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基佬
俘虜集中營裏汗臭肮髒,雄蟲身上散發出來多日不洗澡的味道熏的琦瑞直想翻跟頭。
他被幾只雄蟲圍在中央,躲在集中營裏稍微較為幹爽通風的角落。
“少校,您不能出事,一定要忍。”
另一只道,“是啊,否則多格的犧牲就白費了。”
“蟲王一定會救我們的,少将請您千萬不要暴露自己!”
琦瑞盤腿坐着,微微閉着眼,冷淡決絕。
蟲族踏上地球的二百七十年來,為了生存,曾與人類進行過無數的戰争,從開始在這個星球紮根起,地球就被他們當成了家。
不管人類是否承認,他們在這裏繁衍生息,在地球人和動物都無法生存的輻射空中勞作建立家園。
戰争總會有輸贏。
可這一次,蟲族損傷嚴重,折損五千多蟲兵,剩餘全部被俘虜,帶入了人類的集中營中。
琦瑞隐瞞身份參軍入伍,從不被雄蟲看好,到一路摸爬滾打戴上少将的軍銜,這一次,他輸慘了。
慘烈到他應該立刻掐死自己,而不是躲藏在雄蟲中間茍且偷生。
可是一想到死,就想起他剪斷雌蟲标志性的一頭長發時,頂着滿腦袋短茬碎發站在雌父身前,雌父仿佛一瞬間蒼老,滿眼淚水攥着他的前襟說,不要死,不管如何,要活着回來,不要像雄父,留下他自己從此悄然無音,屍首不存。
雌父說,他和雄父太像,即便七歲那年将琦瑞被迫選擇性別,卻仍舊改變不了他參軍入伍上戰場的命運。
蟲族由雌蟲和雄蟲構成,和人類從基因便決定性別的這一點不同,蟲族生下來的蟲崽皆生有卵巢和精巢。
每一只蟲子會在七歲那邊選擇成為雌蟲還是雄蟲,然後服下特定的藥物,殺死未被選擇的那一套生殖系統。
這種選擇能夠平衡種群的性別比例,在需要的時候,大量出現一種性別,已達到某種需求的飽和。
和人類中的男女不同,蟲族的生殖系統更和男人相似,長相上來說,雄蟲像是粗狂雄壯的男人,而雌蟲則和文靜纖瘦的男人一樣,比較中性柔和美。
這種相貌特點的蟲族剛侵略地球時,着實讓人類大吃了一驚。
卧槽,一大群死基佬來侵略地球了?!
卧槽,這群基佬蟲子是不是要來奪我們的女人來生孩子了?!
兄弟們,為了保護我們的母親、女神女漢子女老師,和這群基佬蟲拼了!!!
人類穿着笨重的能量服,從能量罩裏沖出去,來到滿是輻射危機的外面,打着保護我們的女人的名義和蟲族幹了第一架,第二架,第三架,幹着幹着,發現蟲族落地生根,井然有序的建造家園和軍隊,然後生起了孩子。
這時候,人類才發現,哦,沒有大胸脯,長着小叽叽的蟲族也是能生蟲子的。
于是,原本想等他們沒有新的生命接替一代一代死去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裏,人類不得不面對在輻射充滿地球的末世中,分出六分的注意力和蟲族在這末世傾頽的星球上開始争奪資源活了下去。
戰争中喪命的雄蟲很多,于是蟲王開始下令調整雌蟲和雄蟲的比例,要求加大雌蟲的數量,讓他們努力開始生。
在這個急需生産機器和戰鬥機器的時代,雄蟲要上戰場,雌蟲則需要消耗精血繁衍後代。
琦瑞的雄父是蟲族的一名軍官,深知戰争的殘酷,于是在琦瑞誕生之後義無反顧不顧琦瑞的意願,逼他喝藥,使他成為了一名雌蟲。
完全不在乎他的體質和表現出來的能力有多麽适合戰場……
琦瑞看着手腕上的鐐铐,嗅着沉重髒污的空氣,不後悔離家參軍,只是對不起在家裏苦苦等候的雌父。
俘虜集中營的士兵開始一天一次的嚴刑逼問,一千多個俘虜,一個一個來刑審,沒刑審到的蟲子會被安排勞動,帶出能量罩外,采礦負重。
人類在尋找有利用價值的蟲族,比如高級領導者,能接觸蟲族集權中央的軍官。
琦瑞知道人類在尋找他。
是他帶領蟲族在瀕臨潰敗之際偷襲人類的返航坦克,成功摧毀近十輛高射炮坦克,硬生生将人類的勝利之情沖淡了。
這場戰争雙方都損失嚴重——蟲族的性命、人類的軍械儲存量和裝備。
琦瑞握爪,默默的想,人類消耗了太多的軍火,如果此時蟲族能夠再次發起戰争,一定能将他們一擊潰敗,再無翻身之地的。
可不管他內心多麽澎湃激昂,都只能是完全沒有屁用的想想,這些年蟲族丢掉多少性命在這場戰争上,即便如今人類軍火損失嚴重,而蟲族也沒有力氣再戰了。
戰争真不是個好東西,琦瑞想。
可如果不打,就只能向人類低頭妥協,承認侵略,然後被永遠都仰着鼻孔看蟲,自以為生物等級高超的人類肆意的慘無蟲道的奴役。
琦瑞的爪指發出尖銳的疼痛。
審訊室裏,集中營長官猙獰兇悍的看着他,“我再問你一遍,這些蟲子裏面究竟誰是你們的領導者,向我指認他,我可以放過你,這種感覺不好受吧,一根一根指甲被拔掉,別忍了,遲早會有蟲子說出來的。”
蟲族的爪和人類不一樣,除了指間的爪蹼之外他們的指尖尤其的長,且鋒利無比。
十指連心,不管是人心還是蟲心,鑽心刻骨的疼從顫抖的指尖滲入四肢百骸,讓他疼的幾欲痙攣。
琦瑞靠着刑具發抖,滿身是汗,猩紅的眼睛瞪着集中營長官,從沙啞的嗓音裏逼出字。
集中營長官得意的靠過去,聽見琦瑞疼的顫抖,一個字一個字道:操!你!麻!痹!
他臉色大變,将刑具通上電流,鉗住琦瑞鋒利的指尖,然後狠狠的一拽!
戰略辦公室裏,新上任的助手送上來冷茶。
男人低頭坐在辦公桌的後面,翻閱厚重的一摞資料,擡手去拿,卻不料助手一心一意端着茶杯,沒注意腳下的路,膝蓋磕在桌角手腕猛地一顫,将一杯冰水灑了出來。
“抱歉首長,抱歉。”
冰涼的茶水和冰塊灑在舒尉彥的手背和桌子上,舒尉彥眉頭皺了下,眼風掃到桌角的肉肉盆栽上被兩顆大冰塊砸了正着,他連忙站起來用手擦掉。
被冰塊砸到的肉肉盆栽上幾片肥碩多汁的葉片出現了幾道斷裂,被砸傷了。他眉頭鎖的更狠,“出去。”
助手連連道歉。
舒尉彥看他一眼,按了按眉心,“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助手唇瓣動了動,退了出去。
助手離開後,辦公室進來了個人,後腳跟一碰,行了軍禮——是舒尉彥身邊的貼身衛兵。
男人站在窗臺邊低頭望着受傷了的肉肉盆栽,神情有幾分不耐。
這肉肉盆栽對舒尉彥而言意義重大,平日裏曬太陽澆水都小心翼翼精心呵護,卻不料今日受了這麽重的傷,他有多心疼可想而知。
衛兵走上去看了看,“澆點營養藥水吧。”
斷了的葉片過不了幾日就要枯萎了,舒尉彥皺了皺眉,心情很是不好。
“事辦的怎麽樣了?”
衛兵點點頭,“過不了多久那只蟲子就會明白了,除非他太蠢。”
舒尉彥點頭,沒說話。
衛兵猶豫了下,轉頭看了眼緊閉的辦公室門,低聲說,“如果那只雄蟲沒有按照首長的想法做怎麽辦?将高層正在尋找雌蟲的事暗中透漏給他,真的不會有什麽後果嗎?”
舒尉彥看他一眼,“有什麽後果我擔着,你怕什麽。”
衛兵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僵硬了,于是朝後面退了退,讓自己既能注視到首長,又能不讓自己受累。
那麽高,總是仰望很容易得肩椎病的!
舒尉彥低頭看着手裏受了傷好像突然憔悴都不嫩了的肉肉,“近五年來城裏的新生嬰兒出生率是0.3%,再不想辦法,城市遲早會失去生命力。高層已經在着急了,所以這件事應該會很快實行。”
随着輻射充滿地球,星球進入末代危機,即便有能量罩籠蓋着城市,卻依舊擋不住輻射的威力。
如今,人類面對最嚴苛的挑戰不是能量罩外的蟲族,而是女人生育率低下,畸形和死胎增多,來自人類內部的滅亡。
曾經成為地球上最具有繁衍能力的人類終于要接受懲罰了——沒有新生嬰兒。
于是,人類高層為解決繁育這個問題,把目光瞄上了能生且不怕輻射的蟲族雌蟲的身上。
這個想法目前來自于人類高級領導的內部讨論會議的結果之一,如果實驗室可行,付諸行動只是頃刻之間。
所以,他要趕在那些高層的決策之前将那只小矮蟲帶出來,圈入自己的領地。
“首長,您怎麽知道他就是您要找的蟲?”衛兵好奇。
舒尉彥握着手裏的盆栽,低頭望着那一點鮮嫩的綠意,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