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九

冉秋成扶着溫聿寒跌跌撞撞走了一路。

溫聿寒體內毒氣肆虐。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他實在撐不住,腿一軟,就暈了過去。

冉秋成忙将他平放在地上,拍拍他的臉,又去掐他人中,确定他是真的暈死過去,眉心一蹙,不知是憂是愁。

周圍鬼氣見有機可趁,向他二人撲來。冉秋成看都不看,信手一揮,廣袖一展,數十怨靈甚至來不及發出凄厲的號哭,就化作齑粉,再難塑形。

他扛起溫聿寒,足尖輕點,下一秒就出現在山腳的小鎮裏。

深更半夜,賬房單手撐在櫃臺前昏昏欲睡。突然一兩銀子砸在桌上,伴随着一個低沉的聲音:“上房一間。”

賬房吓得心率不齊,險些連人帶凳翻倒在地。

擡頭一看,心髒一停,差點暈厥。竟是一豔鬼扛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陰測測地看着自己!

“你,你……”

賬房舌尖打顫。

冉秋成:“……我不是鬼。”他又重複一遍,“我說,上房一間。”

賬房被他的氣勢駭住,忘了一腳踹醒小二,顫巍巍地親自帶他上樓,邊走邊幹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您,您請……”

冉秋成:“多謝。”

臨到門口,他敲了敲木制的門框,直視賬房的雙眼,緩聲道:“記住,你今晚看到了三個人。”

賬房迷迷糊糊:“可是只有兩個……”

“三個。”

“哦,好,三個,三個人……”賬房依舊迷迷糊糊地下樓去了。

冉秋成眉梢一挑,推門進屋。

他叫人送了一桶熱水上來,扒了溫聿寒的衣服,把人浸到裏頭,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

溫聿寒看起來是被魇住了。眉心攏着一團黑氣,整張臉也皺在一起,被半面血痂包裹起來,不太能看出原本的模樣。冉秋成看得不順眼,于是蘸了點水給他擦拭幹淨,又給他洗了洗頭,之後才把人扔在一邊,自己去床上閉目養神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他把溫聿寒從水裏提出來。他二人明明身長相近,溫聿寒甚至比他還要高上半頭,但是冉秋成提起來一點也不費勁。放平之後又拿幹布替他把全身擦拭幹淨,從關元穴一路往上掐到中府,最後指尖按在神庭,心念一動,真元微注。

溫聿寒猛得抽搐一下,彈起上身咳出幾口黑血。表情逐漸平複,眉心黑氣也逐漸散去。他全身□□,大不咧咧地攤在床上。冉秋成才想起他們的盤纏都被黑風寨劫走了,而他身上唯一一兩銀子剛才拿來住店,溫聿寒就更不必提……那半個饅頭他倒是好好裝在身上。

冉秋成扯過被子,給他将就蓋上。

他盯着地上那一堆滿是血污的衣服,心想這一身溫聿寒肯定穿不成了,但是現在也沒有多餘的銀錢去給他買衣服,總不能回黑風寨把盤纏搶回來……這勢必會招致疑心。而且他受了內傷,買藥也需要錢……半夜三更家家門戶禁閉,他到哪裏去賺錢?還是說先讓溫聿寒裸上幾日?

不妥。

他思索一陣,想到什麽,眉心一展,施施然起身下樓去了。

路上看到三個持劍疾行的人,應該是前去黑風寨平亂的,是兩個年輕少年和一個姑娘。其中二人冉秋成認識,一者是溫家的小童,一者是溫聿寒表妹。另一個少年他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來是誰。

等他們咋咋呼呼的聲音遠去了,他才從暗處現出形來。

白薇……白萱……

冉秋成想起來一件事。

……

黑風寨坐落于錦繡嶺上,往前幾裏就是漢秋城。

漢秋城是商業大鎮,位處東土要脈。換言之,就是裏面的居民都很有錢,十分有錢。有錢到哪怕只是平頭百姓,也買得起西域的綢緞和美酒。

而漢秋城有錢人最集中的地方在哪裏?

答:三裏一條街,富豪們在街上揮金如土,夜夜笙歌,醉生夢死。故名三裏街。

冉秋成的目标不高,賺夠他們的盤纏就行。

所以他不打算賣藝,更不打算賣身。

“公子你……你剛才說什麽?”

徐娘子覺得自己一定出現了幻覺。

她剛才正在裏頭,叫胧月和汐月去招呼王少爺。兩個少年聘聘袅袅地搡着人上樓去了,徐娘眉開眼笑,正欲回身招攬下一位金主,就見拉客的小倌慌慌張張跑進來,連聲喊着“媽媽媽媽”,說外頭有位公子要來當門房。

春深閣的門房可不是看門的壯士,而是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容貌不至于上等也要有中上等,大多為家境貧寒又身無所長之士。雖非小倌,但若是被金主看上也是錢途無量的,因此也算是個搶手的職位。每日來應聘的,不說十個也有八個了。

徐娘不以為然道:“如此慌張作甚?每天來投靠我們這兒的落魄公子還少嗎?叫王管事見見,若模樣尚可,收了便是;歪瓜裂棗的,趕走就行。瞧你這點出息!”

陳小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支支吾吾,最後拽着她袖子嘆道:“唉,您出去看一下就是了!”

陳娘子于是跟着他出去了:

“哎喲我看看這是誰……”她正吆喝着,後半句話就卡在喉嚨裏,“呃……”

冉公子拱手一禮,微笑道:“敢問娘子,春深閣還缺不缺門房?”

……夭壽啦!公子你臉上這麽髒身上這麽臭姿容怎麽還能這般出挑!這般出挑做什麽門房拉什麽客!

“公子你……你剛才說什麽?”

冉秋成十分耐心地重複一遍:“您這裏還缺門房嗎?”

“不缺,不缺的。”徐娘忙道,眉飛色舞,“就是缺個頭牌,公子你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日入鬥金不是夢啊!”

冉秋成:“不,我……”

徐娘生怕鴨子還沒煮熟就飛了,連忙拉着他進去,熱切道:“來來來,公子我們進去再說,你說你就算在我們春深閣當個門房也得梳洗打扮一番不是……”

冉秋成從來沒想過一個倌館的老板娘力氣可以這麽大,一時不備,居然生生被拽了進去。

……

徐娘找了全春深閣最好的兩個嬷嬷,欲給冉秋成梳妝打扮。

冉秋成免費洗了個澡,通體舒暢,心情也不錯。他毫無芥蒂地穿着徐娘為他準備的薄紗長袍,走起路來下擺微開,于是細白勁瘦的小腿若隐若現。寬肩細腰窄臀小臉,半幹半濕的頭發散在背後,眼角微挑,魅而不娘,徐娘眼睛都看直了。

春深閣開了二十年,她自以為閱盡天下美人,然而真沒見過這樣的……這樣的……

她想不出來該怎麽描述。

作為男倌,無論賣身還是賣藝,無論擅長吹簫奏笛彈琴說唱還是舞劍,無論脾氣淡然還是暴烈,都總是要在适當的時候流露出幾分柔弱,好激起客人的憐愛之心。這位公子則不,他的淡然是真的淡,不僅淡,而且涼,給人的感覺不像水,像海。前一秒風平浪靜,下一秒可能就是驚濤駭浪。

倒不是徐娘子沒有見過這種秉性的人。她□□過的這些人裏面,絕大部分屈服了,少部分選擇玉石俱焚。但她覺得這位公可能子并不屬于二者之一。

等着她的也許是個驚喜,也許是個驚吓。

徐娘子不确定,所以叫來了全閣空閑的保镖,從練氣境到丹虛境不等,加起來有十餘個都候在外頭。她挑了一個最魁梧的和一個境界最高的在自己身後,自己則在前面笑靥如花地甩着帕子:

“唉喲,看我這記性,還未請教公子大名?為何流落至此?”

“在下姓溫。”冉秋成客氣道,“本在外游歷,路上偶遇變故,于是想來這裏謀個生計,掙點盤纏。”

徐娘笑得意味深長:“可以啊,只是不知道溫公子想要怎樣的謀法了。”

這是他第三遍說了。冉秋成嘆道:“在下想來做個門房。”

徐娘坐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別呀,拉客才能賺多少錢。不說頭牌,随便做個小倌,光客人的賞錢就夠您不愁吃喝一個月啦!”

冉秋成:“謝娘子好意,不過我也不需要很多。方才來的時候打聽了一下,拉客的小倌一晚上大約能賺五十兩銀子,這些就夠了。”

他波瀾不驚,态度堅決。

徐娘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郁悶,退而求其次道:

“以公子的姿容,如果去拉客,反倒容易被不清不白的登徒子騷擾,我春深閣賣藝的清倌可都是有護衛随行的。如果公子願意,随便挑,幾個都行。不想露臉也可。”她覺得自己開出的這個條件已經優待到不能再優待了,“只是不知公子可有所長?其實不會也沒關系,慢慢學嘛。”

“倒是會一點。”冉秋成笑道,“只是怕娘子聽了,就不敢收了。而且我只幹一晚上,所以還是做門房吧。”

得,話題又繞回去了。

徐娘一拍桌子,兩保镖應聲上前。嬷嬷們也端着紅綢華服和金釵翠冠上前一步。

“看來公子是吃硬不吃軟了!”她冷笑道,“我春深閣最短的契約都要三日。公子既然來我徐娘這裏找錢賺,好,我給你這個機會!可是公子要做什麽,想做什麽,想幹多久,你以為是你能決定的嗎!”

她做了個手勢,左右兩大護法撸起袖子就要動手。

春深閣每隔幾日就要發生一次這樣的事,那些自命清高的公子哥哪個到最後不是乖乖屈服,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

可是這次情況有點特殊。

冉秋成起身,只略錯幾步,就閃開他二人的拳頭。丹虛境的打手意識到此人怕是同道中人,忙運功回身再襲,不料卻一掌拍在同伴胸口,另有一掌正中他背心,二人一同撞開屋門飛了出去。

冉公子從容收手,下擺微揚,一個轉圈回到原位,拱手道:“我替娘子幹活,娘子付我工錢,這樣不好嗎?”

言外之意昭然若揭:敬酒不吃吃罰酒。

徐娘腿一軟,差點跪下。嬷嬷手裏的镂花銀盤摔在地上,踢裏哐啷響動一片。

你他媽這麽厲害随便除個妖都夠在這兒拉三天客了!而且你這是來找工作的态度嗎?!不!你這是□□裸的恃強淩弱!是搶劫!

可是她敢說嗎!她不敢!保镖都被人家輕而易舉地打飛了,她說個屁!

“好好好公子有話我們好好說。”徐娘擦擦冷汗,“你,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你要想做老板娘我讓你做就是了……別動手,傷了和氣多不好哈……”

她對嬷嬷吼道:“還不快給公子換件款式上佳的衣服來!”

兩個嬷嬷逃也似的離開現場。

“如此便多謝娘子了。”

冉秋成淡淡擡眸,又道,“既然娘子院裏最短的工時是三日,我也不好貿然壞了規矩。雖然在下來的時候并未打聽到這樣的規矩,想必是娘子新加的。這樣吧,在下就幹三日,不過今夜一事……”

徐娘心驚肉跳,忙賠笑道:“小女明白,明白,絕對不會外傳的,公子放心。”

冉秋成十分滿意:“那容在下換好衣服再開工,耽誤娘子不少時辰,當真對不住了。”

“哈哈哈……”

徐娘只曉得幹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由于個人原因,以後更新時間稍稍推遲一下,大家見諒[合掌]

刷一下公子的帥氣值,掉馬開始

其實按道理門口拉客的也是樓內小倌,這裏改成門房,是私設

然鵝公子為什麽會有如此奇思妙想呢?因為來錢快啊!

……私心還是想看冉公子去做頭牌的x然後溫少爺在旁邊當保镖兩個人一起圈錢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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