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齊晗眼底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後他問,“那怎麽辦?”

樊義珂懶洋洋靠回他的椅背上,“你能阻止他打比賽?”

齊晗搖頭。

樊義珂又道,“這不就完了,我也不行——那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諾少爺一個大好青年淪為殘疾人咯。唉,以後廣場舞大媽有眼福了,每天都能看着廣場邊兒或者小區裏一位俊俏少年郎坐在搖搖椅裏拿着扇子曬太陽。”

齊晗瞥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樊義珂連忙滑着椅子追過來,抱住他的胳膊,“诶齊神別生氣,我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真的,諾重他不聽我的話,還要我幫他瞞着他老爺子,嗚我才是最慘的,等哪天諾重全聾了我這工作也不用幹了,他老爺子勾勾手指就能讓我傾家蕩産,啊啊啊齊神你救救我吧,我太難了。”

樊義珂扯過齊晗的袖子裝模作樣在臉上蹭了蹭,後者皺了下眉,腳步卻停住了,聲音也低了下來,“我又能怎麽辦?”

樊義珂吸了兩下鼻子,“‘少帶耳機保持耳道幹燥清潔,不要用耳太久,不要用耳過度’——每天早中晚分別給諾重發一條,發到他拉黑你為止。”

齊晗:“......”

齊晗:“你還挺敬業的。”

“那可不,”樊義珂深表憤怒,“他把我微信拉黑我發短信,把我手機號拉黑後我只能用醫院座機給他打電話!就這他還不接!然後我只能去他直播間砸錢喊他來醫院!老子今天加班,就是等他一個人!我給你說,這上海要我治病的人排着長隊呢,他是唯一一個敢把主治醫師微信電話拉黑的患者!要不是看在他還算個好人以及我和你這麽多年的交情上,我才懶得管這個臭傻逼!”

齊晗想了想,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詞:“委屈你了。”

然而他面上沒有絲毫的同情,不等樊義珂開始第二輪的控訴,就掰開他的手,“一會兒隊長會來,我先走了,還是別讓他知道我來找你,也別讓他知道我知道他的病情。”

“诶我送送你,”樊義珂連忙起身,把椅子踢回原位,小跑追上已經走出去一段路的齊晗,“太無情了你!——對了,你看今兒早上熱搜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快笑死,你怎麽能說你家隊長出櫃呢,你們諾神得掉多少老婆粉啊哈哈哈哈......”

齊晗腳步一頓,猛然剎車讓樊義珂差點給撞上,“我沒說啊。”

“是,你沒直說,但是你說人家不喜歡女人——那可不就是喜歡男人嘛,哈哈哈哈哈哈現在還在熱搜榜挂着呢,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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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晗接過樊義珂遞過來的手機,翻了翻,臉色立馬沉了下去。

他随便點開一個營銷號的評論,熱度較高的幾條就是女粉哭訴諾神不要她們了,祝諾神早日找到真愛之類的祝福語,但是再往下,就出現了什麽諾重長得像個娘們兒是同性戀也不奇怪,還有上升到NG的說唐楷銳啊齊晗啊包括昨天官宣的顧洛都和諾重有一腿。

齊晗眼底閃過一絲戾氣,噼裏啪啦開始打字,在樊義珂的“诶那是我的賬號還有認證呢”聲中,給這個說NG全隊都是諾重包養的評論下回了個“放你娘的狗屁”。

他越看越氣,索性把手機塞回樊義珂懷裏,大步走了出去。

“齊神,我次......”樊義珂看着手中已經回複成功的消息,極有涵養地憋回了髒話,“不是,你拿我的號給這人回複,別人又會說是不是我和諾重有一腿了,我......我的一世英名!”

他欲哭無淚。

齊晗皺了下眉,猶豫了一會兒,“沒事,和你總比和我們好。”

“诶我說......”樊義珂突然湊到齊晗身邊,“你是不是喜歡諾重啊——從高中我就覺得你性取向似乎不對,你進NG前天天和他打游戲,進了後天天和他撒狗糧。我現在都忘不了你知道他出了車禍得了後天爆震性耳聾時的表情,啧,就差殉情了。”

齊晗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點開電梯門走了進去。

樊義珂撇撇嘴,給這人揮了揮手,然後站在原地思考自己剛才的那個邏輯。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突然隔壁的電梯門開了,一個護士走了出來,給他恭敬打招呼。

樊義珂應了一聲,剛準備往回溜達,突然,他神色一震,迅速伸出手按住了電梯!

合了一半的電梯門又緩緩打開。

樊義珂露出得意的笑容,要不是顧忌着這兒還有外人,他真想叉着腰仰天大笑。

他發現了一只諾重。

樊義珂在外面按着電梯,諾重在裏面按着電梯,然而就算剛才他聽到那個護士說了聲“樊醫生好”後瞬間一驚飛速側身貼住內壁站同時眼疾手快按了關門鍵,樊義珂還是發現他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許久,雖然諾重知道電梯的設置就注定他争不過樊義珂,然而他還是固執地按着關門鍵。

僵持了會兒,諾重終于認命地敗下陣來。

“好久不見呀諾少爺,”樊義珂從電梯裏揪出這只諾重,滿臉都是揚眉吐氣的燦爛笑容,“今日怎麽想着來看我了?”

諾重挑眉,“周日了樊醫生還不休息,可真是敬業,諾某佩服。”

樊義珂深吸一口氣,“我今天只有一個病人,NobleKing諾神。”

諾重眯起眼,“承蒙厚愛不勝感激啊。”

樊義珂瞥他一眼,“大學沒讀完說話還一套兒一套兒的。”

“誰說我沒讀完,”諾重手插進兜裏,側過身去看樊義珂,“自學成才。”

“行,你說得對,你是個人才,”樊義珂也停下腳步,側身盯着諾重的眼睛道,“——那諾人才,最近耳鳴和頭痛的頻率高嗎?”

“嘶——”諾重倒吸了口冷氣,往後退了一步抵在牆上,一只手捂着腦袋,面露痛苦,“頭頭頭疼,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樊義珂:“......”

樊義珂:“繼續裝。”

諾重一秒恢複面無表情,“你看,我在你面前犯病你都不信,說明你內心深處已經認定我完全好了,還治什麽——我走了,我哥還在等我。”

樊義珂忍無可忍,直接伸出手拽住諾重的胳膊就把他往診室那邊扯,“你給我過來,我今天等了一上午不給你做個檢查對不住我昨天砸的那五個火箭錢!”

“好說好說,”諾重被他扯得踉踉跄跄往前走,“我打你卡上啊,我不差那點兒錢......”

樊義珂把諾重擱到門跟前,砰得合上了門。

諾重看着近在咫尺差點砸到他臉上的門,悻悻摸了下鼻子,無奈坐到了儀器旁邊。

白昕修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他看了眼手機,九點。

“喂,齊晗啊,怎麽了?”

“你能不能聯系微博或者論壇,去删一些評論,還有把熱搜榜上的東西降下來?”

白昕修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道,“因為昨天那事兒嗎?沒事,馬上賽季開始了給咱們NG創造點話題,而且你那也不是什麽壞事兒......”

“不是,”齊晗煩躁地打斷他的話,“諾隊上熱搜了,第一。”

他想了想,補了句,“我覺得那是壞事兒。”

白昕修沒聽到最後一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諾隊上熱搜”這五個大字兒上,瞌睡蟲一下就被吓沒了,“——什麽?!”

電話那頭的齊晗手一抖,被這突然高八度的聲音吓了一跳。

他嫌棄地把手機拿遠了點兒,覺得自己再被吓幾次大概率會和諾重一樣變成聾子。

“謝了,先不說了,我去看看。諾重這小子,給他當經理得少活了十來歲......”

白昕修啪得挂了電話。

齊晗一噎,把“不是諾隊的原因,是我說錯話了”又咽回了肚子。

諾重霸占了樊義珂的醫生專屬座椅,滑到窗邊半癱着看風景。

過了一會兒,戴着眼鏡的樊義珂拿了個文件夾,翻着以前和剛才檢查的數據資料走了過來。

“諾重。”他叫了聲。

諾重半眯着眼沒理他。

“諾重。”他聲音高了高。

諾重還是沒理他。

“你自己也感覺出來了吧,”樊義珂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怒火對諾重的後腦勺道,“現在一周至少得有個兩三次突然就聽不見了吧,伴随的耳鳴和頭痛也越來越嚴重了吧。你知不知道後果是什麽?!我給你說了多少次,如果你的間歇性耳鳴反複得太頻繁,他媽是會聾的!”

諾重依然沒說話。

在樊義珂氣得想要沖上去把他打一頓時,諾重突然緩緩開口了。

不同于那一貫平靜或溫柔的語氣,樊義珂此刻竟從他話裏聽出一絲莫名的哀傷。

淡淡的,卻讓人無法忽視。

“四年前,我創建NG俱樂部的時候也是這麽一個冬日的早上。”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拉開窗簾,陽光很耀眼,整個世界像被鍍了層金似的,我在上海呆這麽久都沒吸取教訓,穿的很少就出門了。”

“果然,空氣還是刺骨的濕冷,再加上我心情本就不好,忙了一天後回家就生病了。”

“你可能會問我這麽熱愛電競,為什麽成立了自己的俱樂部還不高興——其實,我當初想有自己戰隊的原因,是我......一個朋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有血緣關系的朋友。”

“小時候我爸就經常帶我哥,我,和他一起出去,再長大些,初高中,每次放學後,周末假期,我都會溜到他家裏,和他一起打游戲。他那時告訴我,他畢生的夢想是能有一家自己的戰隊,自己當隊長,自己為自己的戰隊披上榮光。”

“可惜,後來我們鬧掰了。他......因為我的原因再也實現不了這個夢想了,于是我想替他完成。”

“餘夢是我高中的校草,校草也是學神,北大保送。可是他随我打了電競,因為我答應替他交他兩個妹妹的學費。”

“江音是真的學得差,高考更沒發揮好,剛上大學時挺堕落的,幸好她發現了自己打游戲的天賦去做了聯盟主播,然後被我拉來了NG。”

“唐楷銳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他從小的夢想就是打職業,家裏雖然不寬裕卻沒有人反對。他爸爸媽媽親手把他交到了我的手上。”

“齊晗......齊晗是自己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了我。他中考全市前兩百,高中也學得極好,我也不知道我哪裏來的本事讓他如此信任我。甚至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選擇這條路。”

“S7賽季,我們第一次進入世界賽,經驗不夠,四強。”

“S8賽季,我把齊晗帶進了NG,可是那場車禍,我缺席了全部世界賽。幸好有齊晗,他替我幫NG拿下了八強。”

“S9賽季,”他一語帶過,“中國電競最接近巅峰的一年。”

“S10賽季,”諾重突然轉過來,面對愣那兒的樊義珂,緩緩站起了身。

陽光依舊很耀眼,從諾重背後的窗戶灑進來,為他披上了一層金色。

那雙眼睛逆着光,晦暗不明的,卻透着千萬人吾往矣的堅定,以及淡淡的嘲諷,“我一定會打,我會打到命運逼我按下靜音鍵的那一刻。”

諾重拍了拍愣在原地的樊義珂的肩膀就走了出去。

順帶輕悄悄關上了門。

然後他就向耳鼻喉科專家診室做了個飛吻,先前真情實感的表演瞬間就無影無蹤了。

諾重瞄了眼出門時順手牽走的診斷單,一年前的診斷報告:爆炸壓力波造成中耳、內耳損傷,鼓膜破裂,鼓室輕微出血,出現內耳血循環障礙,耳蝸毛細胞損傷,外毛細胞彌漫性破壞,聽力下降,會出現間歇性耳聾,并有永久性聽力缺失的可能性。

下面是剛剛檢查的結果:聽覺器官時常出現急性損傷,輕則耳鳴重則聽力缺失,伴随頭疼頭暈等症狀。毛細胞損傷加重,血循環障礙頻率增加,忌過度用耳。

諾重撇嘴,不以為然道:“這麽多玩意兒疊殺人書呢。”

然後他漫不經心把診斷單撕成小條,揉了一團扔進垃圾桶,心情頓時大好,哼着小曲兒悠哉悠哉離開了醫院。

直到樊義珂傷感地回過神來看到空蕩蕩的診室和不翼而飛的診斷單時才反應過來。

他腦門上的青筋愉快地跳起了交際舞。

——媽的,又被諾重給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這文的靈感是大半年前,學業壓力有些大休息不好,就常常耳鳴。後來和我朋友打游戲時就在想,職業選手要是比賽打着打着突然聽不見了怎麽辦,然後諾重這個人設就出現了。前段時間我發文連載時,又開始右耳嗡嗡嗡了,我朋友給我說你是不是寫小說太入迷了把自己代入了,我認真想了想,耳鳴是真的,太入迷可能也是真的,老天為了讓我寫諾重特意給我整了個耳聾:)

再想想,萬一我下本主角是個殘廢......:)

看到微博評論說唐楷銳餘夢包括昨天官宣的顧洛都和諾重有一腿的齊晗(暴躁):放你娘的狗屁。隊長明明只是我的!!!

感謝阿緋w和昨日書的營養液,每天都超級開心ww!!!老婆們親親抱抱舉高高麽麽麽麽麽麽麽麽!!!

這幾天改到下午三點,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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