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器靈
經過數月的日夜兼程的趕路, 殷臨淵所率領的敘職隊伍已經離魔界的王城近在咫尺。
王城壁壘森嚴, 恢宏雄偉,護城河暗沉的河水內偶爾躍起幾尾滿嘴利齒的食人魚。
殷臨淵停住馬,他凝望着王城,幽深的鳳眸中情緒莫辨,也不知在想什麽。
與此同時,七重城門陸續大開, 凱樂高奏,凱歌回蕩,城門口等待已久的迎接隊伍迎了上來。
迎接隊伍中為首的是時青珩的心腹,他熱情地接待了殷臨淵:“殷将軍, 您總算回來了!”
殷臨淵微笑着颔首, 像是從未和師尊發生沖突,也從未被師尊摁在江淮然的靈堂上威脅一般。
時青珩的心腹笑道:“殷将軍, 您出去那麽久,攝政王殿下想極了你。他想等會請您入宮,與他一見。”
假若放在過去, 殷臨淵可能已經維持不住假笑了。但他現在城府漸深,毫無異樣地接口道:“好, 師尊想見我,我哪有不見的道理?”
将麾下暫時安置在王城的軍營中後,殷臨淵便入宮前去觐見時青珩了。
入宮城岳煌門,再過極武道,穿過整座宮城後, 便到了金妄殿門口。
入殿後,殷臨淵行至殿前掀袍跪下,道:“參見攝政王殿下。”
時青珩高據主座,他俯視着殷臨淵。從他的這個角度看,殷臨淵跪姿端正,目前看起來很老實。他的漆黑墨發被利落地紮了起來,那一小截修長雪白的脖頸一覽無餘,莫名的勾人。
殷臨淵今天身着玄色長袍,長長的衣擺上繡着傳說中血獄魔怪食巨象時的駭人惡相。
但與這身繡着血獄魔怪的長袍風格不符的是,便是長袍主人至盛無比的容貌。
殷臨淵黑發雪膚,唇瓣殷紅,一雙潋滟如水的鳳眸眼尾上挑,攝人心魄。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周身那股惑人的氣質。恐怕群芳譜上所有瑰姿豔逸的美貌佳人,若往他身邊一站,也要被比得黯然失色。
時青珩心道:臨淵出落得越來越好看了,也越來越有當年的風采氣勢了。
殷臨淵雖低着頭,也感覺到了時青珩熾熱的目光,他有些不太舒服,但一句話也沒說。
盡管他現在已經很強了,卻從未仗着實力與威望便不把時青珩放在眼裏。
因為他越強大,越深知時青珩難以撼動。
時青珩讓殷臨淵起身,并喚他坐到自己身邊,他笑問:“臨淵,最近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殷臨淵道:“尚可。臨淵雖常遇危機,但終能安然度過。”
時青珩笑容親昵道:“我就知道臨淵是最出色的...對了,出征在外多年,臨淵有想過我嗎?”
殷臨淵僵了僵,他違心道:“自然是思念過師尊的。”
時青珩:“有多思念?”
殷臨淵硬着頭皮胡亂編道:“每逢明月當空,就想師尊。”
時青珩笑而不語。事實上,他吃味極了。他的臨淵,對江淮然情話諸多,如蜜如糖。偏偏對着他,就冷汗如瀑,無所适從。
時青珩有些不甘地收斂起調戲之心,開始同殷臨淵認真地談起正事。他過問殷臨淵的修行,并教導殷臨淵新的秘術,且詢問殷臨淵所經歷的各大戰役中的細節情況,教殷臨淵在一些境地中,如何選擇最優解。
不得不說,雖然時青珩的私德有點問題,但他的教學能力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殷臨淵聽得如癡如醉,心中的抵觸提防也少了一些。
但是,等時青珩教完後,坊間已是月上枝頭了。
殷臨淵驚覺時間太晚,連忙向時青珩告退。
但時青珩不想放他走,而是故意邀請道:“臨淵,深夜了,不如留宿宮中吧。”
殷臨淵無語。時青珩絕對是故意拖到現在的,如今這個時間段,自己若是留宿宮中,準有流言蜚語傳出來!
哪怕他現在離宮,估計也有人說三道四,覺得他和師尊關系不清不楚...
反正,他和時青珩的桃色傳聞是難以清掉了!
但出去總歸比留宿好...留宿在宮中,誰知道時青珩會不會對他做些什麽呢。
殷臨淵像一只踩了尾巴的貓,他果斷婉拒了時青珩,逃也似地離開了金妄殿。
如水的寒涼月色照出宮中優美的景致。
殷臨淵腳步匆匆,在走過一條金碧輝煌的長道以及拐角後,他忽然腳步一頓。
前方的湖畔小亭上,有個身披黑色長袍的男子在前方憑欄而立,他察覺殷臨淵的到來,回首望來。
殷臨淵微微一怔。
此人戴着黃金面具,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一種尊貴霸道、不怒自威的強悍氣勢,應當是大夜王朝中習慣了發號施令的高位者。但他從未見過此人。
盡管此人看起來非常危險,給人帶來十足的壓迫力,殷臨淵卻突然生出一種很想要親近他的感覺。
這種感覺太莫名其妙了...殷臨淵想,此人是修了增加親和力的神通秘術嗎?所以自己才會有如此反應。
可是,看此人的模樣,并不像會修增加親和力的秘術的人啊。
此刻黑袍男子開口了,他的聲線低沉冷硬,卻又帶着別樣的溫柔意味:“你好,殷臨淵。”
殷臨淵道:“你認識我?”
黑袍男子回答道:“久仰你的名字。我聽聞你繼承了雪煞尊的道統,想送你幾件東西。”
雖然有人想白送他東西,殷臨淵很高興。
但他聽黑袍男子說久仰他的名字,莫名有點羞恥。因為同江淮然、時青珩的情史,殷臨淵的名頭并不好,他早已成了坊間豔若桃李、心如蛇蠍的美人的代名詞。好在大夜王朝的修士皆性情開放,欣賞強大而美麗的人,殷臨淵也沒因此遇到什麽麻煩。但假如他生在仙道,就是被千夫所指、口誅筆伐之輩。
殷臨淵估摸自己身上沒有什麽值得人圖謀的東西,便大大方方地走上了小亭。
小亭中的桌上擺放着三樣東西。
一樣是天晶玉制成的玉簡。
一樣是紋飾古樸的劍匣。
一樣是晶瑩剔透的血玉手镯。
黑袍男子介紹道:“玉簡裏有雪煞尊的完整傳承,包含雪煞尊所會的全部神通秘術。至于時青珩給你的傳承,是被他删改過的。功法倒是沒有什麽問題,但許多克制魔孽的秘術卻沒給你。劍匣裏的是縱情劍,乃是昔日雪煞尊的佩劍。雖然因為破損嚴重,昔日威勢不存,但也是一把好用的武器。”
縱情劍在劍匣中蹦了蹦,發出清朗歡喜的劍鳴聲。很奇怪的是,殷臨淵明明是初次見到這把劍,但他卻對縱情劍有種特別的偏愛親昵的感覺,仿佛以前曾并肩作戰過。
“第三個血玉手镯——”黑袍男子頓了頓,道:“裏面有一個博學廣聞的器靈,他知道很多東西。”
這三件東西樣樣都是稀世寶物,殷臨淵卻不急着收下,他擡起頭,問道:“你為什麽要給我寶物?無功不受祿。”
黑袍男子随便找了個借口,含笑道:“因為我是雪煞尊的故人。你是他的傳人,我自是要好好照顧的。”
殷臨淵道:“東西我收下了,算我欠你了個大人情。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黑袍男子道:“我只是一抹茍延殘喘的執念,很快就要消散了,你不必記住我的名字。”
他忽然輕嘆一聲,道:“我力量減退得太厲害了,還是沒能瞞住那家夥。”
下一刻,一抹月輝掃來,黑袍男子的身影如泡沫般破滅。
殷臨淵訝異地回頭。
時青珩一身廣袖長袍,眉目冷漠,自橋那端走來。
是他滅殺了黑袍男子這抹執念的存在!
時青珩看了眼黑袍男子原來所在的位置,冷笑道:“早該埋藏于地下、永不出世的家夥...現在竟然又跑出來了。我的臨淵吸引力可真大。”
殷臨淵在邊上垂着頭,不敢出聲。
時青珩将桌上的東西檢查了一遍,才道:“臨淵,東西都沒問題,你可以拿走。但你要記住,剛才那個人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以後若是再見到他,必須第一時間同我聯系。”
殷臨淵問道:“他是誰?”
時青珩輕描淡寫道:“一個早該死去的幽靈。”
雖然時青珩神色淡淡,但殷臨淵還是從時青珩的表情中讀出了他對黑袍男子的忌憚。
忌憚?這個黑袍男子究竟是何方人物?殷臨淵古怪地想。而且,收了人家的東西,又毀去人家的存在,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時青珩伸手摸了摸殷臨淵的頭,他微笑道:“好了,小臨淵,你回去吧。”
殷臨淵不想走,他還想問問關于黑袍男子的事。
但時青珩之後又邀請他留宿,這把殷臨淵吓得不敢再多問,婉拒後便匆匆離開了。
同時青珩周旋完畢後,殷臨淵終于離開宮城,他來到了內城的赤刃魔君府,準備暫居一段時間。
這座府邸留存着殷臨淵不少回憶,曾一度被殷家所掌,後來殷臨淵又要了回來。
到府後,深感疲憊的殷臨淵命侍女在浴房燒了一浴池的水,打算下池沐浴。
水燒好後,殷臨淵便遣退了侍女們,他褪下衣物,摘下發帶,獨身一人下了浴池。
水溫正好,殷臨淵微微眯起眼,舒服得喟嘆了一聲。
這時,他發現自己腕上戴的血玉手镯有些不對。他擡起手,借着浴室頂部鑲嵌的明珠光暈打量起血玉手镯來。
被殷臨淵近距離瞅着後,血玉手镯上的波動更大了。
黑袍男子說這只血玉手镯上有一個器靈。這抹器靈的波動為什麽這麽劇烈?難道是怕水嗎?殷臨淵莫名其妙地想。
殷臨淵直接冷聲道:“出來!”
血玉手镯上那抹器靈開始裝死。
殷臨淵作勢要砸手镯,器靈有些透明的虛幻身影才急忙從血玉手镯中飄了出來。
“等等!別砸!”他急道。若是砸壞手镯,一時半會他上哪找其他的寄身之處!
殷臨淵沒好氣地看他:“你是怎麽回事?”
器靈望了眼水中的殷臨淵,下意識側開眼睛,臉紅紅地不敢直視殷臨淵。此器靈外表年齡大約在七八歲左右,是個模樣可愛至極的小男孩,他唇紅齒白,眼神非常靈動。
殷臨淵自己平時看慣了自己的容貌,再加上威勢上來後無人敢正面冒犯他,所以他忘記了自己的殺傷力有多大。
白霧氤氲間,此刻的殷臨淵長發披散,眉眼柔媚動人,像勾人的妖魅。
殷臨淵想了好一會,才明白器靈的異樣。他哭笑不得,戳了戳器靈肉嘟嘟的小臉道:“你們器靈不是無性無欲望的嗎?生靈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大塊肉,怎麽見人洗澡還會害羞?”
假器靈真人魂無奈地想:因為我不是真正的器靈啊。
但表面上他卻睜大眼睛,甜甜地道:“因為前任主人教了我基本的審美和人倫禮教……”
殷臨淵道:“這樣啊。”他随手把血玉手镯摘下來,塞進了儲物戒。
假器靈:“!!”
他還想和殷臨淵再說幾句話呢,怎麽就被收起來了?
他又看了看周圍,發現儲物戒中擺放的東西有些淩亂。能幹的器靈為了給殷臨淵一個驚喜,并證明自己的用處,索性開始幫殷臨淵整理起儲物戒中的東西來。
作者有話要說:熱情介紹本文攻冥屠魔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