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梁依童直接下了床, 揉着眼睛往外走了去,走到外間,才發現王爺正在忙, 他面前放了一堆文書,也不知何時送來的, 聽到腳步聲, 他才擡起頭,見少女赤着腳, 豫王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怎麽不穿鞋襪?”

梁依童眨了眨眼,瑩白剔透的腳趾不自在地蜷縮了一下, 不好意思道:“忘了。”

怕夜已深, 黃妙兒已經爬了床,她才一時着急下了床,好在卧室內炭火燒得足,又鋪着地毯根本不覺得太冷,豫王眉頭依然擰着, 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快回去。”

他板起臉時, 還是很有威嚴的,梁依童皺了皺鼻子, 乖乖回到了床上, 卻見豫王也跟了進來, 梁依童拿起襪子穿了上去, 正想彎腰拿起靴子時,卻見男人彎腰将她的靴子拿了起來。

梁依童眼眸微微動了動,羞赧地縮回了腳,“王爺,我來就行。”

見小姑娘實在又羞又囧,豫王也沒勉強,直接遞給了她,梁依童穿好靴子就從床上跳了下來,問了一下王爺,梁依童才發現,她只睡了一個時辰。

等她簡單洗漱了一下,豫王就帶她去用了晚膳,餐桌上有各種蔬菜,還有鯉魚湯,爆炒五花肉,小雞炖蘑菇,雖不如王府的菜肴精致,味道倒也不錯,梁依童有些餓了,比平日吃得還稍微多了些。

用完晚膳,按理說,她就該回房休息了,可是今日她卻挂念着黃妙兒的事,便問道:“王爺,你還要處理公務嗎?”

“嗯,還需要一個時辰,你先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梁依童睡了一覺,正精神着,連忙搖頭,“我剛睡醒,還不困,我給王爺研墨吧,陪您一會兒。”

她說着就率先站了起來,朝他剛剛處理公務的地方走了去,這會兒才剛戌時,左右不算太晚,豫王便也沒阻止。

他處理公務時,她幹脆拿了本一旁的書冊随便看了起來,這本書是講治水的,梁依童雖從未接觸過竟也看得津津有味的,不知不覺,就入了迷,連豫王何時處理完的公務都沒留意到。

直到豫王伸手在她腦門上輕叩了一下,她才回神,擡眸時,恰好對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目光,“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梁依童乖巧點頭,她正欲退下時,卻見黃管事恭敬地叩了叩門,在門外道:“王爺,梁姑娘,奴才命人給你們燒了水,現在可要沐浴?”

他剛剛一直在院中候着,見他們起了身,才連忙走了過來。

Advertisement

在外走了快一天,自然需要洗澡,豫王道:“将水擡來吧。”

別莊比不得豫王府,沒有湯池,想沐浴,也只能簡單在木桶裏泡一下,豫王對黃管家道:“往她房中多添點炭火。”

黃管家恭敬地應了下來,一瞧到王爺要沐浴,梁依童就想起了三皇子沐浴時,黃妙兒不請自來的畫面,她那身穿着,分明是想勾引三皇子,想到她今日面對豫王時,不勝嬌羞的模樣,梁依童有種如鲠在喉的感覺。

她低聲道:“我還不困,等會兒再沐浴,先不必擡我的,王爺先沐浴吧。”

豫王垂眸掃了小姑娘一眼,顯然不明白她在想什麽,“跑了一天,不累?”

梁依童彎了彎唇,“不累,下山時,都是王爺在背我,王爺先去洗吧,這本治水的書,我瞧着很有意思,不若讓我再看小半個時辰吧,看完這一部分我就休息。”

見她抱着書,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豫王也沒再幹涉,本就是給她慶生來了,沒道理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滿足她,豫王點了點頭。

黃管事卻不由看了梁依童一眼,見她竟是又在王爺這兒坐了下來,心中不由有些打鼓,難不成這小少女瞧破了黃妙兒的心思,怕她來引誘王爺,才刻意在這兒守着?

黃管事道:“夜色已深,梁姑娘不若先回房吧,老奴已經命人往你那兒多添了炭火,肯定要比王爺這兒暖和。”

梁依童擺擺手,“沒事,我不冷,就在這兒看完這一點吧,一會兒就不必跑來還書了,直接回房休息即可,你們忙,不必管我。”

小厮已經擡着木桶走了過來,豫王掃了小姑娘一眼,見她已經窩在了太師椅中,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想到一會兒沐浴時,她卻在外間呆着,說不準水聲都被她聽了去,豫王一顆心就跳得快了幾分。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怕再待下去,會被人瞧出異樣,便率先轉身入了內室,小厮已經将木桶擡入了室內,又加了熱水,随後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梁依童說是在看書,豫王進去後,卻有些看不下去,反而時不時掃一眼院落門口,她跟豫王是直接騎馬過來的,身旁連個侍衛都沒有。如今院中除了黃管事親自守着,根本沒有旁人,黃妙兒若是想進去,只要得了黃管事的首肯,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過了沒多久,果然瞧到黃妙兒走了進來,這麽冷的天,她竟然脫掉了夾襖,只着一身海棠色紗裙,梁依童站在室內都能瞧到她豐滿的胸脯,跟上次一樣,擺明了是想爬床,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腳上沒有系鈴铛。

黃管事掃了梁依童一眼,見少女站起了身,目光有些清冷,心中便清楚,現在肯定不能讓黃妙兒進去,他往外走了幾步,對黃妙兒道:“剛剛忘記給王爺送香胰子了,才讓你送了一下,我給王爺送去就好,你先回去吧。”

說完,還對她使了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黃妙兒瞧到梁依童時,心中就明白了什麽,她微微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只覺得這少女定然是故意的。

院中挂着好幾個燈籠,夜色雖深,院內卻燈火通明,梁依童眼神好,自然沒錯過她眼中的郁色。

梁依童本就有些不喜歡她,見她還敢生氣,心中更添了幾分惱火,她怕吵到豫王,也沒立刻說什麽,往外走了幾步。

黃妙兒怕她發火,也沒跟她打招呼,轉身就往院外走了去,只想盡快離開。外面這麽冷,她能堅持到此刻,已經着實不易了,見梁依童在這兒守着她便清楚,這次想進去,肯定難得很,她直覺向來很準,清楚梁依童必然是有意的,她才這麽惱火。

她離開的步伐都帶了分火氣,正朝外走着,誰料室內的少女,竟走了出來,直接喊住了她,“等一下。”

她好歹是豫王帶來的人,黃管事也特意吩咐了不可得罪她,黃妙兒只得停了下來,扭頭恭敬地福了福身,“姑娘還有什麽事嗎?”

梁依童已經一步步走到了她跟前。她眯着眼打量了黃妙兒一眼,這才發現難怪她的胸有種呼之欲出的感覺,原來除了一層薄紗,竟然連肚兜都沒穿。

上一世梁依童還因她暴露的衣着臉紅了許久,根本沒敢多看,這會兒,再這麽瞧着,竟也覺得就這麽回事,不就是胸大了些,又露了些?

難道上一世她就是靠這個爬上了王爺的床?梁依童有些費解,明明王爺也不是好色的人呀,黃妙兒不僅比不上鄭曉雅,跟柳之蔓和蕭夢欣相比,她都差了點,不過有一副豐滿的□□罷了。

猜到傳言未必是真的,梁依童心中的膈應感才散去了些,她笑眯眯對黃妙兒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記得中午你跟着我們去了後山。”

黃妙兒冷得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卻又硬撐着沒抱緊雙臂,恭敬回道:“奴婢喚妙兒,認了黃管事當幹爹,才被冠了黃姓,姑娘可是有什麽事?”

她本以為擡出黃管事,梁依童多少會給她一點面子,讓她就此退下,誰料,卻聽她悠悠道:“倒也沒什麽大事,就是瞧着你這衣服還挺有趣,我長這麽大,還從未瞧見有人這樣穿過,你怎麽走出的門?不怕羞嗎?”

她不曾真進去勾引王爺,梁依童自然無法呵斥什麽,清楚她穿成這樣自然很冷,肯定正巴不得趕緊回房呢,就想跟她唠會兒。

黃妙兒哪裏不知,她正損她呢,見她眨着眼,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她心中的火氣愈燒愈烈,唯有垂着眸,才堪堪遮住眼中的情緒。

她低聲道:“奴婢本來已經歇下了,聽到幹爹的人在找香胰子,恰好我房中有,就匆忙給王爺送了來,就沒管衣服的事。”

言下之意,一切都是為了豫王做出的犧牲。

倒真是巧舌如簧。梁依童權當沒瞧到她打寒顫的模樣,又跟她唠了幾句,見黃管家給王爺送完香胰子,走了出來,梁依童彎了彎唇,沖黃管事招了招手。

見黃妙兒依然站在院落門口,凍得唇都紫了,黃管事才不動聲色掃了梁依童一眼,只覺得這個小姑娘瞧着言笑晏晏的,倒真不能小觑,哪怕梁依童生得極為漂亮,他也不敢多瞧,恭敬地詢問道:“姑娘喚老奴可有什麽事?”

梁依童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只是覺得妙兒姑娘一路走來,這個模樣也不知被幾人瞧了去,哎,她雖然是匆忙之下跑了出來,影響總歸不好,你随我們一起出去問問,都是誰瞧到了她這個模樣吧,若僅有一人不若将親事定下來。好歹王爺沒瞧到她這個模樣,不然豈不是污了眼睛?”

黃妙兒臉色變了又變,哪怕平日裏很是能說會道,這會兒也有些崩潰,她低聲道:“沒人瞧到,大家都回房休息了,一路上只有我。”

梁依童驚訝道:“原來在妙兒姑娘眼中,黃管事不是人呀,那他是什麽東西?”

黃管事臉色也有些一言難盡,礙于豫王的權威,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黃妙兒心中有些慌,掃了黃管事一眼,見他臉色難看,她眸中都含了淚,因唇色發紫,臉色發白,鼻涕也淌了出來,哪還有平日楚楚動人的模樣?

黃妙兒哭道:“梁姑娘這話真是讓奴婢好生惶恐,奴婢早就認了黃管事當幹爹,他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卻将他看做了父親,又豈會不拿他當人看?”

梁依童眨了眨眼,有些頭疼地捂住了腦袋,“哎,我就怕姑娘哭,你快別哭了,就算你拿黃管事當爹看,這個模樣被他瞧到,也有些不妥,你爹若真在這兒,可不是這個眼神。”

黃管事被她臊的滿臉通紅,也深深低下了腦袋。

估摸着豫王該洗好了,梁依童啧了一聲,道:“罷了,你們愛咋咋吧,我也懶得多管閑事了。”

黃妙兒都要凍僵了,鼻涕也一個勁兒往外掉,偏偏沒有擦拭的東西,要多狼狽就多狼狽,這會兒就算豫王出來了,她也不敢往他跟前湊,聽到梁依童的話,她就哆嗦着退了下去。

黃管事竟也不知道該跟梁依童說些什麽,他當管事也有十來年了,早就忘了被人損的滋味,此刻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偏偏豫王還未歇下,他也無法退下,只能躬身站在院中。

梁依童這才痛快了些,估摸着短時間內,黃妙兒應該不會再來了,她才悠悠走回房間。她剛回來沒一會兒,就見豫王走了出來。

男人一身雪白色常服,烏黑的發披散在身後,因剛沐浴過,身上還帶着一絲水汽,他甚少穿白衣,此刻愈發顯得五官冷白而俊美,信步走來時,竟是有種谪仙的氣質。

梁依童才剛裝模作樣地拿起治水的書,瞧到豫王,才合上書本,“王爺洗完啦?好快!”

豫王剛剛雖在室內呆着,卻隐約聽到了小姑娘怼人的話,從他們的對話中,他已經隐約猜出了什麽,他最厭煩的就是這些不守本分、癡心妄想的丫鬟,這會兒神色自然有些不悅。

梁依童悄悄瞄了他一眼,因為是頭一次瞧到他如此不悅,她心中莫名有些打鼓,有那麽一刻,甚至以為,他是在生自己的氣?難道是因為她将爬床的丫鬟趕走了,他才不爽的?

難道上一世,黃妙兒真爬床成功了?梁依童心中根本不能接受,王爺這般好,配什麽女子都使得,黃妙兒那等女人,哪裏配得上他?

哪怕只是給他暖床,梁依童都有些無法接受,見男人神情不太好看,她也有了小情緒,将書直接丢到了原處,低聲道:“王爺怎麽不高興?難不成是聽到我們的對話了?不會是怪我将人趕走了吧?”

也是,他自幼習武,又在戰場上殺了那麽多敵人,耳力肯定也非凡人能及,能聽到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見小姑娘抿着唇,神色淡淡的,豫王微微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她什麽意思時,他不怒反笑,他走過來捏了一下她的臉蛋,“胡說什麽?嗯?難道在你心中,我是那般好色的人?”

見他的怒火并非針對自己,梁依童才知曉她是誤會了,她臉頰有些燙,小聲嘟囔道:“誰讓你一出來,就拉着臉,我哪裏猜得透你的心思?”

豫王又揪了一下她的臉蛋,聲音微微有些低沉,“我如果這般好色,你覺得你逃得了?”

梁依童懵了一下,意識到他什麽意思後,她的臉騰地紅了,小姑娘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她直接往他腳上踩了一下,哼了一聲,“你胡說什麽?”

見她羞得快要冒煙了,豫王才哂笑一聲,沒再理她,黃管事已經躬身走了進來,喊了兩個小厮,讓他們進去将水桶擡了出來。

夜色已晚,梁依童又尚未沐浴,豫王倒也沒直接發作,而是吩咐小厮們将熱水擡到了她房中,讓她沐浴了一番。

梁依童洗完澡,卻沒有入睡,大概是黃妙兒給她留下的印象,太過大膽,她竟有些擔心,她晚上會偷偷潛入豫王的房間,萬一以給他蓋被子為由潛了進來,可如何是好?

梁依童想了想,幹脆抱着枕頭,去了豫王這兒。

她過來時,豫王已經要歇下了,聽到少女的腳步聲,他才起身點亮了蠟燭,梁依童瞧到亮光,才叩了叩門,“王爺,你歇下沒?”

“何事?”

梁依童讷讷道:“我、我有些怕,可以睡在外間嗎?”

豫王自然清楚她不是個膽小的,來王府的頭一晚,她還不是一個人在清幽堂住的?他已經看出了這小姑娘是不太喜歡黃妙兒,估計是怕她爬床,才跑了過來,他心中有些好笑。

他原本還想明天一早再解決黃管事和黃妙兒,這會兒幹脆讓人将副管事喚了進來,黃管事自然也跟來了。

梁依童眨了眨眼,不知道豫王這是想幹嘛。

豫王卻沒管她,直接對副管事道:“黃管事年齡大了,該從位置上退下了,從今日起,你接任黃管事的職責。”

黃管事整個人都有些懵,他明明身體還健康着,就是再幹幾年都沒問題,猜到王爺為何這般對他後,他連忙跪了下來,“王爺,小的真的什麽都沒做啊,都是黃妙兒那丫鬟,自作主張跑了過來,小的已經攔下她了,根本沒讓她進來。”

豫王淡淡道:“你若沒有摻和,她一個丫鬟又豈敢如此?事已至此,猶不知悔改,心思如此不正,本該杖斃,念在你為王府效勞多年的份上,我便饒你們一命,今晚各領三十板子,滾出別莊,生死由命,好自為之吧。”

黃管事還想再求饒,副管事卻已經命人将他拖了下去,小院內很快就再次安靜了下來,梁依童眨了眨眼,倒是沒料到,他将人喚來竟是為了處罰他們。

等人退下後,豫王才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這下還擔心嗎?還用睡這兒嗎?”

梁依童的臉騰地紅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