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土地龜裂,草木枯黃,潺潺的小溪只剩下幹涸的河床,道路上黃沙飛起,兩旁的田地裏禾苗稀疏,只有寥寥幾根小芽,卻也低垂着頭,枯黃而不精神的樣子。

嘴唇幹裂的人們仰着頭望着天上湛藍的天空和明媚的太陽,明明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而他們眼中卻帶着深深的失望。

乃至絕望。

今天又沒有下雨。

時間已經到了四月,從景元一年年初以來,一直到如今,整個大晉別說一場雨,連一場雪都不曾下過。

土地已經幹裂的不成樣子,河床都幹了,井裏面最初還打得出泥水,現在,連泥水都幹涸了,只剩下土壤和沙。

他們已經三天沒有喝過東西了。

酷熱的天氣讓他們連眼淚都已經流不出,有勇氣有門路的早就已經南下,雖說南邊也不下雨,但是好歹還有河,靠着河水總能活得下去,可是他們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的啊,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現在他們活不下去了。

背井離鄉的人們背着包袱,蜿蜒的沿着官道前行,熾熱的陽光炙烤在他們身上,卻連點滴汗水也無。

他們的汗水早就幹了。

而這,居然還是上京城。

大晉的國都,上京城。

連國都都尚且如此,便也不難想象其他地方會是怎樣的光景了。

這是整個大晉一統中原初立國號的第三年,戰亂初平,北夷蠻族剛剛被打跑,舉旗的各路諸侯紛紛臣服,本該是重拾土地休養生息的時候,卻是天不遂人願,從景元一年年初至此,整個大晉居然一滴雨都未曾下過,就連北荒的草原上都下過幾場不大不小的雨,向來富饒的中原卻是滴雨未下,讓所有人內心都是焦灼不已。

而這其中,最焦灼的,卻怕是皇宮中的那位了。

李梧看着大殿下站的烏壓壓一片的文臣武将,心中一股火直直的向上沖,直将他的理智燒的點滴不剩,但是偏偏此時卻又不是發火的時候,他也只能緊緊的攥緊拳頭,咬着牙看着下面那一溜的文臣武将。

“林相,可有調水之策?”

被點名的白胡子老頭苦着臉走出列隊,要是有調水之策,他早就獻上了,怎能等到今日讓黎民百姓受無水之苦?水乃無根之物,雖可盛放,運存卻是難事,否則哪怕派遣士兵,這水也從南部運過來了。

所以他此時此刻也只能苦着臉搖頭,“臣無能,未有調水之策。”

李梧深吸一口氣,随即将目光轉向他人,“不知衆卿可有調水之策?”

殿下的文臣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低下頭,不發一言。

大晉三年無雨,這降雨調水之策早就不知殿議了多少次,可是調水的方法有是有,用也用過,但是無一不是成本過高,且調水量小,要撐住十戶百戶千戶沒問題,但是這光京都一處就何止萬戶?那點水運過來,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殿下一陣沉默,李梧心裏的火氣也在沉默中一點點熄滅。

罷了,李梧心裏嘆氣搖頭,早就知道這個結果,此時縱使失望也承受得住。

“朕明日下罪己诏。”李梧呼出一口氣,卻還是說出這個早已想好的想法。

民間早就有流言,稱大晉得位不正,倒行逆施,所以上天才降下神罰,三年不雨,這些流言他在皇宮都聽到過,相信民間流傳的肯定更廣。

最開始他也是不信的,大晉的天下是他拼了命打下來的,不然依靠魏朝的那些酒囊飯袋還有那幾個滿肚子虛僞陰險連異族都敢與之謀皮的家夥,這百姓還有什麽好?

可是再不信,随着一天一天的不下雨,直到三年之後的今天……李梧也不得不信了。

也許,真的是他篡了大魏的朝,才讓上天下此懲罰?

李梧內心苦笑,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下個罪己诏又如何?總歸……這天下還是他李晉的天下,這百姓也是他李晉的百姓,如果天下能降罪于他,放了這百姓,他……也甘願。

而就在李梧陷入低潮的時候,底下的大臣們卻不幹了。

林相是第一個站出來的,“皇上萬萬不可!”

随後幾個将軍也紛紛出列,“皇上怎可如此?”“如果要下罪己書,也是微臣來下!”“皇上萬金之軀,不可輕侮!”

李梧看着底下群情激奮的大臣,內心嘆息,他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

這天下雖然是他李家的天下,但是卻也是大家一起并肩子上打下來的,如果他下了罪己诏,豈不是說明這大晉立身不正?

大晉立身不正,那麽別說李家,又讓底下這群賢臣良将情何以堪?

可是不如此,卻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衆卿可有其他良策?”李梧沒有多言,只是問了這一句,卻讓大殿內詭異的安靜下來。

是啊,除了這個,可還有其他良策?

調水,運來杯水車薪,降雨,祭祀毫無用處,該想的辦法早已經想遍,此時此刻,也只剩下這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辦法了。

“可是,那也不應由皇上來下!”秦上将急道,“若說有罪,也是微臣的罪更多些!胡蠻是臣坑殺的!西南與關內都是臣破的!鮮血累累的是臣,無論如何,也不該由皇上來背負,若是陛下許可,這罪己書,可由微臣來下!”

“若這樣說,那坑蠻的計策是臣定下的,破城的法子是臣想的,這罪己書合該也算上臣一份才是!”一個略帶病容的中年文士笑着出列。

“對,也該算上我,要知道,我可是先鋒将,哪一次,不是我們先痛飲敵血!”粗黑的漢子拍着胸膛!

“那助軍的物資可都是臣籌集的,糧草兵器等物都是軍中必不可少,看來這罪己書,合該再加上臣一份。”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男子出列。

“那這麽說來,我這統籌後方的也逃不掉啊。”林相苦笑,他竟也跟着胡鬧起來。

李梧坐在龍椅上,有些瞠目,只是之前下定的決心,卻更加堅定起來,有這樣一群人在他的身後,縱使稍許非議又能如何,不過是個罪己诏罷了,他就不信,這上天,真就不能容他?!

李梧面色有些潮紅,擺擺手,示意安靜,“衆卿不必再勸,朕意已決。”

說着,吩咐身邊的七寶去拿诏書,看樣子,竟連诏書都早已拟好。

底下的衆卿面面相觑,只是不管怎樣,他們與皇帝、與這個國家一榮俱榮,一辱俱辱,更何況,沒有人比他們更知道這是個怎樣的君主,所以就在七寶去取诏書的時候,底下的大臣個頂個的跪了一殿。

“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林相帶頭造反。

“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烏壓壓一群人尤其武将洪亮的聲音幾乎把殿頂掀翻。

李梧,“……”

媽蛋,吓得朕一哆嗦!

李梧嘴角抽搐一下,不過還是一臉堅決的樣子,直到七寶将诏書拿回來,都未曾改變分毫。

底下林相和幾個武将眉來眼去,眼看着就準備聚衆搶诏書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外面轟隆一聲霹靂!

原本準備的宣讀被這一聲打斷,李梧瞪大眼睛,就在他準備派人出殿去看看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跪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生了個小皇子!”

而就在這一聲剛落下,大家就發現外面的天色陡然暗淡下來,随後又是轟隆一聲霹靂,這一次大家終于看到,這竟是雷電!

“雷電?這、這這這是要下雨?”一個老臣不敢置信的說道 。

而就在這老臣說後不久,大家就看到外面瓢潑雨下,那如同珠串一樣從檐下滾落的雨水,那流瀑一般的白色,讓整整一殿的人目瞪口呆,随即便是欣喜若狂。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天佑我大晉!”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天佑我大晉!”

幾個老臣甚至眼角都沁出了淚花。

李梧也正在目瞪口呆中,這罪己诏還沒下呢,這雨怎麽就自己來了?

不過随即便是欣喜若狂,下雨了,大晉終于下雨了,想到剛剛出生的小兒子,更是龍心大悅,這肯定是小兒子帶來的好兆頭,“景元三年四月十六,朕三子誕,時大雨,吉兆,賜名福,加封福王,食邑三千戶!”

老子給兒子加封,又是這種時候,大家自然沒什麽不滿,不止沒有不滿,還高興極了。

于是“福王千歲千歲千千歲!”響徹大殿,甚至透過重重雨幕,飄蕩在整個皇宮中。

而此時皇宮的後殿裏,一個嬰兒正哇哇大哭着,看着漫天的大雨,哭的更是不能自已,連鼻頭都紅了。

連哭都不能表達出李福萬分之一的悲憤之情!

他的水系異能核啊!他辛辛苦苦攢了幾十年的水系異能核啊!世界上唯一一枚十級滿級的水系異能核啊!

誰知道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他的水系異能核,這一穿,居然散了呀!

而且還散的滿天都是,這天上下的雨,可都是他的異能核變的呀!

說好的帶着異能穿越呢?

都是騙人的!

李福看着外面下的雨,再次傷心的哭了起來,嗚嗚嗚,異能核你快回來,他一個人承受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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