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高凡正好周五沒課，來了單位就跟着西裝革履的沈文傑去了樓上的大會議室。

幾個同事正帶着會議室的服務員擺弄桌椅桌簽，沈文傑這邊的工作高凡幫不上什麽忙，他便主動提出去幫其他同事發放文件。

會場很大，沈文傑坐在前邊距離後邊的同事有些遠，幾個姑娘知道高凡是沈文傑的學弟，便大膽的湊在高凡身邊小聲的問東問西。

“女朋友？不，這我真的不清楚。”高凡無奈的搖搖頭，不想引火上身。

女同事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回頭繼續擺弄代表們的桌簽。

上午十點，來參加會議的各企業代表陸陸續續的到場，高凡和另外一個女同事站在門口外一起迎接，其他幾個同事幫忙引導。

沈文傑接着電話後大步流星的從前門出去了，不一會兒帶着幾個外國人回來了。

高凡遠遠地看到一個專家把一個袋子遞給了沈文傑，裏邊似乎是包裝好的禮物，沈文傑也沒推拒，笑着收下了。

他還看見沈文傑為了遷就比他矮上不少的外國女專家頭微微低着頭，有些棱角的眉眼舒展開來，耐心的與對方攀談，聊着聊着還會和對方相視一笑，樣子很恭敬卻又不低三下四。

高凡挑了挑眉毛，覺得沈文傑給他的印象又有了些改變，從一個不近人情的校草，慢慢變成了樂于助人的學長，最後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

也許是因為沈文傑在學校成績優異，獎學金次次不落，還常代表學校參加各種國際青年論壇或者會議，被老師喜歡，被同學追捧，讓他被神化了，這讓很多人覺得他如果工作就應該總裁那個級別的，再不濟也是中層領導，高凡相信學校裏其他人看見了這幅場景也會覺得詫異。

但說白了都是人，也沒什麽失望的不是麽？

高凡想着。

“小凡！高凡！”邊上的女同事見高凡看着沈文傑的方向愣神，小聲的提醒。

高凡趕緊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沒想到對面的同事笑着看着自己，滿眼的深意，仿佛在說：我懂，我懂，畢竟沈文傑那麽帥。

會議的時間為一天，其中有大半是由外國專家進行講演，沈文傑和另外一位翻譯坐在側邊的位置上，輪流為幾位專家進行交傳。

高凡坐在後排聽着演講整個人有些蔫，要說他英語差，那倒沒有，好歹是高考英語拿了高分，托福考了110的人，可對于長時間聽這種與自己熟悉的領域無關的講座，他還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低着頭偷偷地打了個哈氣，眼睛裏滿是淚水，他使勁兒眨了眨眼睛，看着前邊的人發呆。

坐在主席臺上的外國專家一個比一個老，卻一個比一個神采飛揚，現在正在發言的是美國某知名大學的希臘裔教授，那英語聽起來有些詭異，似乎與印度英語有異曲同工之妙。

反正就是讓人很難聽懂。

他又看了看主席臺上商會的領導，那個患了“地中海”的老頭摘了老花鏡，低着頭，似乎在看手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處理什麽緊急的工作。

高凡覺得臺上的專家無趣，又看向了正在進行交傳的沈文傑。與初入職場的翻譯員不同，沈文傑顯得老練的多，翻譯流暢且語言精确優美。

他看見沈文傑雙手放在桌上壓着文稿，身子微微向前傾斜，讓嘴與話筒保持一定的距離，挺直的腰杆讓他解開了的西裝下擺直直的垂着。

線條分明的薄唇一張一合，低沉好聽的聲音通過麥克回蕩在整個會議室當中。

高凡有些明白了邊上正在犯花癡的女同事的心情。

會議冗長，好在中間休息的時候，他們給各位參會代表準備了豐富的茶歇糕點，讓大家可以解乏。

沈文傑陪着幾個老外在外邊喝咖啡，見有參會代表上前用流利的英文咨詢便自覺退到一邊，取了幾塊水果吃。

幾個幹會務工作的同事忙活着給所有代表換新的礦泉水，高凡也不例外，在會場的前邊忙碌着，一個人高馬大的西裝男似乎很着急，路過高凡身邊時一不小心撞到了他，高凡重心不穩，身子倒在了桌子上還碰倒了還沒來得及擰上蓋子的水瓶，頓時撒了一桌子的水，文件都濕透了。

高凡畢竟也剛成年沒多久，又是初入職場，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周圍水沒有灑到人身上，他舒了口氣。同事們都很忙，擡頭問了句怎麽了，高凡冷靜下來擺了擺頭說：“水撒了，我自己弄就行。”

“哦好好。”同事回說。

沈文傑忘記拿手機便回了會場，剛一進來就見高凡進了前面空閑了很久的儲物間，又見他的襯衫濕了一部分，便走過去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高凡苦笑了一下說自己把水碰灑了。

沈文傑點點頭，出去叫了管會議室的姑娘，取來了幾塊毛巾和拖布，把西裝搭在自己座子的椅背上，跟着高凡一起收拾幹淨，還去跟管理資料的同事要了幾份新的。

“差不多該繼續了。”沈文傑擡手看了看手表說，他回到座位上把桌上的一包餐巾紙拿過來遞給高凡，“擦擦衣服，手紙吸得快。”

高凡忙不接的點頭感謝，然後自己在這個座位附近等着代表回來給人道歉。

再休息的時候，高凡謹慎了不少，幹完活兒和同事們出來吃點心，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同事見到沈文傑站在老外那邊獨自喝着咖啡便有些動心，推着高凡的後背往人那邊走。

高凡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女同事，女同事立馬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回道：“你是他學弟，有話聊。”

“文傑，你也來休息啊？”女同事一臉自然的神情，從邊上取了一份蛋糕，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沈文傑點了點頭，回說是，然後看向高凡問他：“還行麽？”

高凡笑着回答：“恩，謝謝學長的關心。”

女同事趕忙接過話茬：“小凡挺好的，幫着搬了不少重物。”

高凡讪讪的笑了笑，他剛灑了人家一桌子水，還是沈文傑幫着他一起收拾的，這會兒被人在沈文傑面前誇實在有些難以誠心接受。

“這會結束你是不是也能閑幾天？”女同事問沈文傑。

沈文傑應說：“嗯，暫時沒有其他工作任務了。”

“那找個時間出去吃飯吧，正好當作歡迎小凡和幾個實習生了。”女同事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主意，“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吧。”

沈文傑平時不太愛參加這種同學同事間的私下聚會，幾個女同事邀請了他好幾次都沒成功。

沈文傑看向正在一旁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高凡，并沒有急着答應。

女同事見沈文傑沒什麽反應似乎有些尴尬，便問高凡要不要去吃大排檔，高凡雖然剛才走神了，但他喜歡和別人鬧騰，一聽說要出去吃，欣然答應了下來。

搞定了學弟，再搞定學長，女同事又問沈文傑去不去。

高凡擡眼看了看沈文傑，眨了眨眼睛。

明黃色的燈光映在高凡的眸子裏，那雙好看的杏眸中似乎是帶着些孩童般的期待，沈文傑的思緒被什麽牽走了，他少見的點頭答應了。

高凡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對方的眼裏是什麽樣子，更不知道沈文傑為何答應，他只是驚呆了，畢竟學校裏大家可都知道沈文傑一般不參加別人攢的局。

沈文傑看着高凡臉上突然出現了驚詫的神情，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答應了聚會，也覺得為了一個剛認識不久的非直系學弟而打破了自己的原則，實在有些奇怪，但既然已經點頭同意了，也就去一起吃個飯。

晚上幾個年輕人拼了兩輛車，去了最繁華的小吃夜市。

沈文傑挨着高凡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着別人的疑問。

他不愛喝酒，便拒絕了大家的好意，一個人喝健康養生的燕麥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高凡卻不吝這些，雖然他面子薄，但從來不認生，只要別人有興致，他也聊得來沒一會兒就能跟人混得稱兄道弟。他開了聽啤酒，和對面年紀相仿的實習生碰了個杯，然後咕咚咕咚對着嘴就喝，還大口的吃了個串。

沈文傑坐在一旁看他很快喝空了兩聽啤酒，又開了新的一聽，站起身和對面其他處室的實習生碰杯時手有些微抖，不禁輕皺了眉頭。他看了看高凡紅撲撲的臉，把人拉下來，低沉的聲音擾的高凡耳朵癢癢：“別喝了。”

高凡是挺容易上臉的，但很少醉。

他喝了些酒後心情很好，瞧見沈文傑擔心自己，心裏不由得再次生出些許比穿女裝被帥哥搭讪更強烈的滿足感。

他側着頭，借着大排檔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看到了沈文傑滿臉的擔憂，不由得笑了笑，然後放下了酒。

沈文傑看着他幹淨透亮的杏眼帶着些許的水汽，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跟刷了睫毛膏的姑娘一般濃密而纖長，左眼角的下方還有一枚棕黑色的淚痣，他的目光從高凡的眼睛處慢慢的像右移，掃到他小巧的左耳廓，那裏又有兩個緊挨着的、小小的痣。

他忽然覺得高凡生的真是好看，眼神中總是帶着些許純真與可愛。

和那個不能說話的女生一樣好看。

他愣了愣神，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女裝時的高凡。

沈文傑向來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感興趣的人與事他從來不會多耽誤一秒的時間去上心。可是最近他發現自己總是想起那個不能說話的女生，尤其容易想起在咖啡店裏看起來乖巧的她，和對付不良人士一點兒都不會手軟的她。

雖然他們是真的不相熟。

但就那麽一個小細節都足夠讓他覺得她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看着高凡就越發的覺得兩人很像，不禁想象如果那女生能說話，一定是和高凡似的說起話來是如此的開朗善談。

高凡沒有注意到沈文傑略帶深意的目光，一邊吃烤鱿魚一邊和邊上的另一個實習生聊經驗。

本來打着別樣目的的幾位女生見沈文傑一直自己沉思，不聊天也不喝酒，搭了幾次話人都沒理自己，便有些退意，幾個人湊一小堆兒聊天去了。

這一頓飯下來，沈文傑還是那個沈文傑，而高凡俨然成為了大家都喜歡的活寶。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概還能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