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星
雖然沒看出他太緊張, 但周泰熙還是下意識地吐了一口氣。
估計氣血上湧, 周泰熙顯出前所未有的興奮,眼角通紅,他将吧臺上杯子裏的最後一口雞尾酒喝下, 眉毛輕輕一動,似乎覺得這酒的口感不太上佳, 但仍然很高興, 舔了舔唇, 将高腳杯敲碎了。
按照規則,這一槍空槍,他又能繼續虐待小哥。
空氣中的血腥味持續刺激着他的感官。
兩根手指夾起高腳杯的底部,而被敲碎的那一頭是一截鋒利的玻璃, 面前的小哥沖鋒衣的拉鏈沒有拉滿,露出一截鎖骨,周泰熙瞄了一眼, 視線貪婪地盯着小哥的脖子與鎖骨的位置, 然後他吸了吸鼻子, 将玻璃紮進小哥的鎖骨裏。
此外,還用力地碾壓了一下。
玻璃在血裏化開似的。
小哥胸前頓時殷紅一片,碎掉的玻璃渣混進傷口, 鮮血淋漓, 變得血肉模糊。
正如他剛才所說,在玻璃紮向小哥時候,小哥的血條只剩下最後一點。
範宛只覺得內心無比恐慌, 小哥的黑色沖鋒衣上已經染滿鮮血,大量深色的痕跡浮了出來。他做不出任何的表情,自責也好,心疼也罷,不知什麽時候牙齒把下唇咬破了,嘗到了滿嘴的血腥味。
只能從眼鏡裏看着小哥,但範宛還是想擡手,哪怕撫摸一下畫面也好。
皮筋收得很緊,幾乎讓他的手麻到失去知覺,範宛已經打定主意,要是小哥死在游戲裏,只要周泰熙回到自己面前,自己一定會讓他血債血償,不惜一切,賭上性命。
周泰熙眨了眨眼睛,躍躍欲試,把槍推過去給小哥:“啧啧,又輪到你了。”
小哥只剩下最後一滴血了。
這時他拿起了槍,緩緩将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自己。
他這回,當然沒有直接選擇放棄,只有一滴血了,此刻放棄等于直接認輸了。
Advertisement
不僅沒有放棄,小哥的臉上終于難得的浮上了表情,是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似乎隐忍了許久,輕聲說了句:“你的智商還是令人堪憂,玩到這裏,你已經輸了。”
周泰熙明顯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哼”了一聲,他可沒有那麽容易上當,不以為意道:“你別虛張聲勢,吓唬誰?你就一點血了,而且不知道你算過沒有,你好好推演一下,我就算全部放棄,你也死定了!”
周泰熙這話一出,範宛也跟着心裏一緊,感覺不妙,并暗自算了一下輪數。
這不算不打緊,一算冷汗都下來了。
假如這局小哥開槍,三分之一中槍的概率,就算沒中,周泰熙下一局選擇放棄,接着就是二分之一的概率了,那麽小哥再開槍,就算那麽走運的還是空槍了,而只要周泰熙繼續放棄……到這時周泰熙只扣掉四點被攻擊的血,卻不會死,小哥再拿起槍,哪怕前面運氣好,發發空槍,自己也只能面對最後一發子彈了!
這是死局,而且根本沒有放棄的機會。
開槍,輸,不開槍,亦輸。
不知道小哥有沒有算過,但他對周泰熙說的那句話,不像只是糊弄他那麽簡單,到底小哥有什麽思考?
只見他輕輕擡起手,拿起槍對着自己的太陽穴。
範宛此刻只覺得呼吸不過來,只能用嘴巴一起呼吸着,因為緊張和劇烈地心跳,讓他心口上下起伏着,攥緊的手心都是冷汗。
至少別在這一顆子彈死掉!那個奇跡刀刀,一定還有奇跡吧!範宛想到。
小哥在開槍前,把手摸向了腰後,露出藏在沖鋒衣外套下的那把刀,他的手握着那個刀把,仿佛正感受着上面微微的跳動。
是那個人的心跳,如此洶湧和不安。
但他無能為力,無法安撫。
小哥終于扣下扳機。
咔,空槍。
範宛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搖搖頭,還不能完全松懈下來,因為這才是剛剛開始。
周泰熙擡眼看小哥,大概是失血過多,小哥的臉有點蒼白,周泰熙摸了下鼻尖,挑挑眉毛,看着桌子上染滿血跡的刀子叉子和碎玻璃,似乎料定小哥不敢對他怎麽樣。
豈料他挑釁的目光還沒放出去,小哥瞬間抽刀,滿是血污的手從腰間伸出,刀鋒一閃,直接劈向周泰熙,周泰熙來不及反應,本能伸手,瞬間被廢掉了三根手指。
剎那間,周泰熙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右手,血冉冉冒出指尖,捂都捂不住,疼得他面容扭曲,龇牙咧嘴,直接從吧臺的椅子上跌落,跪倒在地上。
看來這游戲的痛楚果然是實打實的,小哥能忍這麽久,真是狠人。
周泰熙遭受這一重擊,臉色慘白,失去血色,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居然敢這麽對我!你就不怕我殺了範宛?”
小哥這波反客為主,讓範宛看得大快人心,在那頭大喊:“怕你妹,媽的來殺啊,就是要幹你!”
“公平游戲,還是說,你們無限深淵集團從來沒有公平可言。”小哥眼神森冷地道。
周泰熙從來沒有在任何游戲和任何人面前吃過虧,這會兒痛得直不起身來,眼睛通紅像燒了一把大火,卻只剩下吐氣的份兒。
原來周泰熙背後的公司叫“無限深淵集團”。
範宛暗自記下,看來他剛到這個大樓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無”字的logo,就是指這個集團。說不定就是這個集團,也就是周泰熙口中的組織,曾經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這次要是和小哥成功逃了出去,自己絕對不能放過對方。
小哥又刺激周泰熙說道:“怎麽樣,無限集團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下一槍,你還開不開。”
周泰熙低着頭,不語,發出一陣類似嗚咽的聲音。
範宛以為他在哭,因為周泰熙明知道游戲進行下去自己必定贏,但他遲遲說不出話,可能是他只要放棄開槍,那又會被小哥虐,他沒想到小哥真的那麽狠,他吃不了苦,忍不了痛,所以一時之間左右為難。
範宛看着滿地打滾的周泰熙,總算解了一點氣,好在小哥後面不會再被虐了,只會中槍,然後游戲結束。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真的有能力救他嗎?
無論如何,哪怕就是輸了,也要在輸之前虐到周泰熙哭爹喊娘。
但他想錯了。
周泰熙再擡起頭時,卻根本不是哭的樣子,嗚咽着的聲線裏,帶着一絲冷笑,然後笑得越來越明顯:“唔呵,呵呵呵……”
媽的這個人居然還在笑?痛成這樣還能笑?範宛驚住了。
周泰熙重新站了起來,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斷指,但疼痛不假,他皺着眼睛又嘶了一聲,才換上笑意:“沒想到你這麽不解風情,還真的一點兒都不懂憐香惜玉啊。”
靠過去,把手上的血往小哥衣服上蹭了蹭,又道:“我當然放棄開槍,你盡管動手,因為無論你怎麽動手,你還是必死無疑,輸家一個,哈哈哈。”
說到最後,周泰熙又狂笑起來,仿佛因為篤定小哥的結局,而越來越嗜血,這些痛楚,只會加重他的亢奮而已。
真是活脫脫的變态。
“等的就是你這句。”小哥盯着周泰熙道。
看見小哥又拿起刀,周泰熙還是狠狠地往後退了一步,但他動作快不過小哥,那一刻他使盡全力去擋,但輪格鬥他更不是小哥的對手,小哥側身,反手拿刀劃向他的面門。
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周泰熙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原本保養很好又模樣清秀的臉被劃出了兩道交叉,占據大半張臉,血從下颚滴落到領口。
周泰熙吃痛地哎了一聲,頭上的血條,驟然掉到了只剩四點。
範宛看着那一幕幕,兩種心情來回交疊,一方面看小哥報複很是解氣,另一方面,想到小哥輸掉游戲,讓他感到非常絕望。
他和周泰熙都明白的形勢,就是小哥不明白似的,一點兒也不在意,範宛幾乎要瘋了。
面前的小哥,好像也重來沒有露出過如此狠戾與強悍,範宛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小哥。
而他也重來沒有想過,保護自己的小哥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你居然毀人家美貌,真是的!”周泰熙發出的也不懂是嬌嗔,還是故意陰陽怪氣,“還好逃生游戲結束後,不管游戲裏被虐得多殘,只要保住了命,都會在現實世界恢複原貌。”
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臉,此刻他跟小哥差不多,半個人都泡在血污裏,他半眯着眼睛,露出好戲将至的表情:“啧啧啧,又該你開槍了,這一次,二分之一的概率,不知道你的幸運會不會到此為止呢。”
小哥毫不猶豫,拿起槍,對着自己,手指微卷扣下扳機。
範宛心髒跳到嗓子眼,一半的概率,範宛暗自祈禱,自己後半輩子所有的好運,都不要了,他想全部分給小哥那另外的二分之一。
閉上眼睛,等待那一頭傳來的聲音。
咔,好像是咔。
然而範宛不敢睜開眼睛确定。
直到過了很久,他只微微地開了其中一只眼睛,模糊裏,是小哥的臉,在遠鏡頭裏,轉向了自己這邊,他們就這麽隔着眼鏡,隔着不知道多遠的空間,面對面,雖然小哥沒有笑,沒有表情,目空一切,但是他還活着。
雖然脖子上全是血,深色的衣服變得很深。發絲有些長了,垂到肩膀的那一段凝結了一些血塊,只有眼睛是幹淨的,漆黑深邃,不帶一絲雜質。
媽的,小哥這個混蛋,別死啊。
範宛的肩膀放松下來,差點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