,我要告訴老師去。”

有人笑了起來,他覺得邬藍拿着情書去告訴老師,說有人偷看她的信,這事她還敢告訴老師嗎?邬藍冷冷地掃了一眼那個發笑的人:“你覺得這是情書,我就不敢告訴老師了是吧?不管是誰寫給我的信,你們都沒有權力偷看,就算是我父母,他們也不會私拆我的信,這是對一個人最起碼的尊重。而且,侵犯隐私權,已經是違法犯罪,我可以去公安局告你們!”

頓時滿屋子都靜悄悄起來,在他們看來,這件事頂多屬于惡作劇範疇,而不到觸犯法律的地步,邬藍這麽一說,大家顯然都被吓到了。

邬藍說:“我不知道我哪裏得罪了哪位同學,如果有得罪,你直接站出來跟我說好了,我給你賠禮道歉,不要做小人,在背後暗箭傷人,這讓人瞧不起。我希望偷看我信的同學主動站出來跟我說,不然我就去跟老師說了。”

石鋒說:“是陳帥看的。”他剛到教室,他的同桌就告訴了他這件事。

叫陳帥的男生頓時惱羞成怒:“石鋒我操你媽,誰叫你告狀的!”

石鋒騰地起身,伸手揪住了陳帥的胳膊,一個過肩摔,将他摔在了地上,陳帥一聲慘叫,躺在了地上。石鋒說:“你嘴巴放幹淨一點,我媽沒得罪你吧。你敢做不敢當嗎?邬藍哪裏得罪你了?”

整個教室裏都靜悄悄的,沒想到石鋒居然一言不發就打起人來了,而且那動作幹淨利落,一看就是個特別會打架的人。

邬藍看着石鋒打陳帥,也沒出聲阻止,她走過去:“陳帥,你為什麽拆我的信?”

陳帥躺在地上,半晌沒回過神來,不過還算好,沒有哭,大概覺得被比自己還矮的石鋒輕松放倒已經很丢人了,哭了更丢人。

沒有一個人去勸架,大家都靜靜地看着他們三人。陳帥咬着下唇,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就是好奇偷看的。”

邬藍說:“道歉!”

陳帥從地上起來,不做聲,邬藍說:“你不給我道歉,我就去找老師。”

陳帥大概篤定她不敢去告訴老師,所以不肯示弱。石鋒瞪着陳帥:“叫你道歉,聽見沒有?”

陳帥說:“你少神氣,你以為我打不過你嗎?”

石鋒将指關節捏得啪啪作響:“不怕死那就試試吧。”

邬藍說:“石鋒是我們柔道班成績最好的學員,你不怕死就跟他打。我只要求你道歉,你都做不到嗎?你敢做不敢當,還算個男的嗎?不要以為別人給我寫的是情書,我就不敢跟老師說了,就算是我爸媽,我也敢說。別人給我寫信,那是他的事,我接不接受,那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算哪根蔥?”

陳帥被邬藍這頓話一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還是低了頭,跟邬藍乖乖認錯道歉了。石鋒舉着拳頭:“下次手腳和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再敢亂翻東西亂說話,打得你滿地找牙。”

陳帥咬着牙,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這事最後還是鬧到班主任那兒去了,石鋒和陳帥都被批評了一頓,并要求寫檢讨。邬藍也被老師叫去教育了一番,邬藍跟老師說:“老師,你放心吧,我不會早戀的,更不會因此耽誤學習的,我自己會處理好這些事的。”

汪老師看着漂亮的女學生,心裏微微嘆了口氣,長得漂亮的女孩成績好的極少,其主要原因就是這個,令她們分心的事太多了,邬藍才上初一,就開始有人寫情書了,到以後只會有增無減,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夠抵得住誘惑。

經此一鬧,邬藍和石鋒在班裏都出了名,邬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并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大家再看他們的眼神,就不敢像以前那樣輕視,反而有些閃躲了。至于背地裏,邬藍就有點黑社會女老大的形象了,诋毀也更多,把她說得十分不堪。

直到期中考試成績一出來,邬藍獨占鳌頭,同學間背地裏議論她的話題就漸漸少了。人家傲氣,那是有本事。老師也放了心,目前看來,這學生還是有分寸的,希望能夠繼續保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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