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二年

椅子在衆人的驚呼中朝女人直直的砸下去, 那男人從身後被狠踹了一腳,椅子貼着女人的頭皮蹭過,與男人一起踉跄倒在了另一張桌上,壓翻了其他的桌子,瓶瓶罐罐倒了一身。

琦瑞收回腳,瞪着男子道,“長得這麽醜還打女人, 踹你一腳我都嫌髒。”他轉過頭去扶被吓楞了的女人,爪子還沒碰上那女人,被舒尉彥及時抓住了。

他被這一抓的功夫, 女人突然回過神來,沖到一邊去扶自己的男人,嘴裏說着,“沒事吧, 摔住了嗎?”

琦瑞眉頭緊緊一皺。

那女人披頭散發,扭過頭來, 尖銳的聲音直逼琦瑞,“你憑什麽打我男人!你們都看見了,是他先動手打我男人的!你竟然敢打他!我跟你拼了!”尖叫着朝琦瑞撲過來。

舒尉彥擋住琦瑞,将他帶到一旁。

女人還在罵罵咧咧, 要沖過來,被餐廳的服務員按住了。

琦瑞沒料到這女人竟會這麽不講事理,被氣笑了,“如果不是我攔住了, 你現在就被他打死了!”

那女人潑婦的狠,朝地上一坐,指着琦瑞就道,“沒見過夫妻打架是嗎,誰讓你幫忙了,我欠你了?嗚嗚嗚,你打傷了我男人,我要你賠錢!”

舒尉彥臉色一冷,琦瑞笑道,“是我欠你了,早知道就讓他打死你!剛剛就想說,你們倆長得一樣醜,打死了,省的礙眼!怪不得不要你,像你這種醜的,我也不要。真是抱歉打掉了你去死的機會。”他丢過去一把椅子,“這樣算彌補了嗎?”

那男的額頭不知被撞在了什麽地方,冒着鮮血,他晃晃悠悠站起來,吼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姐夫是財政部長,我要告你打人,老子讓你——啊!”

他話沒說完就被琦瑞飛起一腳踹散了凳子給吓住了,琦瑞道,“我還是局長呢!”他說完聽見有人咦了一聲。

舒尉彥道,“你不是局長,你是局長夫人。”說罷啄了一下琦瑞的腦袋。

“……”

餐廳外警察剛好趕來,為首的那個一眼看到舒尉彥立刻道,“舒局長?您怎麽也在這裏?”

地上的男人聽到警察的稱呼,楞了下,指着舒尉彥道,“你是、是……”

舒尉彥瞥他一眼,淡淡道,“前些日子還有人讓我給你找個工作,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有前科的人是不能進我的局裏的。”

那男的哆嗦,鮮血流了滿臉,結巴道,“你是舒、舒舒楠的弟弟?我、我沒有前科。”

舒尉彥笑道,“馬上就有了,因為我打算告你誣陷國家公務員,在公共場合滋事挑釁。”他環顧一周,“應該會有人替我作證的吧。”

餐廳裏看熱鬧的人雖不知道舒尉彥的身份,但顯然是比那男人口中的財政部長要大,加之這一場鬧劇看下來,明眼人都看出來這對夫妻不是什麽好東西,男的當衆打砸東西,女人颠倒黑白狗咬呂洞賓,一陣低聲交談之後,便陸續有人站了出來表示願意作證,指正那男人的誣陷。

等跟着警察坐上了車,琦瑞才知道,原來那男的就是舒尉彥的兄長的媳婦的弟弟。前些日子舒楠兩次拜訪,就是想讓舒尉彥在自己那裏為他謀個職位當當。

琦瑞坐在車裏直踩舒尉彥的腳,踩下去不解氣,還使勁擰了一擰,低聲道,“沒一個好東西!操你全家!”

舒尉彥知道今晚的事讓琦瑞受委屈了,他的琦瑞炸毛是炸毛,但善良的一比那啥,沒料到恰好遇見了個狗咬蟲子的人,在琦瑞的心裏給人類抹黑了。

“除了我媽,操全家就操全家吧。”

前面開車的警察沒忍住,幹咳一下。

舒尉彥将他帶進自己懷裏,在司機開不見的地方捏着琦瑞的小屁股,“別生氣,嗯?”

琦瑞看着他冷笑,腳下踩的更加用力。

“晚上不回去了,我帶你去個地方。”舒尉彥道。

在警車上簡單錄了口供,舒尉彥交代幾句,被一路微笑服務送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

已經夜裏十點多,夜色沉沉,星子挂了整個天空,從城市上空看去,能量罩裏的星辰沒那麽清晰,散發着柔柔淡藍色的星光。

琦瑞看着舒尉彥的面孔漸漸藏在黑暗之中,随着他們要去的地方,愈來愈模糊。

在一處空地前下了車,舒尉彥拉着他朝一棟隐藏在昏暗之中的三層小樓走去。

“摘了吧,戴着不舒服。”舒尉彥取了琦瑞爪子上的手套,順手塞進口袋,不緊不慢的沐着夜風走在路上。

琦瑞仰頭看着舒尉彥,他今天看了很多次,脖子都有些發疼,用爪子錘了兩下脖子,繼而被換上了一雙手代替他的爪子捏着。

“我以前有個弟弟。”琦瑞開口,在寂靜的夜空中吹進舒尉彥的耳中,清亮溫柔,帶着對久遠的懷念。

舒尉彥笑道,“知道,死了,下雨的時候。”

琦瑞搖搖頭,綠眸在黑暗中泛着淡淡墨色的光,“我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只記得雄父抱着他對我說,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說完走進了雨中,從那以後我就一次也沒見過他。”

以後再也見不到的蟲,不是死了,是會去哪裏?

如果去了哪裏,為什麽不會回來了呢,不會想他嗎,不想見他了嗎。

琦瑞那時候還小,又剛剛進行了選擇性別——喝下某種特定的藥,殺死身體裏的未被選擇的生殖系統,那段時間很難熬,就像生了一場大病,虛弱的厲害。

他躺在床上近乎昏迷般睡了好久,可他還記得自己的身旁總會有一個暖暖的懷抱,小小的手摟在他身上,在耳旁輕輕和他說話。

後來他逐漸醒來,一天天恢複氣力,後背也開始浮現黑色妖異的花紋,他聽雌父說,這是很能生的意思。

他展示給那個瘦瘦的小孩看,小孩問他,以後能不能給他生小蟲崽。

琦瑞用小爪子揪他的衣服,低頭看着他,揪了好久,說,那我問問雌父我能不能給你生。

再後來,他還沒問,那個小孩就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

琦瑞垂眼揉着爪子,“我記得……他也常常帶着手套,我一直以為是他的爪子受了傷。”

舒尉彥勾起唇角,站定,溫聲說,“到了。”

琦瑞擡頭,鮮紅的十字架伫立在屋頂,消毒水的味道冷冷清清從玻璃窗中散發出來。

這是一家私人醫院。

舒尉彥徑直帶着琦瑞穿過好幾個卡口,上了三樓,沿着兩面牆壁刷的雪白的走廊,來到了最後一間病房。

病房前有一扇巨大的透明窗,從外面能看到裏面的景致,但現在,被淡藍色的百葉窗嚴密的遮蓋了起來。

病房門一動,一名護士推着擱置藥品的小車走了出來。

琦瑞發現她穿戴的十分厚重,和離開能量罩作戰的人類士兵穿的相似,大概都是用來防止輻射的防護服。

“夫人睡下了。”看見舒尉彥,護士有些驚訝,現在已經夜裏十一點多了,舒尉彥從來沒有這麽晚來過這裏。

舒尉彥低聲說,“我只看一眼。”

護士點點頭,轉身回了病房,将擋在巨大落地窗的百葉窗稍稍打開了一條縫隙,囑托過幾句話後,帶着門口守衛的士兵一同離開了。

琦瑞從那道縫隙朝外面看去,病房裏很安靜,一盞昏暗的橘色小燈盞在角落散發着柔柔的光,病床旁被幾臺大型白色儀器占滿了,許多他看不懂的透明色小管被接入到了病床上的人身體上。

躺在病床上的人只能看清大概輪廓,是個女人,但沒有頭發,帶着病人專用的藍色手術帽,她的臉上有大塊暗色的斑紋,因為離得太遠,琦瑞不确定那是斑紋還是陰影落在了她的身上。

舒尉彥淡淡道,“她是我的母親。”

琦瑞心裏隐隐已經猜到了,“她是……什麽病?”

“遭到了嚴重的輻射。”

琦瑞心裏一抽,從身後被舒尉彥摟住了腰,溫熱的鼻息噴在他的耳後,舒尉彥低聲道,“她就這樣活了十二年。”

十二年是個敏感的數字,琦瑞忽然覺得心裏空了,有什麽東西正從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皮膚中朝心口湧去,溫暖的,帶着一腔濃濃的回憶朝他的心口撒丫子飛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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