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話出口的那一刻,  他無法抑制地渾身顫抖了一下。

他知道現在NG是最需要用人的時候,加之原輔助又出了事,能跟得上諾重操作和節奏的新人一時半會兒根本找不到。

他卻提出賽季中退隊。

岳其央死死咬着牙,  等待諾重随時給他一巴掌。

然而久久一段時間,  他只聽得到心髒跳動砸在耳邊的聲音。

諾重終于轉過了身,岳其央吓得又微不幾見抖了一下,低下眼緊緊盯着地面。

他的頭頂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然後是那熟悉的溫柔語調,  帶着安撫的意味:“能不能告訴隊長,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岳其央的精神正高度緊繃着,慌張到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而這時諾重的語氣卻異常溫和,就如同對局中他細心糾正自己失誤講解戰術的那般,  讓他無意識放下了防備,脫口而出:“他說他是M......”

說出這幾個字後,岳其央驟然意識到了現在的情況,話語戛然而止,  瞪大了眼滿臉恐懼望着諾重,  身體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諾重在詐他。

而他居然說出來了。

居然就這麽承認自己私底下幹的那些龌龊事了。

他知道以諾重的影響力,  不需要添油加醋,  這麽個事實說出去,  他就完了。

不止是職業生涯,而是一輩子。

而且現在他該如何面對諾重。

岳其央越想越恐懼,渾身顫抖着與諾重直直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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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諾重先別開了視線,  接過他手裏的隊服,看到露在正上方的NG隊标時,猝不及防就那麽笑出了聲。

果然。

一環套一環的。

還沒夠。

他的隊長本就長相驚豔,輕透的嘴唇勾起弧度,微挑的眼尾彎成月牙,昏黃的燈光從他身後打下來,朦胧光影中那個笑容更加沖擊視覺。

岳其央怔怔地看着他,連NG拿下春夏季賽冠軍時他都是面無表情,至多只會揚一揚唇角,現在卻無緣無故笑得真實,眼睑微斂,喉嚨裏傳出細碎的笑聲,連帶呼吸也一顫一顫的。

收尾的是一個自嘲的笑容,諾重很快恢複了平靜,“嗯”了一聲。

這個音節沒有任何語調,但岳其央也聽不出怒意與責怪在裏頭。

“違約金不用付了,你走吧。”

諾重平淡地說完這句話後就伸手整了整岳其央這種網瘾少年從來不會在意的翻起的領子,轉身走進了健身房,再沒回過頭。

岳其央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甚至有一種沖動要喊出自己內心的憋屈和痛苦,嘴唇顫抖着,卻在最後一刻被現實和理智拉了回來,低下頭,轉身飛速跑開了。

他的全部家當都在背後的包裏,本來也不是諾重江音那種恨不得把整個家都搬來基地的性格,快走到走廊盡頭時又經過了自己的房間,那個門牌還是諾重親手寫上去的“我們的小孩——Young”。

因為他年齡最小,入隊也最晚。

諾重寫門牌時給每個人的ID前面都加了個我們的xx,江音是“我們的美女”,唐楷銳是“我們的天使”,餘夢是“我們的男神”,齊晗是“我們的Q”,而他自己的難得沒有作妖,寫的是“你們的隊長”。

岳其央突然就感覺眼睛像進了沙子一般酸酸的,他在永遠也不會再進去的門前又站了一會兒,袖子擦了把眼淚,回頭小心翼翼看看,沒人,然後做賊般迅速伸手,把那個門牌拿下,使勁塞進包裏,然後繼續往下跑。

走出NG基地的那一刻他腳步頓了頓,卻沒敢再回頭。

他要是回頭,一定就會看見,從NG窗裏散發的微弱燈光中,他的隊長就穿着單薄的隊服站在陽臺上一動不動,冰冷的晚風吹得他袖口獵獵作響,那雙總是引得無數迷妹尖叫的桃花眼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長長的睫毛低垂,掩住了眼底不知是什麽的神色。

齊晗自己一個人先打了個車回到基地,邊想怎麽安慰諾重表明立場邊溜達上三樓,經過健身房時被裏面傳來的一陣冷風呼得吹一個激靈,心道保潔今天忘了關窗戶還是誰用完沒關,蹙眉望過去時整個人一怔。

是諾重。

那瘦削挺拔的背影立在陽臺上,輪廓被夜色渲染,遠處是無邊的燈火閃耀,就襯得眼前這個人影兒有那麽一點孤寂。

他突然心髒一疼。

“哥,”他喊了聲。

諾重沒反應。

“哥。”

諾重還是沒反應。

齊晗一驚,心道隊長不會又犯病了吧,這次不但耳朵給聾了,還他媽有了輕生的念頭。

他大步走進去,剛經過跑步機時,諾重終于有了反應,慢吞吞轉過身。

兩人猝不及防地對視上了,隔着幾米的距離遙遙相望。

齊晗突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

和大年三十那晚簡直一模一樣,只不過兩個人的位置調換了一下。

連心境也調換了一下。

他這次沒猶豫,在諾重擡腳要走進來時,突然就對着他張開了雙臂。

陽臺邊的晚風冷得刺骨,齊晗卻覺得自己手心都要溢出汗來,胳膊也有些僵直。

諾重的腳步驟然頓住了。

齊晗又覺得自己雙臂張開的角度是不是太大,對比諾重那小身板會不會讓他領悟不到自己是想抱他,于是略帶僵硬地縮近了一點。

諾重抿了抿唇,眼底突然有微光開始湧動,他慢慢走了過來,融進了齊晗的懷抱。

諾重那冰天雪地裏淬煉了不知道多久的身體已經開始外放寒氣了,肌膚緊緊相觸,齊晗差點打了個冷顫。

跟冰塊似的。

哪裏是正常人該有的溫度。

也不換個衣服,都不知道照顧好自己。

齊晗很是不滿,悶悶道:“哥你怎麽在外面?”

諾重腦袋抵着齊晗肩頭,後知後覺“啊”了一聲:“我......我跑累了吹吹風。”

他笑了笑。

吹幾把風。

鬼信這個借口。

齊晗低頭,看着諾重安靜的側顏,還是沒有揭穿他:“那隊長吹夠了嗎?可以回去睡覺了嗎?”

諾重半晌沒說話,微弱的呼吸聲就打在齊晗耳側。

片刻後他輕笑一聲,“是啊,這天還挺冷的,快回去休息吧。”

他擡起頭向後移了半步,然而還沒有退出齊晗的懷抱就被男生固執且生硬地摁了回去。

健身房暖氣挺足,又有男孩子的體溫傳遞,諾重不一會兒就感覺自己凍僵的四肢漸漸有了知覺。

兩人相觸肌膚的溫度越來越灼熱,腦子一抽把諾重拽回自己懷抱的齊晗後悔的要死。

他的雙臂越來越僵硬,渾身的肌肉繃得比打世界賽還緊,胳膊貼着諾重的後背,手不知道往哪兒擱,也不敢重新放在諾重背上,索性別扭地擡着。

但他偏偏還不想放手。

齊晗內心自己數着數兒,再抱五秒,五,四,三,二,一......

算了算了,再五秒。

五,四,三,二,一......

......再,再五秒。

他在等諾重說一句“別抱了”或者“抱夠了嗎”,誰知後者大晚上的一反常态就沒說幾句話,任由他這麽抱着。

齊晗心一狠,終于讓平日裏在峽谷翻雲覆雨人擋殺人佛擋弑佛的NG  Q接管了身體,張嘴,緩慢卻又堅定道:“隊長,不管發生了什麽,我永遠相信你。”

渾渾噩噩一天的諾重聽到這句話時突然愣住了,桃花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嘴唇微張,不受控制顫抖了起來。

隊長。

我永遠相信你。

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了沖動。

想就這樣告訴他自己的病情,想不辜負他的信任,想讓他知道岳其央毫無征兆的離隊,想有個人能陪自己一起扛下NG所有的艱難。

甚至想......

說出我愛你。

諾重陷入了自我掙紮,向來精明的腦子是一團漿糊,越攪越亂。

話都到了喉嚨尖,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最後一刻諾重終于理智回籠,他摸了摸齊晗的腦袋,退出他的懷抱,去拿過手機。

齊晗有些戀戀不舍,偷偷伸手碰了下胳膊剛接觸過的地方。

帶着諾重的體溫,涼冰冰的。

諾重看了眼,是個陌生的號碼。

“您好,”他接起,心不在焉道。

“哥——哥——”那邊傳來一個有些慵懶的聲音,刻意拖長了每一個音:“今天過得,舒服麽?”

諾重腳步猛然一頓,呼吸有一瞬的紊亂,過了好久,他才輕笑一聲,淡淡道,“你回來了。”

他調頭就向陽臺走去,反手啪得關上了門。

齊晗目送諾重走進陽臺,然後開始盯着他的背影看。

“是啊,我回來了。”陸許笑道,“哥哥,這份大禮你喜歡嗎?”

諾重沉默了一會兒:“果然是你。”

那邊傳來一聲嗤笑,“諾重啊諾重,我的好哥哥,你還是和當年一樣不信任我,壞人永遠都是我壞事永遠都和我有關對嗎。”

諾重沒說話。

楚許接着道,“其實你說的也沒什麽錯。你的青訓隊員受不住一點誘惑就對那個漂亮小姐姐動手,至于為什麽時間卡得那麽準......你的隊員已經坐上我的車了,哦不,前隊友。”

他頓了頓,語氣是難掩的譏諷和得意:“——陽臺上冷嗎,哥哥?”

諾重瞳孔一縮。

他擡頭,眼前是黑暗中的夜景璀璨,黃浦江面泛着銀光,鲛人的淚般晶瑩閃爍。

“你在那兒看了多久?”諾重淡淡道。

“我知道你在怕什麽,哥哥,”楚許語氣裏的笑意越擴越大:“我看到了你和你的小打野抱在一起。”

諾重啪得挂了電話,眼底是止不住的冷意。

“......操,”他閉了閉眼,終于罵出了聲。

岳其央在聽到楚許那句“為什麽時間卡得那麽準”時,心底已經涼成一片。

是他。

告訴楚許諾重和江音一起去衛生間,放青訓隊員進NG的工作人員場所,甚至......今天的第三場比賽臨時讓江音替他上場,也是因為楚許說NG的第三場必輸,她上場了肯定還會被罵,而這就給了那個男子對江音動手的最好理由——粉絲的怒火。

說到這裏時,楚許笑着問他,你知道齊晗的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岳其央說他連齊晗父親去世這件事都不知道。

楚許還給愣了一下。

他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說這世界上最牛逼的一群人就叫粉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們捧得起你,也能在不滿時有任何理由對你進行施/暴。

可他明明答應自己不會告訴諾重這一切,卻轉眼就在自己離開NG時把自己做的那些惡心事告訴了他。

“為......為什麽,”岳其央肩膀不住地抽動,捏緊了拳頭,沖着正欣賞NG大樓的楚許喊:“你威脅我一個就算了,你為什麽還要對其他人動手??NG現在變成這樣你滿意了?你到底為什麽要買下MS,你什麽目的??——你他媽究竟和諾隊有多大的仇??”

“知道我為什麽叫這個名字麽?”像是在反問岳其央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許諾,許諾......呵。”

楚許回頭,那雙和諾重無比相似的桃花眼眯了起來,毒蛇終于吐出了性子:“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敢信電競文裏也會出現反!派!嗎!嘿嘿嘿嘿其實不算是反派。但是真的是和諾重有血緣關系。(諾重:那他媽滅幾把門??)

這個配角的人設和故事我想了好久好久,終于出場了【興奮

我之前作話說下午三點更新,但我發現我并寫不完,所以更新會在下午三四五六點的某一刻突然出現。謝謝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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