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雨澤一行人又經過了近兩小時的長途跋涉才見到最終目标——伊甸園咖啡館。

路上有人被蟻蟲咬傷, 也差點被飛鳥襲擊,在橫渡馬路時更是驚險萬分,但最終, 二十三個人還是活着抵達了根據地。

一群人在沈雨澤和恺的帶領下繞到咖啡館背後, 走向那個熟悉的出入口。

但随着靠近, 衆人也聞到四周傳來一股腐臭的味道,不少人已紛紛捏着鼻子皺起臉。

“什麽味道這麽難聞?”剛有人提出來, 他們就看見前方堆着許多蟲鼠的屍體。

幾個膽小的女性已經開始捂嘴輕呼, 不敢上前。

“別怕。”沈雨澤道, “那是被巨人的毒藥毒死的野獸,我們把這些屍體堆放在這裏做掩護。”

在恺挖通根據地內部與外界的通道後, 總有蟻類和鼠獸順着餅幹的香氣爬進來。為了避免更對蟲鼠入侵, 兩人偷了琳達買來的老鼠藥灑在入口處, 毒藥濃郁的香氣掩蓋了深藏在根據地內部的餅幹香味,還在短時間內毒死了幾只老鼠。

可能動物都有靈性, 雖說鼠獸沒有人這麽高的智商, 但自打那之後,出入口處的蟲鼠就少了許多。

沈雨澤目不斜視地繞過那些屍體,來到根據地最後一道防護前。

那是一塊明顯從地面上凸起的雜草堆, 這些帶着絨刺的草也有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不但能阻斷內部的食物香氣,還能擋住蟲鼠的屍體味。

扒開那些雜草,眼前露出一個通往地底的斜坡。

恺站在外面, 讓其他人先跟着沈雨澤進去,在确認沒有跟蹤者後, 才最後一個潛入洞內,遮上雜草。

外界又重新恢複了寧靜, 和任何一片普通的草叢都沒有區別。

通道內的氣味果然沒有那麽難聞了,就是沒什麽光線,異常幽暗。

沈雨澤和恺能在黑暗中視物,其他人卻不行,他們只能一個抓着另一個的衣尾一點一點往前挪動,才不至于在黑暗中跌倒掉隊。

又走了一段漫長的路,衆人才抵達空曠的地下空間。

“就是這裏了。”沈雨澤領着大家走到一塊鋪滿紙巾的空地前,轉身看向大夥兒道,“這就是我們今後暫時生活的地方。”

沈雨澤有些忐忑,他還是擔心那些在巨人盒子裏“養尊處優”的家夥不習慣條件這麽差的地方。

比如米娜、莉莉和強尼,再怎麽說,除了每個月埃文帶他們去佐伊斯俱樂部那幾天,其餘時間他們都還算是“平安喜樂”。

還有那個貝西,一看就像個嬌弱難伺候的大小姐。

不過,讓沈雨澤意外的是,貝西除了最開始吵着鬧着要去找艾斯,一路上都沒有再抱怨一句。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們對“根據地”的美好向往之上,萬一眼前的現實打破了他們的預期,反而會更麻煩。

不過,大夥兒在聽沈雨澤說“到了”後,竟齊齊歡呼了一聲,有的席地而坐,有的直接躺倒下來,連平時精力充沛的小狼都探着舌頭撲在一片紙巾上直哈哈。

紙巾的柔軟觸感提升了衆人的幸福感,這一路他們歷經千險萬難、提心吊膽,現在總算到了安全的地方,大夥兒休息都來不及,誰還有那個心思對眼前的場地挑三揀四。

而且就算有人對現狀不大滿意,一見其他人沒什麽意見,再回想沈雨澤在路上時說的話,也沒有意見了……關鍵是周圍黑黢黢的,他們也看不見啊。

沈雨澤松了口氣,趕緊和恺去搬了一些餅幹過來,讓衆人自己分了充充饑。

根據地有一半都是佐伊斯俱樂部的人,在佐伊斯長期的游戲規則引導下,他們之間都變得互相防備、勾心鬥角,早已失去了“分享”的概念。

這會兒一大塊餅幹送到幾人面前讓他們自個兒分,搞得他們都有點蒙逼。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眼中浮現出敵意——在他們看來,這情況就是讓他們自己搶啊,誰有本事搶得多誰就吃得多。

但在沈雨澤告訴他們“吃完了還有很多”的時候,幾人終究還是松懈了緊繃的精神,笨手笨腳地分起了餅幹。

氣氛一片祥和,沈雨澤讓大家休息了一會兒,又挨個帶他們去認水源的位置,為了保持居住環境的幹燥,想喝水的人得直接走一段路去管道那裏喝。

輪到小狼的時候,小狼仰着頭,好奇地順着管道往上看:“上面是什麽地方?”他動了動鼻翼,努力聞着空氣裏的味道,“好像有其它吃的。”

沈雨澤一愣,再次感嘆小狼嗅覺的敏銳,他笑道:“是我們偷食物的地方,有機會帶你一起去。”

小狼兩眼“噌”地亮了,興奮地直搗頭,還滿意地朝沈雨澤豎了豎大拇指:“你沒騙我,這地方果然比那些巨人的房子有意思!”

沈雨澤嘴角一抽,想起自己曾在基地裏忽悠小狼的話……

他問:“都隔了這麽久了,你就這麽肯定我會去帶你出來?”

“是你說的嘛,朋友要相互信任!”小狼搖頭晃腦地說着,又皺起了臉,“而且上次你失蹤後,沒幾天我就被主人帶回去了,你不知道我盼了多少天才盼到主人重新帶我去俱樂部,嘿嘿,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沈雨澤心道,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不過說起這個,沈雨澤又想到了喬,想到他們三人曾在基地度過的日子。

他們原本有希望一起出來,可是現在喬死了,只剩下了小狼,這情景讓沈雨澤莫名黯然。

不過,小狼的活力也感染了他,沈雨澤重新振作起來,問他道:“對了小狼,你覺得自己有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嗎?”

這話問出來會顯得他對小狼的“情誼”不那麽純粹,但沈雨澤一開始确實是為了小狼身上可能存在的“能力”才決定帶上他。

小狼納悶:“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沈雨澤拿自己舉例子:“你看到我剛剛在路上殺那些飛蟲了嗎?”

小狼又瞪大了眼睛,激動道:“啊啊啊那個很厲害啊!”他效仿着沈雨澤攻擊飛蟲的樣子,嘴上還模拟出蟲獸被殺死的聲音:“噗呲!噗呲!噗呲!——那些蟲子就這樣死掉了!超酷的!我剛剛就想問你是怎麽做到的!能不能教我!!”

沈雨澤:“……”

在小狼和沈雨澤對話時,正巧傑過來認水源位置。

沈雨澤眼看一時半會兒問不出什麽結果,便讓小狼先自己去玩,跟傑打了個招呼——從佐伊斯俱樂部到這裏,他們一路上一刻不停,也沒功夫說上兩句話。

傑剛剛聽到了小狼的話,他瞄了一眼對方離開的方向,對沈雨澤道:“那小子說的挺對的,早知道你有那種能力,還學什麽格鬥啊。”

沈雨澤再一次無語,如果傑是跟他開玩笑也罷了,但對方用的完全不是調侃的口吻,而是真的納悶。沈雨澤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傑解釋,只能讪笑了一下,問道:“怎麽樣,感覺不太壞吧?”

沈雨澤擔心過米娜、莉莉和強尼,但唯獨沒擔心過傑會不适應。

“不會比現在更好。”果然,傑沒讓他失望,他跟沈雨澤握了握手,表達自己的感謝。

聽到這句話,沈雨澤才真真切切地從這一次的拯救行動中體會到一絲成就感……還有欣慰。

“也謝謝你。”沈雨澤低聲道。

“謝我什麽?我什麽都沒做。”這個少言寡語男人少見地紅了下臉,又跟沈雨澤對了對拳頭,道,“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吩咐我。”

“嗯。”

沈雨澤謝他,是因為傑在他最茫然困頓的時候給過他精神上的支持,并表達過同行的意願,這對沈雨澤來說意義非凡。

安頓完所有人,沈雨澤總算能抽空找蘭迪聊兩句。

兩人先正式認識了一下,和第一面的印象一樣,蘭迪給沈雨澤一種很腼腆害羞的感覺,但是不難交流。

沈雨澤也不多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很早之前是不是被留在佐伊斯俱樂部過?”

蘭迪:“是。”

沈雨澤拿出那個黃粉末小藥瓶,問他道:“那你記得這個瓶子嗎?撿到這個藥瓶的人說,這個瓶子是從你身上掉出來的。”

“對,我是在那時候掉過一個藥瓶!”蘭迪接過瓶子仔細打量了一番,但有些不确定,“瓶子好像舊了很多,如果撿到的人說是從我身上掉的,那大概就是我的吧。”

瓶子舊了是因為這大半年沈雨澤一直把它帶在身上,肯定會有磨損。

沈雨澤剛剛留意到蘭迪檢查瓶子時特地看了瓶底,心中便有了一些把握,他點了點那個六芒星符號,問:“你知道這個符號是什麽意思嗎?”

蘭迪一愣:“我不知道,主人給我的所有藥物、食物上都有這個标記。”

沈雨澤:“所有藥物食物?”

蘭迪點頭:“嗯,那些有包裝的速食品上面也會印這個标記,有的還有字。”

沈雨澤:“什麽字?”

蘭迪:“MWCC-A。”

沈雨澤皺起眉頭,想不出這幾個字母代表什麽意思,他思索片刻,又問蘭迪:“你的主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的主人跟你和恺一樣,都是黑頭發,黑眼睛……”蘭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然了,我們跟巨人肯定是不一樣的。”

“……”黑頭發黑眼睛,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蘭迪又拿起瓶子重新看了看,似乎在為自己幫不上忙而內疚,他道:“主人肯定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是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沈雨澤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舍,問:“你舍不得你的主人?”

蘭迪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垂着眼睛道:“其實他對我還挺好的。”

沈雨澤:“怎麽個好法?”

蘭迪:“我見佐伊斯俱樂部那些小人好像經常挨餓,但是我的主人從來不餓着我,他每天給我很多吃的,還會讓我在他書桌上活動。他經常跟我說話,唔,也可能是他在自言自語,因為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主人大概是覺得和我交流有點費勁吧,因為我的聲音太輕了,所以他跟我說話時,用的是另外一種語言……”

不知道蘭迪是不是受他主人的影響,此刻也有點自言自語喋喋不休的跡象。

沈雨澤靜靜地聽他說了一會兒,捕捉到一個信息:“另一種語言?”

蘭迪:“嗯,巨人的世界有不同國家,每個國家都有不同語言,之前主人帶我去他的國家,讓我悄悄躲在他的包裏往外看了一眼,那裏都是和主人一樣黑頭發黑眼睛的巨人。而且,主人偶爾會帶一些朋友在家裏辦派對,其中那幾個黑頭發的人,也會說那種語言。”

沈雨澤聽到這裏大概有點确認了,他也同時想起了那個代表自己名字“雨”的字符。

如果他沒猜錯,那應該就是A國語——他失去記憶之前肯定學過A國語,才會對那個字符有印象。

而六芒星的意義,必然和蘭迪的主人所屬的國家有關,他和恺說不定就是從那個國家來的。

沈雨澤又問了蘭迪幾個細節的問題,蘭迪都答不上來,雖然有點遺憾沒能挖掘出更多的信息,但有了這一點線索,已經讓沈雨澤深感欣慰了。

他問完後,也沒急着中止話題,而是陪蘭迪閑聊了一會兒:“既然你覺得你的主人對你好,為什麽還要跟我們逃出來?”

蘭迪沉默了一瞬,道:“因為我太寂寞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這麽多同類了……”他看了沈雨澤一眼,面上又閃過一絲腼腆,“更別說我們現在這種交談,以前根本沒有。”

沈雨澤:“……”

蘭迪道:“主人家裏只有我一個小人,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一個人度過,也不知道能做什麽……所以,每次主人帶我去佐伊斯俱樂部,我還挺高興的,雖然那裏的人比較兇殘,經常打來打去,還要揍我,搶我吃的,但是,至少在那裏我不是一個人……現在也一樣,我是第一次看到那麽多同類一起反抗出逃,覺得很興奮……”

沈雨澤聽着,莫名有些替他心酸,和蘭迪相比,自己一蘇醒就有米娜等人在身邊,也算是一種幸福了吧?

“而且,你剛剛在路上說的那段話,很激勵人心,”蘭迪擡起頭,一臉崇拜地看向沈雨澤,道,“我希望,我的選擇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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