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世
夜風吹來,周圍樹木沙沙作響。
兩只狗狂躁的在原地打轉往前撲咬狂吠,幾次差點将秦揚手中的繩索掙脫,黃狗軍刀似得尾巴興奮的左右晃動,時不時轉身來看秦揚,随後又興奮的繼續狂吠。
下一刻響起兩聲悶響,兩條狗突然嗚咽出聲,夾着尾巴垂着腦袋驚恐的跑到秦揚腳邊。
江宇毫無征兆的蹲下身抱住黑子,小臉苦巴巴的皺着,給黑子腦袋上吹氣,哀怨的說:“你們不要打狗狗……它們會疼的。”
秦揚面色難看,兩只狗的行為以及江宇的舉動明确的彰顯周圍有不幹淨的東西,秦揚不再遲疑,俯身一把抓住江宇手腕牽着他就要走。
江宇忙拽住秦揚,天真地說:“……秦揚哥哥,等下哦,它們還要送東西給我呢。”
“我讓你跟我走!”秦揚低吼,不管不顧的拽着江宇往前走。
江宇被這麽一吼,頓時畏懼的縮縮脖子,乖乖的跟在秦揚身後兩步一回頭的往前走。
身後,一陣陰森的嗚咽悠悠傳來,猶如冬夜裏呼嘯而過的北風。
秦揚冷着一張帥氣的臉,一手牽着江宇,一手牽着狗還得舉着火把,走得好不艱辛。
兩人兩狗磕磕絆絆的從深山山腰上一直走下楊家山,期間葵花杆燒完了便換上電筒,能走的山路十分狹窄,秦揚自己在前面摸黑,把電筒往後撇給江宇照明,奈何這家夥實在不争氣,有光亮還是摔了好幾跤,都是腳底打滑一屁股坐到地上,直把江宇硌得眼淚汪汪一直揉着屁股,卻硬是沒哭出來。
出了楊家山,走上山道,秦揚一直警惕的神經才松懈下來,經過這件事後,秦揚心裏也多了一個決定。
一路無話,秦揚徑直領着江宇出了山道,去村裏把兩條狗跟電筒還了回去,想着等把地裏的事做完之後一定得回來好好謝一番張家跟李家,當然最主要的是特別是犒勞這兩條狗,這才去了朱常山家。
朱叔見小傻子找到了自然是高興得很,還忙讓朱嬸去蒸玉米飯來給兩人吃,小傻子緊緊挨着秦揚,圓溜溜的眼睛時不時看看桌上散着熱氣的玉米飯,又警惕的去看坐在角落一臉驕橫的朱婷婷,就是不吃。
看來對面那十來歲的朱婷婷确實給小傻子造成了不少的心理陰影。
“江宇,快吃啊。”朱叔在一旁勸道:“再不吃冷了……婷婷,你還不去睡覺!”
“哼!傻子都還沒走呢!我不睡!”朱婷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就是不走。
朱常山尴尬的看一眼秦揚,秦揚示意沒事,将飯端來放在江宇手中,說:“吃吧,我在這。”
江宇又挪了挪屁股緊挨秦揚,抱着碗佝偻着背安靜吃飯,一邊被碗燙得悄悄翹手指。
朱常山伸手推了推另一碗飯,說:“你也吃啊秦揚,江宇,夾點菜去吃,別光吃飯。”
秦揚嗯了一聲,端起碗來扒一口飯,給縮成團的江宇夾菜。
吃完飯後,秦揚說;“朱叔,我想收養江宇。”
朱叔皺皺眉,有些無法理解,“收養他?秦揚,你想清楚了?他呆呆傻傻的,難免會給你造成負擔,你家裏現在又這麽困難,能吃得消嗎,這收養了他就得對他負責,而不是給他飯吃這麽簡單了。”
秦揚看着吃飽了就靠在桌上睡覺的江宇,若有所思地說:“沒事,就是因為他傻,沒有能力養活自己,我才想收養他,我也會對他負責。”
朱叔認同的點點頭,說:“行,既然你願意收養他,那他名下的財産也該歸你所有,他從小就來了我們村,以前分田到戶的時候他家也分到了不少東西,明天我去找村裏幾個老幹部商量商量,全劃分到你頭上來,等哪天他父母回來,願意要這個兒子,再還給他們……哎,也怪他爸他媽不是個玩意,把一個傻子丢給兩老,走那麽多年一個口信都不帶回來,家裏老人相繼死去也不過問,可憐這傻子了。”
秦揚沉重的點點頭,問:“江宇今年多大了。”
“好像是74冬天生的,剛生的時候跟個貓崽子一樣大小,又沒奶喂,還是我去生産隊悄悄擠的母牛奶,對,沒錯,是74年的。”朱叔感嘆道:“這江老幺也實在是不懂事,都分田到戶了你說這家夥不知道發哪門子的瘋偏偏要下海,帶着二兒子跟媳婦就這麽走了,留下兩畝多地給兩老口種哪裏種得過來嘛,可憐江家兩老口前後走了,留下這傻子沒人照看,要不是你肯收養他,我還真是替他擔心。”
秦揚淡淡的嗯了一聲,74年生,比自己小兩歲,“以後我照顧他,對了,朱叔,前段時間一直沒跟你打招呼就在他家住了不少時間,恐怕以後還是要繼續住他家屋子。”
朱叔笑道:“嗨,我早就知道了,你讓他在你家吃飯,這小子願意給你住他家,你也不必跟我打什麽招呼,我明天就去幫你落實這事,我記得這小傻子家有四分之一的山頭呢,我盡量去給你争取來。”
“行,有勞朱叔費心,太晚了我就不耽擱你休息了,我先帶他回去。”秦揚說着起身,叫醒江宇準備走。
朱叔送兩人出院子,不忘叮囑:“明天記得來牽牛啊。”
“記得。”秦揚笑笑,牽着睡得迷瞪瞪的江宇回了家中。
秦鳳還沒睡覺,見了江宇自然也是開心得很,一邊給他燒水洗臉一邊忍不住念叨:“小傻子,你跑哪去了,可擔心死我了。”
江宇讨好的沖秦鳳笑笑,打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着。
秦揚坐在一邊,等江宇喝完水,見秦鳳回了屋,便把他叫到身邊來,沉吟半晌,才低聲問:“你在林子裏見到了什麽。”
江宇歪着腦袋略一思索,遂開心地說:“嗯……林子裏有好幾個小弟弟小妹妹,他們一直在陪我玩哦,還是他們把我帶去那裏的呢,嘿嘿。”
小鬼嗎,秦揚蹙了蹙眉,對于林子裏有這些鬼東西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畢竟文革時期死了不少人,一兩歲的撞在籃子裏挂進大山裏,大人則是随便挖個坑埋了,再說深山農村不比大城市燈火通明,因為黑暗以及神秘,農村鬧鬼的幾率也總是大于城市。
秦揚嚴肅地說:“以後不準跟着陌生人到處瞎跑,特別是在山裏看到的‘人’,知道嗎。”
江宇抿着薄且潤澤的嘴唇乖巧道:“知道了。”
秦揚差強人意的點頭,說:“去倒水洗臉,睡覺。”
江宇立馬轉身去端下竈臺上熱着水的鋁鍋,将熱水倒進盆裏,兌水洗好臉後跟着秦揚去了隔壁屋。
第二天一早,秦揚燒了一鍋熱水,在院子裏抱了點稻草用鍘刀鍘成一段段的,拿去江宇家找來個木盆将草料倒進盆裏,又撒上不少玉米面,端來熱水将草料拌好,就去朱叔家牽牛。
去到朱叔家朱叔正巧不在,朱嬸告訴秦揚朱叔去借犁了,讓他先把牛牽走。
秦揚把牛牽回去,讓剛睡醒的江宇守着牛吃草料,他則是再次跑去朱叔家扛犁。
一切準備就緒,吃了早飯要出門時,秦揚并未選擇忽視江宇眼裏的渴望,而是帶着他一起下地。
小傻子自然是很開心,一路蹦蹦跳跳的扛着鋤頭跟在牛屁股後面走,時不時扭頭看看秦揚,跟個小狗似的十分活躍。
等到了地裏,秦揚将犁套在牛身上開始犁地,江宇就自己在周圍找東西玩,還總是會跑來看看秦揚在不在。
秦揚突然覺得,其實将小傻子帶在身邊也不是壞事,至少一點也不會覺得安靜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