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四星
周泰熙仍然在笑, 只是笑意裏幾近瘋狂, 眼眶通紅,怒目而視。
範宛還沒反應過來,忽然, 周泰熙朝他沖了過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就算要死也要拉你墊背!”周泰熙狂叫一聲。
這個動作仿佛使勁了全力, 範宛只覺得窒息感驟然襲來, 脖子的骨頭都要被掐斷了似的。
所幸有小哥在一旁, 周泰熙掀不起什麽風浪來,不過兩秒鐘,就被小哥制住了,周泰熙忽然發瘋, 力氣極大,就連小哥都花了不小勁兒才把兩人分開。
範宛被擋在小哥身後,彎着腰, 捂着自己的脖子不住咳嗽, 緩了好一會兒才道:“周泰熙你瘋了!怎麽回事, 你回答錯了?”
但不可能啊,範宛有些不解,案例說他的推理沒有什麽毛病。
周泰熙被小哥拉開後, 擒住雙手将他掃到地上, 此刻周泰熙跪着,幾乎癱軟在地,一貫的嚣張跋扈表情蕩漾無存, 僅剩下恐懼,有些發怔着說:“怎麽辦,殺人魔要來了,保镖,快點幫我叫保镖……”甚至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小哥忍不住答道:“叫任何人都沒有用了,這是游戲規則,沒有人可以改變。我說過了,逃生游戲并非任你為所欲為,高級局也沒有漏洞能讓你逃脫,你,包括組織,終究都是作繭自縛,要付出代價。”
“不、不……”周泰熙被小哥說得越來越怕,痛哭起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然後一把撲到範宛的腳邊:“範宛,救救我,救救我,小哥,救救我。”
範宛擡起頭,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小哥,只見小哥搖了搖頭,表示他也沒辦法。
他只好甩開周泰熙的手,讓他認命:“沒救了。”
說完,所有人的眼鏡屏幕裏,開始傳來殺人魔殺人倒計時的信號。
聽到這個聲音,周泰熙渾身僵硬,臉色鐵青,整個人無法動彈似的,嘴裏喃喃自語,始終不肯相信似的。
範宛盡管非常憎恨和厭惡他,都忍不住別過臉去,對小哥道:“殺人魔馬上來了,免得殃及池魚,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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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泰熙自掘墳墓,并沒有什麽好值得同情的,只不過最後那一幕定格在範宛的腦海裏,讓他五味雜陳,便不再看他,将周泰熙留在跨線橋上,與小哥開着車走了。
小哥架着車在周圍轉了幾圈,直到屏幕裏,周泰熙那顆紅點消失。
周泰熙最終慘死于殺人魔之手。
小哥轉着方向盤,看方向是要回到跨線橋現場,發現範宛正在發呆,叫了他一聲,然後道:“看來周泰熙的顏料假說推理不正确,但是我們通過他的死,可以排除三個錯誤答案,剩下的只能是褐色了。”
“嗯,游戲終于要結束了。”範宛呼了一口氣,仿佛身心俱疲。
活到最後,真的不容易。
只不過範宛很想知道到底為什麽是褐色,也就是為什麽殺人魔的真正身份是Brown布朗,發現小哥本意也是如此,于是兩人還是來到最後的犯案現場。
周泰熙的屍體被殺人魔吊在跨線橋上,臉上的表情很安詳,并沒有死前那般絕望扭曲,清秀的臉龐此時越發白皙,而殺人魔利用橋的欄杆作為背景,繪制了一副精美的塗鴉。
一個被綁在類似五線譜上的作曲人的意境畫。
仿佛一首死亡交響曲響起,死者被塗成五線譜的樂譜穿過身軀而死。
不得不說,這個殺手确實展現了一種暴力美學。
這幅畫的基調是黑色,而簽名則用了白色,非常醒目,仿佛殺人魔完成了他的作品,可以光明正大地迎接最終的審判似的。
範宛和小哥相互對視了一下,似乎在說,終于要結束了,這場瘋狂的殺戮游戲。
雖然答案已經因為三次錯誤的排除而得到,但兇手是如何布局,而前面的線索怎麽推理出兇手,以及直接證據在哪裏,這都還沒有說清楚。
範宛埋着頭想了想,開始分析道:“我們從頭理一理。”
“嗯。”小哥也陷入沉思。
“先說那個周末的不在場證明,另外三個人,有家庭聚會的,有打保齡球的還有福利院做公益的,也就是說,這三個人都有不止一個人可以證明周末沒有出現在案發現場。而布朗,只有一個未曾發現的女人以及每周末送去公寓的紅酒可以證明。如果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殺手僞造的存在,通過內衣、女人用品等僞造,根本不存在這麽一個人,另外紅酒也未必親自簽收,所以從不在場證明來看,布朗的不在場證明最不可靠。”範宛答道。
“嗯。”小哥點了點頭,說道,“為了迷惑大家的選擇,殺手首先故意尋找了有三個鄰居以顏色作為名字的公寓,住了進來,然後在平時到安全據點準備殺人材料和繪畫用具,并且根據鄰居名字的顏色,故意放棄了藍色和綠色顏料的使用。”
“沒錯,這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姓名、繪畫顏料、簽名都是幾種顏色,并且推理出殺手可能因為怕被人懷疑,放棄使用代表自己名字的顏色這個錯誤的結論。”
“周泰熙就是中了這個圈套,而且,不僅如此,你看。”小哥指了指現場這副畫,說道,“這第四幅畫裏,仍然使用了部分褐色,也就是說,在四副所謂的‘作品’裏,殺人魔都大膽地使用了褐色——Brown,也就是他的名字,絲毫沒有忌諱。而且簽名的黑色——Black,咋看上去,和Brown的寫法很像,也側面證明了,這很可能是兇手的化名。”
“還有,這個布朗平時的身份是個作家,心思缜密,也有不少天馬行空的腦洞,所以我們看到的那些畫的內容,雖然沒有跟兇手有直接的聯系,但是能看出不少這個殺人魔的幻想,玫瑰,巨蛇,棺材和音符,都表明這個人有非常活躍的思維和創造力,這一點也說得通。”
兩人推到此處,忽然又停住了。
範宛也發現了某個不夠通順的節點,即是仍然沒有實錘,于是說道:“但這些都是推理和間接證據,無法确認布朗,那個作家,就是殺人魔本人。雖然我們通過游戲機制,用三個人死者排除了三個答案,布朗必定是正确答案,通過答案反推線索證明,但我們還是沒有真正的破局,略微有些遺憾啊。”
“等等。”小哥好像想到了什麽,說道,“還有一點被我們忽略了。”
“是什麽?”範宛有些着急,小哥這時候還賣關子。
“就是殺人順序……”
“殺人順序?什麽意思?”
“我們忽略了殺人順序,如果殺人順序的排序,和殺人魔案件一致,那麽這個順序,可能是殺人魔給出的唯一證明兇手就是布朗本人的信息。”
範宛眉頭一皺,回憶道:“殺人順序是A—C—E—B—D。”
“前面三個順序組成了Ace,完美的極致的,BD, Brown Do,布朗做的。翻譯過來就是,布朗做的完美犯罪。”
範宛猛拍了下手掌,說道:“所以殺人順序不到最後第四人被殺死,是無法獲得的,也就是說,這個游戲真正要破解謎題,只能活到最後,前面死掉的話,是不可能知道完整的殺人信息的。”
小哥點了點頭,看來謎題總算是解開了。
就在這時,最後的殺人預告出現了,D,Dorothy,也就是範宛手裏的銘牌。
範宛也不浪費時間,直接道:“回答殺人魔身份。”
不一會兒,屏幕裏出現了系統提示——請輸入殺人魔身份的正确答案。
範宛回答:“殺人魔身份是Brown,布朗。”
系統的光點跳動了三下,一個紅色的标簽閃了出來,提示——回答正确。
“呼……”範宛松了一口氣,對着小哥打了一個眼色,然後對着屏幕中的系統提示念出來給小哥聽,“殺人魔已破除無敵狀态,正在傳送現場。”
剛說完,殺人魔很快就現身了。
“來了。”範宛道了一句。
小哥手裏早已握好了獵刀。
一個高挑的人影朝他們走來。
這個游戲裏的殺人魔布朗,也就是游戲裏的怨靈,與他們想象中的不同,這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人。身上的衣服款式不新,但也算整潔,袖子上沾上了一些繪畫的油彩,但被他反複洗淨了似的,只剩下一些斑駁的暗影。
意外的是,他并非那種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酒鬼模樣,與所有人想象的變态殺人魔都不同,甚至身板瘦削,不是肌肉橫生爆發力很強的壯漢,看上去一本正經的,眉宇神色也沒有什麽戾氣。
只有等他開口時,才暴露了他隐藏着的暗黑部分,一開始,他還稍微有禮貌:“我很遺憾,沒有把你們也變成一副畫,挂在這個城市永遠璀璨的夜裏。”
發現面前的人沒有回答,他又道:“你們知道,這個世界一向缺少才華橫溢的人,然而才華,并非是天生注定的,有很多途徑可以獲取。”
小哥橫着刀,防範他的動作,範宛倒是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麽獲取,勤能補拙?”
“他想說的是,通過殺人獲取靈感。”小哥答道。
“呵呵。”布朗輕笑了一聲,不是嘲笑,是那種孤芳自賞,獨自清醒的自信地笑意,他道,“勇敢的人,才能深受靈感之神的眷顧,被大多數人稱之為‘陰暗面’的東西,對我而言,是另一個才華橫溢的我。”
“我可以理解你們,我一開始也不夠勇敢,不被人認可,那些人只懂商業,根本不明白真正的藝術,當然,最開始我也沒有真正的接近藝術。後來有一段時間,我陷入了寫作的困境,自我的困境,直到我進行了第一次殺人,為了模拟我書中的殺人內容,一個為玫瑰而亡的瘋狂的故事,我才發現,那簡直是藝術本身,無論這個藝術的內容是通過畫面呈現還是文字呈現,都是我畢生所追求的藝術。”
他絮絮叨叨地訴說自己殺人的動機,但卻讓人越聽越瘆得慌。
看來這人是因為寫作陷入困境,模拟殺人,然後越陷越深。
果然是個十足的變态。
這時殺人魔布朗忽然變得意志消沉似的,說道:“但我仍然有遺憾。”
“遺憾什麽?”範宛問。
“遺憾沒有知音,那些蠢貨,根本猜不到我是誰,不懂欣賞這樣偉大的作品,你們沒有真正認識我,那四幅作品,并非空穴來風的即興創作,而是我寫的四本書稿的插畫。”
“書稿?”
“所以說,呵呵呵,根本沒人認真看過我的作品,那些厚厚的書稿,推在房間的角落,如果有人花時間細細看過,自然明白作畫與書稿內容的關系,很快就能鎖定我的身份。但可惜,根本沒有這樣的玩家出現過。”
範宛雖然理解過來,所以他才會成為這個游戲的怨靈和布局者,但還是趕緊道:“就你那些只會抱怨別人不懂欣賞的作品,實際上全是嘩衆取寵根本沒有用心的內容,這種書我看名字都不會翻開,根本沒有讓人看下去的欲望。”範宛不想再停對方抱怨,對着小哥道,“這人太變态了,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解決他。”
小哥點點頭,然後驟然出手。
這個變态殺人魔,範宛原以為他在沒有無敵狀态的情況下根本不堪一擊,就是個瘦弱的年輕人,沒想到反應還挺快,躲過小哥的襲擊,然後兩人纏鬥起來。
小哥受了傷,一來一回小哥竟然也不占什麽上風,甚至吃了殺人魔幾拳,範宛不禁捏了把汗,擔心小哥最終不敵殺人魔。
沒辦法,範宛只好加入戰場,但他只有蠻力,沒什麽功夫,沖過去跳到殺人魔的背上,扣住他的肩膀和喉嚨把他往後翻。
倒是小哥配合很好,趁着這個機會,在殺人魔露出面門時,快手将獵刀用力紮入了殺人魔的眉心。
最終,那殺人魔就這麽瞪着眼睛,嘴角還挂着一絲詭異的笑容,緩緩往後倒退,接着,從跨線橋的欄杆翻了下去。
然後眼鏡屏幕的閃爍了一下,變成了完全的黑屏。
游戲結束。
再一睜眼時,小哥與範宛回到了無限集團那幢大樓的附近。
小哥的傷出了游戲就自動完全恢複了,倒是範宛,經過幾場戰役,累得腳軟。
沿途人來人往,秋雨的天氣,天空終于難得的放晴了,天邊是柔和的暮色,晚霞橘紅一片,是溫暖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