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三十二 吐谷渾王子

過了三日司弈昂果然背不出來,遭太子太傅用戒尺打了三下手心,簡七思也被罰一個月的俸祿。日子看似平淡地過下去,轉眼便是七月,吐谷渾的車馬進京,上書朝廷求見皇帝。

慕容璟難得站在皇帝身旁,心中百味雜陳。她雖然脾氣暴躁但還不傻,自己的丈夫沉溺龍陽之好,她根本沒有受寵的可能。

慕容缜帶了兩名侍衛入殿,跪地道:“拜見司朝皇帝陛下。”

“王子請起。”司離枭淡淡道。

“我父仰慕陛下威嚴,特遣我前來進獻。”慕容缜從懷裏掏出一個折子交給侍從,“這是貢品清單,請陛下過目。”

侍從躬身将折子奉上,太監接過了再遞給皇帝。司離枭打開折子掃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合上,“請王子代為謝過吐谷渾王。”

“是。”慕容缜抱拳。

“王子不遠千裏前來想必勞苦,不如先下去休息罷。”司離枭揚了揚手,“朕已設宴明日款待吐谷渾使臣。”

“多謝陛下。”慕容缜瞟了一眼姑母,便帶着侍從退下。

随太監回了皇帝為他們準備的來安殿,慕容缜立即讓侍從給太監塞了幾錠銀子。

“小公公,不知璟妃娘娘住在何處,我可能去見見?”慕容缜問。

“王子殿下,這可不行。”太監揣着銀子道,“璟妃娘娘住在後宮,沒有陛下的旨意您進不去。”

慕容缜略作一想,又問:“那我可否出宮?”

“哎喲王子殿下,這皇宮雕梁畫棟花團錦簇,您為何想要出去呢?”太監笑眯眯地道。

慕容缜不由得皺眉,姑母見不着,小恒也見不着,難道就讓他幹等?

“王子可還有事要問?”太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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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公公請回罷。”慕容缜的聲音低了一些。

太監行禮退下,慕容缜氣悶地坐在椅上。

“王子,這該如何?”侍從龍鼓問。

“皇帝明日宴請我,想必能見到姑母。”但小恒恐怕就得等離宮之時才能見上一面了,慕容缜默然。

過了一會兒,卻見另一個太監邁着小步子走了過來,“參見王子,璟妃娘娘請王子到禦花園一敘。”

慕容缜眼中發亮,抱拳道:“請公公帶路。”

通過長長的石路小徑和好幾道拱門,慕容缜帶着龍鼓終于見着了姑母。

“小缜!”璟妃連忙起身,上前握住侄子的兩手。

“姑母!”慕容缜也反握住她,心裏一堆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兩人相顧無言,璟妃眼圈有些濕潤。

“先坐下罷。”璟妃拉着侄子坐在石桌旁,“我上一回見你時你才三歲,連馬背都還跨不上去,如今都長這麽大了。”

年少的慕容缜也不由得唏噓,他曾以為一切都那麽美好,可世事多變,沒有人會一直待在他身旁。

“你近些年如何?王兄呢?”璟妃忙問。

“我挺好,”慕容缜眼睛看向一邊,“可自打母親去世,父王悲痛欲絕,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璟妃“哎”了一聲,拉住侄子道:“也苦了你了。”

“我不苦,”慕容缜鄭重地搖頭,“姑母這些年在宮中過得如何?”

璟妃又開始唉聲嘆氣,“倒是錦衣玉食,可一天一天一成不變。前些年還有小太子同我吵吵架,陛下擔憂兒子出事便将我和太子隔開,日子更加煩悶了。”

“父王一直挂念姑母,”慕容缜糾結着眉頭,“擔憂姑母沒有子嗣,往後無人服侍。”

“我不可能有子嗣。”璟妃才說了一半,丫鬟雲鶴立即打斷,“娘娘!”

璟妃停頓了一下,将左右屏退。

“姑母為何有此說?”慕容缜神色微沉。

“不知你可聽說過宮裏有位芩妃?”璟妃眼裏泛起一絲恨意。

“據說是陛下的寵妃,宮裏唯一有後的妃子。”慕容缜答。

“他是個男人。”璟妃哼笑一聲。

慕容缜大驚,“什麽?”

“他是個男人。”璟妃又重複了一句,“即便陛下封住這宮裏每一張嘴,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是個實實在在的男子。太子和兩個公主也是喚他父親,更讓我确信不疑。”

“他既是男子,為何會有三個孩子?”慕容缜更加混亂。

“過去我也想不通,”慕容璟将手臂搭在石桌上,“後來猜測,他應當是桃源人。”

“桃源?”慕容缜瞪大眼,“被先帝掃蕩的桃源?”

璟妃點了點頭。

“司朝不是勒令見桃源則火滅之?這般敵對,芩妃竟能安穩地居于宮中?”慕容缜實在想不通。

“能活下來便好,二十多年前的事誰還想得起?”璟妃蔑視地看向一旁。

慕容缜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我倒真想見見那位芩妃娘娘。”

“不說他了,”璟妃擺出笑臉,“同我講講吐谷渾罷,可還像我離去時那般天高雲闊?”

慕容缜看了看姑母戴在頭上的金花,淡笑着颔首。

與姑母敘舊之後,慕容缜大步往來安殿走。

拱門之後傳來一陣喧嘩,慕容缜過去,就見一個大約五六歲的男孩手腳并用地扒住樹幹往鳥窩爬去。樹下圍了一群侍從,大約害怕他掉下來一般都伸着兩手準備接住。

“殿下,快下來罷!”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孩大喊道。

小男孩不但不聽勸,反而朝小書生做了個鬼臉,又繼續往上爬。

慕容缜走過去,指着樹上的小孩問那書生,“我乃吐谷渾王子慕容缜,那是何人?”

“小人太子伴讀簡七思,那是我朝太子殿下。”簡七思作揖。

慕容缜看着那細瘦的孩子撇了撇嘴,這就是芩妃的兒子?看着頗為頑劣,底下除了伴讀其他侍從似乎全都順着他,往後想必成不了大業。

司弈昂一手拉着樹枝站了起來,另一手去夠鳥窩裏的雛鳥。那鳥窩築得頗高,任太子如何努力都碰不到。司弈昂幹脆放開樹枝蹲下身想要爬過去,只聽“啊”的一聲,小太子手沒抱穩從樹上掉了下去。

慕容缜和簡七思看着小孩掉在侍從堆裏,漠然的神色出奇地一致。

“殿下,殿下可傷着了?”張幼清扶起太子問。

司弈昂哎喲哎喲地叫着,眼睛盯向圍觀的兩人,“你們兩個,為何不接住本太子?!”

慕容缜看着那張小臉,莫名地覺得熟悉。

“小人骨頭硬,怕硌着殿下。”簡七思打了個千。

小太子氣得不行,幾步過來一腳踹在伴讀腿上。

簡七思捂着腿“嘶”了一聲,慕容缜面無表情,心中卻已經将芩妃的兒子看得和宣紙一樣扁。

“你呢,你是何人?”司弈昂的目光轉向生人。

慕容缜慢慢地抱拳,“吐谷渾王子慕容缜,見過司朝太子殿下。”

“吐谷渾?吐谷渾是哪裏?”司弈昂疑惑地問。

慕容缜哭笑不得,“在司朝的西北方,宮裏的璟妃娘娘便是吐谷渾人,太子殿下莫非不知道?”

司弈昂皺着小鼻子,“誰會曉得這些?”

慕容缜愈發無語,這人當真是個小草包。

“我還有事,先告退了。”慕容缜不願和他糾纏,抱拳行禮。

“退下罷。”司弈昂趾高氣昂地道。

慕容缜暗中冷哼一聲,帶着龍鼓離開。

兩人一走,司弈昂立即問:“氣死,這世上不是只有我們司朝麽?怎麽還有個吐谷渾?”

簡七思扶額,“這世上除了我朝,還有吐谷渾、高昌、南诏,很多國家和部落。吐谷渾與我朝最為親近,前些日子協助我朝抵禦高昌有功,殿下往後對吐谷渾王子最好客氣些。”

“哦哦。”司弈昂似懂非懂地點頭。

“殿下咱們回去了罷,那雛鳥小的讓侍衛去抓。”張幼清微微彎着腰道。

司弈昂憤憤地看着鳥窩,道:“讓侍衛全部捏死!”

“殿下!”簡七思瞪眼,“那是大鳥的孩子,殿下怎麽狠心扼殺如此幼小的生命?”

司弈昂看了簡七思好幾眼,甩手道:“那算了。”說罷便又跑遠。

簡七思看着那背影松了一口氣,冷冷地盯着張幼清。

“哎,這回可不是我慫恿殿下的。”張幼清擡手。

“若不是你常年引誘殿下為禍,殿下怎會如此暴虐?”簡七思橫眉。

“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只要主子開心便好。”張幼清勾起嘴角。

簡七思哼了一聲,背着手去尋已經不曉得跑去哪裏的小太子。

走得遠些了,龍鼓小聲道:“皇帝再不多生些兒子,只怕司朝未來堪憂。”

慕容缜勾了勾嘴角,沒有答話。

“不過王子沒有覺得這小太子有些像一個人麽?”龍鼓問。

“誰?”慕容缜問。

“小恒殿下啊。”龍鼓眨眼。

慕容缜忽地停住,仔細想了想道:“還真有些像。”

“他們是堂兄弟嘛。”龍鼓解釋道。

“可小恒和他雙胞胎的親弟弟就不像。”慕容缜又繼續走。

“那是小守殿下臉圓。”龍鼓捂着嘴笑。

“你不如直接說他肥。”慕容缜翻了個白眼。

龍鼓嘿嘿地笑起來,“讓小守殿下聽見又要提着小木劍找王子拼命了。”

“要他打得過我。”慕容缜語氣裏滿是得意,随即神色又暗了下去,“如今我倒是懷念他找我打架的時候了。”

“是啊,北疆王府不像這宮裏守衛森嚴,北疆王也胸懷大度。”龍鼓颔首道。

“小恒坐在院子裏讀書,小守拿着木劍在那裏胡亂比劃。”慕容缜嘴角銜着一絲笑意,“有時候王妃會留我們吃飯,王妃做菜喜歡雕花,又精致又好吃。”

“王子說得我都餓了。”龍鼓吸了吸口水。

“走,我們去嘗嘗這宮裏的禦膳如何。”慕容缜一手搭在龍鼓肩上,兩人便哥倆好地往來安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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