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衣

“哦?”蘇妖孽像是現在才注意到這位宮先生一般,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裏的茶杯,然後回過頭來,慢條斯理說道:“宮先生倒是提醒了我,敝樓如果有下屬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倒應該好好查一查。”

在宮九城原本的設想中,随意樓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否認他的指控,而在這個時候,他便會一一列舉理由,直說到沒有人不相信為止——在遇刺事件之後,裕王幾乎整日寸步不離地把蕭随意帶在身邊,按照利益分析,随意樓确實是最可能發起刺殺的一方勢力。

然而蘇妖孽輕輕巧巧一句“是該好好查查”,卻是把他一肚子合縱連橫的長篇大論都給堵了回去,這讓這位慣常替魯王爺做髒活的高手面色更加難看起來。

“蘇妖孽。”宮九城陰沉着臉,寒聲說道:“別以為你一句不知情就能推脫過去,要說不知情,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也輪不到你随意樓不知道——”

随意樓的情報網堪稱無孔不入,魯王府有理由相信,如果裕王遇刺一案的真兇真的存在的話,第一個找到那個幕後兇手的組織必然是随意樓。

——然而這話一出口,宮九城便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哦?”果然,蘇妖孽微微挑眉,然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宮九城被他看得幾乎到了暴走的邊緣,蘇妖孽這才笑了一聲,擱下茶杯,說道:“按照宮先生的這個說法,那看起來,随意樓确實對自己下屬的殺手們控制力越來越弱了。先生大可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向蕭樓主反應的,那位大膽包天的殺手,我們也會查出來,務必保證先生滿意。”

宮九城知道蘇妖孽純粹是瞎扯淡,卻偏偏是順着他先前的意思說的。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得冷冷地哼了一聲,“但是據我們王爺推測,那位刺殺裕王爺的兇手,正是你們那個樓主指使的——随意樓如果能查出來,那才真是怪了。”

“那照這麽說,”蘇妖孽将雙手往袖中一籠,看着宮九城陰郁的臉色,淡淡說道:“随意樓查不出來,魯王爺是想親自來查了?”

——殺手和情報生意畢竟是塊肥肉,某些人想要插手随意樓的事務,從中分一杯羹甚至反客為主,也是可以理解的。

宮九城心頭一驚,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看破了自己的真正意圖,嘴上卻毫不示弱,立刻說道:“不錯。我們王爺懷疑你們刺殺裕王爺,所以介入調查,有什麽問題嗎?”

蘇妖孽的神色仍是淡淡的,“魯王爺說懷疑便是懷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随意樓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你們王爺雖然貴為皇親,離這個境界,卻還差了一籌吧?”

砰!

卻是宮九城的面色猛地變了,震驚之下,甚至捏碎手裏的了茶杯。

——宮九城原本只是打算借着魯王府的威勢向随意樓施壓,然而被蘇妖孽輕輕巧巧地一轉,竟然借着插手随意樓這件事,反過來指控魯王爺有不臣之心!

雖然程霜潭背叛一事給随意樓帶來了極大的沖擊,但是外表上看來,這個天子腳下的殺手組織卻沒有任何混亂的跡象。

Advertisement

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有蘇妖孽坐鎮。

自蘇妖孽以下,随意樓所有的探子幾乎都被派出去追查程霜潭的行蹤去了,連顧這個第一殺手也不例外。因此茶樓內部實力空虛是必然的事情。

基于同樣的原因,蘇妖孽也走不開。

祝生作為和程霜潭最熟悉的人,身上擔負的找人任務自然也最重。而擔負着這麽重要任務的祝生,在找人的過程中,向裕王府裏的蕭随意報告一下任務進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祝生。”蕭随意皺着眉頭,把這個蘇妖孽的得力手下拉到僻靜的房檐下,低聲問道:“有空麽,我有幾句話問你。”

祝生微微吃了一驚,然後理直氣壯說道:“沒有。”

蕭随意:“……”

眼看祝生又要滔滔不絕地彙報搜捕程霜潭行動的進展,蕭随意連忙打斷了他,“是你們三當家的事情。”

祝生:“哦,那有空。”

蕭随意不得不克制住打人的沖動,壓低了聲音,以一副上司關懷下屬的口吻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和老三比較熟,我想來想去,這件事也只能問你了——”

祝生皺眉道:“樓主,你到底想問什麽?”

蕭随意四下裏瞟了一眼,确認沒有随意樓的其他人在附近,然後低聲問道:“老三他年紀也不小了,他的終身大事,不知道——”

“你開什麽玩笑。”祝生皺着眉頭打斷了他,“頭兒做的事什麽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樓主,我說實話,你如果不想我們頭兒死,就想都別想這檔子事。”

“那如果是我呢?”

“你也一樣啊——”祝生順口說道,突然反應了過來,吓了一跳,迅速确認了沒有人偷聽,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樓主,你不會是說,你想和我們頭兒——那個,吧?”

蕭随意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蒼天吶。”祝生一巴掌拍到了自己額頭上,仰天絕望說道:“樓主,你可搞清楚,你和我們頭兒一起做了許多年的髒活,你們感情深厚也是正常的,你誤以為自己喜歡他也是正常的——”

“沒有誤會。”蕭随意正色說道:“我自然是仔細想過的。”

“你仔細想過,那我們頭兒是什麽想法,你又怎麽——”

蕭随意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那個……我試探過,他好像也有點。”

“蒼天吶。”祝生拿下了額頭上的手,看着蕭随意,驚訝說道:“既然你都确定了,那你還找我做什麽,直接跟頭兒說去啊。頭兒最近雖然事情很多,但聽你說兩句話的工夫肯定還是有的。”

蕭随意遲疑了一下,終于說道:“祝生,那個……你跟他比較熟,我只想問問你,老三他同意的把握有多大?”

“你問這個做什麽?”祝生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着蕭随意,“你想跟他說開你就直接去啊,問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老實說,樓主,我還真沒見過猶豫成你這樣的,明明試探都試探了,還——”

蕭随意苦笑,“萬一老三拒絕呢,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以後還怎麽過?”

“這倒是哦。”祝生畢竟也只是理論知識比較豐富,并沒有實戰經驗,很快就被蕭随意帶到了他的思路上,“萬一頭兒拒絕,你們兩個出了什麽問題,對我們樓子來說确實很危險。”

“所以啊——”

“讓我想想。”祝生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說道:“頭兒他在我們樓子之外,還是最紅最紅的角兒,貴人間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應該見得多了,頭兒心思也仔細,他就算不答應,至少也不會明着說出來——不對,诶等等——”

蕭随意一驚,“怎麽?”

祝生轉頭看着他,一貫吊兒郎當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嚴肅的神色,“頭兒他是戲子。”

蕭随意不明所以,“那又怎麽了?”

“樓主你是跟頭兒處習慣了,在別人眼裏,頭兒大概不過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伶人而已。你想啊,”祝生認真說道:“如果讓別人知道頭兒跟你在一起了,他們只會說你見色起意輕薄了頭兒,或者說頭兒不擇手段賣身上位,甚至會說我們一樓的男盜女娼——”

蕭随意打斷了他,有些不悅,“老三不是這樣的人。”

“我當然知道。”祝生看着他,認真說道:“但是你要知道,頭兒的身份本就……一言難盡,你當然可以說随外人怎麽說去,但是有些事情總該仔細考慮——”他說着輕輕嘆了口氣,“樓主,有句話我直說了罷……現在我們的勢力越來越大了,樓主你得意一些也是正常,但是得意終究不能當飯吃。随意樓看起來确實風光,但是平心而論……我們過的其實并不好。”

——自從蕭随意的父親死在肅王手裏之後,随意樓險些一蹶不振,即便後來漸漸有了起色,這其中風雲詭谲四面皆敵的驚險,也着實當不起一個好字。

半晌,蕭随意長長嘆息了一聲,苦笑說道:“誰不是呢。”

小巷。

在達官貴人們的聚居之地,這樣紅牆黛瓦、清淨怡人的巷子比比皆是,此時夕陽方落,光線有些昏暗,一輛精致奢華的馬車靜靜地停在巷子的盡頭,像是某位出來欣賞晚景的貴人。

一個白色人影從巷子的另一端走了進來。

那人一件寬大的白衣随意披着,戴着一頂輕紗遮面的鬥笠,衣擺随着他的步履輕輕飄拂,在這古老沉重的紅牆之間,竟被他走出了一種空靈缥缈的味道。

白衣人走到馬車前時,車內一只白皙纖細的手伸了出來,掀起了車簾。白衣人卻仿佛早就預料到了一般,也沒有多問,直接弓身坐了進去。

馬車裏,肅王府的女主人看着來人,開門見山說道:“這次蕭随意和易白設計聯手對付我,只要你在中間做點手腳,便算你和肅王府兩清。”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情啊~來猜白衣人是誰,猜對的dalao即可收到一只從天而降的紅包君~

我寫得很明顯了……吧 _(:з」∠)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