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三杯
“宋老師, 不好意思。”
宋棠剛好拍完這一組造型, 轉頭就看到蘇禾安的秘書出現在身後,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語氣盡量客氣：“有什麽事？”
“蘇總等會兒打算請所有工作人員吃飯, 特別讓我來問您有沒有什麽要求。”
她微眯起眼：“蘇總這什麽意思？又不是我請，我提什麽要求？”
“宋老師，蘇總知道您好像對某些食物會過敏，但又不太确定，才想過來詢問一下，這樣能避得開。”
宋棠凝視秘書幾秒，皮笑肉不笑：“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過敏原，他不知道？”
這話讓秘書尴尬一陣, 一旁走上來的黎墨聽到這番話，趕緊打個圓場：“姐，你也不要為難她, 咱們就事論事嘛。”
宋棠深吸口氣, 平淡地答：“沒什麽不能吃的, 要是不喜歡我不夾就可以, 不用特別遷就我。”
秘書立刻點頭，輕聲道謝就走了。
“姐，你平時都不沖着蘇總的旁人發脾氣的, 今天怎麽啦？”
“一時沒收着，蘇禾安這種體貼讓我覺得噁心。”
“會嗎？我倒覺得這挺禮貌的啊，就像平時點餐不都也會問有沒有吃素的。”
“若是旁人問, 我會這麽想，但是他？鐵定不是只有這個意思。”宋棠把手上的相機交給黎墨，一同往休息區走去，“他這是堵我提前走的借口，我工作的時候是一板一眼，但跟我吃飯應該沒傳出什麽麻煩的事吧？”
“這倒是，但我還是覺得你想多了……”黎墨小心翼翼地擦拭鏡頭，“蘇總再怎麽不喜歡，也不太會在這種時候搞什麽，這可是他今年案子最重要的一個，他前陣子才被美國總公司的人罵了，要是接下來都不好的話，他也不好過。”
宋棠冷哼一聲，沒再說話，黎墨則小聲地調侃：“但是要是他不好過，你就好過了吧，姐。”
“并不會。”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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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他不好過，就會想辦法在別的地方找好過，荼茗就是他可以發洩的人。”她淡淡地說，“就算他不找荼茗茗麻煩，我也不會打落水狗，因為被逼急的人會搞出什麽事，太難預料。”
黎墨點點頭，乖乖繼續收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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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要不是看在攝影師是可琳，我們吉兒是不會同意拍的。”明星經紀人拿起紅酒，站起來朝宋棠敬了一下，她也起身回禮。
“您客氣了，大家都是朋友，當然希望能保持長久的合作關系。”
“當然是朋友，但是以吉兒現在的身價，想要合作的人這麽多，時間都排不過來，真的要來中國工作，攝影除你以外我們都不同意。”另一位外國投資商笑着說，“就只有你，才能拍出吉兒特別不同的地方。”
宋棠淡淡一笑，坐在她身邊的吉兒親密的勾住她的手，也開口：“我還為了可琳努力學說中文呢。”
“嗯，你說的中文跟你英文都一樣。”宋棠笑了笑，用英語回她。
“你又想笑我的口音！”吉兒故作生氣。
“我還沒說完，是都一樣有你的特色，這很好。”
吉兒撒嬌般地倒在宋棠肩膀上，羞喊：“我愛上你了，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此話一出，餐桌上的大夥兒都笑出聲，這時有個人說：“你晚一步了，宋老師跟我們蘇總是一對呢！”
宋棠的笑容很快就收了，而對面的蘇禾安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是嗎？你們在一起嗎？”吉兒左右顧盼兩人。
“沒有。”她這兩個字才剛說完，蘇禾安笑着接下去說：“我們沒在一起，但我在追她。”
宋棠臉色一斂，目光掃了一眼蘇禾安。
這暧昧的起哄聲讓她渾身不自在，她揚起微笑，語帶警告：“蘇總，這話說得不合适吧？”
“會嗎？”他笑着。
“我現在是用中文警告你。”她依舊笑着，但咬字略重，
這桌除了他們以外都是外國人，她用中文已經是給他面子了。
蘇禾安明顯吸了口氣，幾秒後就換了表情解釋：“你們別誤會，我是追着她給我工作呢，要不是因為她的關系，我怎麽有機會跟你們合作呢？”
借口雖轉得很硬，但酒過三巡的人們也沒太在意這點事，一下子就又被帶到其他話題去了。
宋棠又待了十幾分鐘，借故有事就提前離席，走出餐廳時，蘇禾安也走了出來。
“謝謝你這次的幫忙。”
她沒有轉身看他，而是面向大馬路等出租車。
“宋棠，我是真心的。”他說，“這次的合作案對我很重要，能請到吉兒就代表海外的市場更穩了，若沒有你的交情，我過不了這個關。”
“你覺得我為何會幫你？”
“你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你這麽聰明，會知道跟我合作才是長久的利益。”他說，“你拍完吉兒，我們繼續推進一下，你又是那個炙手可熱的攝影師，這只是時間問題。”
“這跟我的工作沒關系，我讓吉兒來拍這種等級的商業合作，是在打我自己的臉，你覺得我是為了你？”她淡淡地說。
聽懂了弦外之音，蘇禾安的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你想讓我放過荼茗？”
“我跟你們不一樣的地方是，我不會把事做絕了去逼迫你，而是先幫你。”她說，“我把你拉出困境，那你該把我的人給我。”
“你覺得這樣值嗎？”他又是氣憤又是不解的質問，“你又是用什麽身份跟我說這些？”
“我覺得值。”她說，“至于身份，名義上還是我未婚夫的哥哥，身為弟媳，我從跟你平輩變成晚輩，你覺得呢？”
“宋棠！”
出租車已到，她至始至終都沒有轉頭看過他，直到上車關上門，才把車窗降下來看了他一眼，唇畔的微笑不減：“晚安，蘇總。”
蘇禾安怒視着她，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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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奶茶店的風波依舊沒有止息的跡象，而謝宇書的奶茶店微博也沒有任何解釋，至今已經過了二十四小時，宋棠本想着見招拆招，但無奈這件事只是影射而沒有直接證據，而這奶茶帶路人也不一定知道換人經營的區別在哪裏，因此她與荼茗讨論後，決定按兵不動。
荼茗對這件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因此便同意了。
距離投票截止還有兩周，宋棠見荼茗依舊維持采取預約制，只是把內用的時間縮短，但能接的客人并沒有比較多，她左思右想覺得這樣會很吃虧，畢竟其他的選手大多都是大型的酒吧，可以服務客人就比他們多，甚至也有人因應投票而做了期間限定的菜單，雖然本質上就是比賽菜單的簡易版，但節省了制作時間，就能賣給越多人。
宋棠躊躇了許久，決定跟荼茗談談，刻意找了吃早餐的時間，她知道這時候的荼茗最容易被說服。
“我一直想着一件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我建議。”宋棠放下手上的咖啡，望着從廚房走出來端着平底鍋的大男孩，“但我也只是想着應付投票而已，實際怎麽做還是得看你。”
荼茗把荷包蛋完美的放到盤子上，嘴角微微一笑，表情略有思考，他把平底鍋放到水槽裏才又走出來，看着宋棠幾秒後才說：“你想要我改變菜單？”
“意思差不多吧，因為你光是調一杯飲料就要十分鐘，一天能服務的客人有限，也就是說你搶票的速度就別人慢，雖然我知道你要兼顧品質，但我覺得你可以做個簡易版的，做得快的那種。”
“品質才是我最在意的事，其他的我并不在意。”他說，“簡化的話味道就會不同，我不想要欺騙客人。”
“可是這投票會是決賽的參考依據，我查了一下是沒說多少占比，但我們也不能跟人家差太多，要是你最後輸在這裏沒得名，就太虧了。”
“比賽只是一時的，但我累積起來的口碑是花了很長時間的，我不能因為想要多點票數就去改變飲料，這種事一旦被追究，會比現在的狀況要嚴重很多。”他伸手替她一邊切着蛋黃跟蛋白，一邊解釋。
聽到荼茗這麽義正嚴辭的答案，宋棠只得摸摸鼻子，想了一下又說：“那不然你就份量改變？原本一杯的量倒兩杯？奶茶護照總沒規定一杯要多少ml吧？這樣也算是變相的節省時間，反正這也算是喝免錢的，平均下來一杯可能還不用十元。”
荼茗聽到這句話，手上的動作就停止，目光嚴肅幾分。
“要是你是客人，被這麽對待，你會開心？”
“我……”宋棠頓時語塞。
“他們花了錢，無論多少，買的就是當初對店家的期待跟信任，我如果為了要搶票而偷工減料，這種行為是會毀掉名譽的，後果我承擔不起。”
“我覺得你想得太嚴重，就只是為了這段時間的調整罷了，很多人也有辦法理解比賽跟實際販售的差異，這點微調并不會影響什麽，你就算将就一點也比其他選手有特色多了。”
荼茗深深吸氣，表情越發凝重，他放下手上的刀叉，直視宋棠：“配方只要不同，味道就會差之千裏，我不能把多年累積的名聲賭在客人會不會理解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真覺得這是一個人為的陷阱，感覺像是沖你來的，你如果不順着改變一些，要輸在投票上，對你決賽的影響會很大，況且很多人也一定都會做這樣的彈性調整，你……”
“那是別人願意拿名譽冒險，我不要。”他用着難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宋棠，“你應該理解我的堅持，我就算嘗不出味道，也要一遍一遍地用腦子記得制作的步驟跟感覺，為得是什麽？就是因為我喜歡這件事，我不會因為這點困難就改變原則。”
“我是理解，可我不想你輸，這跟你原則問題有關系嗎？”
“我的原則很簡單，每一個從我手裏做出來的東西，我都對得起良心。”他說，“要是在這裏輸了，我也心甘情願。”
宋棠皺了一下眉頭，忍不住起身俯視他：“你這不就是明擺着往陷阱跳？明知道搞這種投票就是對你不利，你這種堅持對于旁人根本毫無影響，比賽就是結果論，只要你輸了，那些人就不會放過你。”
“你說你明白我，理解我，但我想你根本不了解。”他擡頭，語氣微愠，“如果為了要達到目标而放棄原則，那我跟謝宇書有什麽不一樣？”
“你……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能有什麽別的辦法去應付嗎？”
“沒有。”
“沒有？沒有那你跟我争這麽多幹嘛？”
“你說得這些辦法只是要應付而已，但你也說實際怎麽做看我，所以我不同意，這件事就別談了。”
宋棠屏氣，凝視着荼茗幾秒，才緩緩開口：“你是不是就這麽死腦筋？”
他垂下頭，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沒有看她，語調沒有起伏：“你是不是就想我走不出蘇家？”
她直視他，咬緊下唇，按耐住心中的怒意走到沙發上拿起包，遠遠的又看着荼茗，只見他慢慢的別過頭，手握着杯子沒放。
宋棠背起包就往門走去，手壓下門把時背對他，淡淡地抛了一句：“那婚呢？還結嗎？”
一秒，兩秒，三秒……
她沒有聽到後面傳來聲音，在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之際，她走出去，關上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