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十九杯

“荼先生, 不好意思, 我們要請您來會議室一趟。”

“會議室?請問有什麽事嗎?”

“對您的比賽資格有些疑慮, 想跟您詳細确認一下,請您跟我們來一趟。”工作人員禮貌地說。

這句話讓荼茗湧起不好的預感, 令他想起那時被取消資格時的情景,似曾相似的先禮後兵。

雖然感到很不安,荼茗還是很配合的跟着工作人員過去了,這時就碰巧看到朝自己奔過來的黎墨。

“咦?你要去哪呀?”黎墨滿臉驚訝。

“主辦單位說找确認一點事,不會很久。”

“哦哦,那你有看到老板嗎?我剛還看到她的,一溜煙就不見了。”

“我有看到她走出會場,應該等等就回來了。”

“好。”

黎墨看着荼茗随着兩個工作人員離開, 拿起手機打給宋棠的時候卻聽到通話中,幾分鐘後就聽到主持人說:“各位選手跟嘉賓不好意思,比賽結果會晚十分鐘出來, 我們在核查選手的比賽資格, 造成不便請海涵。”

黎墨皺了眉頭, 看主持人走下臺的時候就沖上去問:“怎麽回事啊?這不是報名的時候就确認了?怎麽都比完了才再核查?”

“我也不太清楚, 說是資格不符什麽的,但您放心,不會耽誤太久。”

“資格不符?我朋友正正當當比賽, 一沒用假身份,二也沒作弊,怎麽就突然資格不符?”

“具體你還是等你朋友出來問問吧, 我也只是負責公告而已。”

黎墨問不出來狀況,又找不到宋棠,急得她來回踱步想找可以問得出答案的人,一邊繼續打電話給宋棠,這時才看到宋棠一派輕松的走過來,便立刻沖過去把荼茗被帶走的事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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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多久?”

“剛去而已,還好你回來的快。”

“我去找人問問,你就在這裏幫我盯着,随時有狀況跟我講。”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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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陣仗似曾相似,荼茗望着眼前幾位在低聲讨論著,便也沒說話,就安靜的等待着,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宋棠。

他轉頭看了一下工作人員:“我能接一下電話嗎?”

“應該行,您先接吧。”

他一接起來,腦中想着要怎麽開口解釋時,就先聽到她迫不及待的開口:“人在哪?”

“二樓的大會議室。”

“等我。”

宋棠簡單扼要的兩個字,讓他深受觸動,伴随而來的安心感讓他鎮定許多。

荼茗握緊手機,輕輕吸了口氣,才開口:“不急,還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急,在我眼皮底下你就被帶走了,開什麽玩笑?”她的聲音有些喘,聽起來像是在快步疾走,“我就知道蘇禾安過來沒好事。”

這時工作人員走過來,禮貌地說:“荼先生,不好意思,請跟我來。”

荼茗佯裝挂了電話,實際上是輕輕把手機翻過來沒挂斷,好讓宋棠也能聽到。

他的前面坐了四個人,表情各有不同,有人是尴尬,也有人用着惋惜的表情看着自己。

“荼先生,不好意思麻煩您來一趟,我們這裏接到一個關于您的疑問,想跟您确認一下。”

“好。”

“您是否有一些障礙,關于味覺的?”其中一位評審用了很輕的口氣詢問。

雖然可以感受對方問問題的禮貌,但荼茗仍舊感覺到很不舒服,于是他斂起表情:“是,不過一直都有接受治療,所以不會影響。”

“了解,所以您現在嘗得出味道嗎?”

“現在可以,不過可能會有點不太敏銳。”

“其實是這樣的,因為您報名時沒有說到您味覺障礙的問題,所以我們這裏接到其他選手的投訴,認為您的奶茶是有其他人代為協助配置的,因此不能算是您的作品。”

荼茗深深吸口氣,每回面對這樣的質疑,他都覺得非常受傷,也充滿無力感,仿佛他為此困境所付出的練習心血與時間,都抵不過旁人的刻板印象。

他握緊拳頭,花了幾秒平定心緒,才開口說道:“這質疑對我來說并不是第一次,我從做這份工作開始,就知道會比別人更難,但我熱愛這門藝術,所以我竭盡所能地用各種辦法去完成,從未假手于他人,況且比賽時的器具一開始就受到檢查,我也是全程站在臺上調配完成,錄影應該能證明沒有任何人能在場外協助我。”

“我們明白您的意思,但因為比賽題目我們昨天就已經拟定好,您若是提早拿到題目,就無法排除您讓別人替你先做好配方的嫌疑。”

“我提早拿到題目?這個指控有證據嗎?題目是哪些人拟定确認的,我希望能當面對質。”他微愠。

“題目是我們評審昨天确定後就交給大會了,而大會是否外洩了題目給您,我們也正在找人查。”

“既然都還不确定,為何就能對我産生這樣的指控?”

“其實若您是一般身份的選手,或許我們也不會懷疑,但您與蘇禾安先生的關系密切,若是您動用他的身份想拿到題目,實在不難,畢竟蘇先生與大會歷任主席都有私交,這點方便不會不給。”

“我與蘇先生關系密切?何以見得?”

“蘇先生今天會過來,其實有與主席說過選手裏有一位是親人,想要特別來鼓勵,不過那時他沒有明講是誰,直到他致詞完下來與您交談,我們才确認了兩位的關系。”評審說,“所以您能提前知道題目也不是不可能的。”

荼茗皺緊眉頭,音調揚高幾分:“假設我真的知道題目,那麽當場做的人也是我,配方不過就是文字敘述的東西,就如同題目也是文字描述意境跟指定茶種,關鍵是調茶師的實力,你們都在場看着我調,比賽的人是我,這點無法做假。”

“确實如此,您本人現場制作,我們也看到您的表現,但若是您提前就知道題目,您就能比其他選手早做準備,即便您的作品出色,也是勝之不武,我們對其他選手也無法交代。”

“那麽請您先找出你們懷疑洩題的人,我可以跟他對質。”

“這件事已經在進行了,但我們還是要先解決現在的問題,荼先生。”評審說,“您的參賽身份造成對比賽有嚴重影響,也有信譽的問題,我們還是要作出裁決,現在就是兩種,一種就是放棄名次,我們可以給予您前五強的福利,包括後續的國外友誼賽資格,還有您店內宣傳的配合等等,而另外一種就是取消資格,我們不會對您追究任何法律責任,下一屆要是您願意還是可以參加。”

荼茗深吸口氣,冷聲詢問:“我原本是什麽名次?”

“是第一名。”評審的聲音充滿歉意跟無奈,“您從作品的表現到解說都非常出色,我們都很喜歡,您年紀這麽輕,前途無量,但就可惜……”

“我能用實力證明我沒作弊,你們可以現在出道題目給我,我當場調也沒問題。”

“這……”評審們面露驚訝,“給我們幾分鐘讨論一下。”

荼茗無奈地點了頭,待評審們讨論完後,還是搖搖頭:“我們認為這樣就很難評比了,再讓您做同一個題目意義也不大,畢竟也很難突破您今天的作品,若是換個題目,與其他選手不同,也會有争議,要是被誤會我們出了您拿手的調茶讓您得名,這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他無力的轉過身,背對這群人。

這份膠着不安的情緒摻雜着失望、憤怒與屈辱,這比上一次被取消資格的感覺來得更痛苦,那回只是個人傷害,這次是賭上了所有——他與宋家老太太的約定,與宋棠的未來,更重要的是自己能離開蘇家的機會……

而蘇禾安,實在是讓自己噁心至極,他居然會用“親人”的關系來下這個陷阱給自己跳,即便現在有各種方案給自己選,他還是要背負着裙帶關系的污名,因為換作其他人,早就沒這種進會議室讨論的機會,直接就是取消資格,嚴重點還會有法律責任。

“荼先生,比賽今天必須要公布結果,因此您還是要選一個,雖然對您很抱歉,但為了顧及比賽信譽,還有要對選手要交代,因此希望您能幫忙……”

荼茗微微仰頭看着天花板,暗忖事到如今有沒有找到洩題的人,好像已經不重要了,只要他們說自己惹出了這場風波給比賽帶來不好影響,做了任何處理都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都走到了這一步,那兩個選擇早在他心裏就有了答案,他是第一名,卻要放棄名次,然後茍且的拿着福利?不就間接承認他就是貪圖比賽利益才去作弊?這種沒格調沒水準的選項根本不用考慮。

“取消資格吧。”好半晌,他平靜地說。

“您确定嗎?等于您連投票出來的人氣獎都要放棄了?”其中一位評審很詫異地問。

“我在意的不是區區一個人氣獎,而是我對這份工作的努力,對比賽的付出跟重視受到抹黑,我想自證,但你們沒有給我任何機會,那我寧可當作沒來過。”他說,“天底下應該沒有比我更蠢的人,在同一個協會栽了兩次,卻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在場的人都沉默,一時間都沒人說話。

“既然事情解決,我就去收拾東西了。”他平靜地說,環視了所有人一眼,“謝謝你們,但我想我不會有下次了。”

這句話說完,荼茗就徑直走向門口,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宋棠站在外面,紅着眼眶,哽咽着。

他輕吐一口氣,把手上的電話給挂斷,微微一笑朝她伸手:“走吧,我們回家。”

這句話惹得她哭出聲來,沖上來就緊緊地抱住他,頭埋在他懷裏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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