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深其實之前說過好多遍自己的名字,但是白謹一和賴松似乎更喜歡喊他“小天鵝”。見實在是糾正不過來,江深便也就任他兩喊,畢竟鄉下也是叫綽號的多,自己整天也把陳毛秀狗毛狗毛的喊。

吃完肯德基,江深照例得坐班車回家,白謹一和賴松送他去了車站。城裏孩子似乎從沒坐過這種中短距離的往返班車,賴松一路問個不停,就差和江深一塊兒上去了。

江深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白謹一站在車窗底下,昂着下巴的看他。

“你的舞鞋!”白謹一做口型,“該換了!”

江深沒有看清:“什麽?!”

白謹一踮起腳,指了指自己的鞋。

江深明白過來。

車已經要開了,江深來不及說話,只能朝着白謹一揮了揮手,他額頭貼着車窗玻璃,盯着車子離開了站臺,白謹一站着沒有動,他的腰板挺得筆直,微眯了眼,表情還是很了不起。

譚玲玲見自家兒子晚飯吃的不多倒是奇怪,問道:“怎麽了?沒胃口?”

江深只好老實說:“下課吃東西了。”

譚玲玲:“吃什麽了?”

江深:“朋友去帶我吃了肯德基。”

譚玲玲睜圓了眼,她看向江落山,當爹的自然心領神會:“是誰啊?”

“對面拳擊館的白謹一。”江深最後決定剝顆蛋吃,“我和你說過呀。”

江落山的記憶終于是見縫插針的追回了前幾晚那擦背時和兒子說的幾句小話上:“你們關系這麽好了?”

江深嘴裏含着蛋黃:“他拿了我一顆蛋,所以還我肯德基吃。”

譚玲玲笑起來:“你那蛋哪能和肯德基比,占人家大便宜了。”

江深皺着眉,他雖然年紀不大,但也知道占人便宜不是什麽好話,總覺得像做了虧心事似的:“那怎麽辦呀?”

譚玲玲收了碗,刮了兒子鼻梁一下:“自己欠的債可得自己還,想辦法去吧。”

還有半個月狗毛和樹寶都要開學了,趁着最後能撒歡的時間狗毛的頭等大事卻是得先把暑假作業給寫完,幸好他們幾個人中還有個樹寶比較靠譜,但樹寶賊精,想抄他作業得用東西來換才行。

“這次別想用牛奶什麽的忽悠我啊。”沈樹寶翹着腿坐在自家院子裏,周圍一幫鄰裏間的同齡男生跟上朝面聖一樣,“我們家奶多的都喝不掉!”

青靈子和江深是唯二不用操心暑假作業的小孩兒,看着自家哥哥特別沒骨氣的樣兒,青靈子真是恨鐵不成鋼。

“他是恨不得去給樹寶舔鞋了。”青靈子小聲對着江深抱怨,“真沒用。”

江深仔細看了下:“不會的,樹寶有潔癖,他不喜歡鞋子被口水弄髒。”

“……”青靈子受不了的抓起狗尾巴草扔他,“你怎麽這麽傻啊。”

江深:“??”

樹寶朝這邊看過來:“別打架!青靈子你下手輕點。”

“我又沒幹什麽。”青靈子抗議道,她嘟囔了幾句,“樹寶哥也太寵你了吧?”

江深:“他前幾天還因為我踩壞了他種的草莓踢我屁股呢。”

青靈子笑起來:“那他也寵你啊,我看他好幾天把奶都給你喝了,你家奶訂了嗎?”

江深點頭:“訂了,上禮拜就開始送了。”

青靈子:“一天喝兩杯奶,美得你。”

江深猶豫了下:“你說,我要是把一杯奶送給朋友喝,人家會不會高興啊?”

“要看是誰咯。”青靈子伸長了腿坐在地上,滿不在乎道,“要是人家每天也有奶喝,幹嘛還要你的啊。”頓了頓,她有些好奇道,“你要給誰啊?”

江深含糊着:“也不是誰……”

青靈子繞着辮子,特別美的自戀道:“我可不要牛奶哦~”

一頓肯德基所帶來的心理壓力顯然要比江深想的還要嚴重,他長這麽大就沒那麽操心過,田間鄉野裏都快被他給晃遍了,整天想着拿什麽才能回報白謹一那一頓雞的恩情。

當然,和他一樣操心的還有狗毛。

用陳毛秀的話說,就是沈樹寶現在越來越難伺候了。

沈樹寶家有田,但是因為父母全都有工作,田裏種的都是些水果,幸好田不大,自給自足完全夠用,樹寶之前心血來潮種了一小塊草莓田,狗毛自告奮勇幫他澆水施肥除草,每天幹一趟樹寶便給他抄幾頁數學作業。

“簡直地主周扒皮!”狗毛邊在草莓棚裏除草邊控訴,“我累死累活幹一天還不多給抄,語文還得拿別的去換,你說他怎麽這麽壞。”

江深不用幹活,被樹寶叫來看人的,監督狗毛有沒有偷懶。

“還好吧。”江深的表情挺認真,“那邊的草還沒拔幹淨。”

狗毛:“……”他一把扔了鋤頭,“你怎麽那麽聽他話啊?!”

江深小心翼翼道:“因為樹寶哥會揍我啊。”

狗毛假裝舉拳頭:“我也會打你哦!”

江深撇了撇嘴:“那我可以跟樹寶哥告狀,讓他不給你抄作業。”

“……”狗毛只好咬牙再把鋤頭撿回來。

8月下旬種上草莓苗差不多三到五月後就能吃上嘴了,鄉下的小孩兒都愛吃草莓,女孩子尤其喜歡,樹寶種了雖是他的田,但共享原則擺在那兒,狗毛和江深都是有份的,所以別看少年郎們平時吊兒郎當,但為了吃上口好的,衆志成城勤勤懇懇那是人人有責。

狗毛小心翼翼的捧着苗葉看了半天,把那太靠近根部的雜草拔幹淨後,還得觀察新長出來的莖葉上有沒有蟲。

草莓的花序不是太好看,要當新莖長出三片葉,而第四片葉未長出時,花序才會在第四片葉的托葉鞘內顯露,所以當數到第三片葉子時,狗毛一下子興奮起來,壓着聲音喊江深來看。

“瞧這兒。”狗毛指着葉鞘,“第三片葉子出來了,再過陣子等第四片,花蕾就全有了。”

江深探着頭,看到那新徑上的葉子小小的,嫩綠色,像是發了個芽兒似的弱不禁風。

“真可愛啊。”狗毛感慨,他到這種時候就會特別像一個土生土長的田裏娃,“今年收成一定很好。”狗毛搓了搓鼻子,“水稻長得都高。”

江深家就以種水稻為主,“收成”這兩字可關系着他們一家一年的生活狀況,聽狗毛這麽說,江深就算不懂,心裏也高興。

“要是豐收就好了。”江深蹲在那小小一株的草莓苗邊上,下巴擱着膝蓋,“我上學呀上課的錢就都有了。”

狗毛沒說話,他知道今年江深和他們一起開學,也許對其他人來說開學不算什麽,但對江家來講,開學後光是要給江深添的東西就不是一筆小費用。

“你要不割了麥再去上學。”狗毛問道,“你爸的腰一個人割麥行嗎?”

江深有些失落:“不知道。”他其實也想幫忙,但是重的農活家裏已經不讓他幹了,林老師的意思也是要他保護好關節腰背,像割麥這種重活,很容易傷着。

狗毛并不知道他練舞的事兒,顯然不怎麽明白江深在擔心什麽。

“別想了。”狗毛站起身,他伸出手給江深,“總會有辦法的,想想11月,咱們就有草莓吃了。”

說到草莓,江深的興致就又高起來,他想了想,突然問道:“城裏買得到我們這麽好的草莓嗎?”

狗毛有些懵:“不知道……咱們都自己吃自己的,誰去買過呀。”

江深:“我想送人,但怕他已經吃過更好的了。”

狗毛“啧”了一聲:“走,去問問樹寶去。”

“草莓?”樹寶正幫着青靈子調顏料,小姑娘支着畫板架站在田頭,豎着筆也不知道在瞄什麽。

樹寶将兩個顏色調在一塊兒,分心道:“水果在城裏超市都有的賣,至于好不好我也沒吃過,只能去看看。”

江深急着問:“個頭有我們大嗎?”

樹寶笑:“咱們這種天然野草莓,個頭肯定比不過呀。”

江深嘆了口氣:“那有什麽吃頭……”

狗毛不服:“我們更甜啊!”

“甜嗎?”江深懷疑,“你又沒嘗過那些大的。”

狗毛和樹寶都不說話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樹寶忍不住問江深:“你到底什麽事兒呢?剛我還聽青靈子說,你要送誰牛奶?”

“我一個城裏朋友。”江深踢着腳底下的小石粒,他偷偷擡眼看了下狗毛,陳毛秀一臉莫名。

“看我幹什麽。”狗毛薅他腦袋,“說呀。”

江深吸了口氣,他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我之前給了他一顆蛋,結果他帶我去吃肯德基了。”

樹寶提高了音量:“你用一顆蛋騙到了一頓肯德基?!”

江深趕忙辯解:“我沒有騙,是他硬要帶我去的……”想了想,好像白謹一也沒有“硬要”,于是這句話就更氣虛了起來……

狗毛只好問:“那你吃了多少?”

江深掰着指頭算:“他們點了十五個個大雞塊,兩盒小雞快,八根雞翅膀,還有一個漢堡……”說完,他又急忙撇清,“漢堡我沒吃啊。”

樹寶:“……你們是豬嗎?”頓了頓,他又道,“不……你那朋友是冤大頭吧?”

江深氣弱道:“我沒吃那麽多,他們吃的多……”

狗毛顯然還在算這些東西得多少錢,整個人都有些震驚。

“傻逼別算了。”樹寶一巴掌拍開狗毛的手指頭,“咱們先陪深子去趟城裏,看看能買什麽還人家。”

狗毛大叫:“哇塞!還個屁啊!咱們深子大概連100塊錢人民幣整的都沒見過吧!”

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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