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房間十分的安靜,荀覓把窗戶打開來,聽着耳邊傳來的呼呼作響的風聲和雪落在地上‘簌簌’的聲音,半眯起了眼睛。
荀覓确信自己上一世的種種并不是夢。
可不論如何,他此刻都重新的活了下來。
以一種可能誰都沒有經歷過的姿态……重生了。
而既然他現在還能腳踏實地的踩在房間的地板上,還能在老天額外的饋贈下重新活過來一次,哪怕在這世界上,他只能為了自己而活,他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荀家有兩個兒子,莫訣和荀覓。
莫訣随了母姓,而衆所周知,荀家二少爺雖然乖巧,成績也好的一度成為了別人家的孩子,可腦子裏面就是沒有什麽經商的天賦。就連小時候的夢想,都是‘我要當警察’‘我要當科學家’再或者是‘我要當老師’之類的,毫無一丁點目的性的話。
聽得多了,衆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下一任的當家會是誰了。
而莫訣,從小成績優異,自初中開始便一路跳級,僅僅十七歲就修完了大學所有課程,被保送了華大,又做了兩年對外交換生。
本身莫訣就是荀家老爺子的老來子。而莫訣比荀覓年長了七歲,加上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太費心力,加之又患有先天性心髒病,所以蒼老的格外的快一些。
荀家只有兩個孩子,老大能撐得起整個家,老二雖然沒天賦,卻也沒野心,彼此相安無事。看起來像是一副兄友弟恭、天下太平的模樣。
可這都是在荀覓二十歲以前的事情了。
他想。
上一世夏繁在他二十歲生日當天回到了荀家,他成了整個B城茶餘飯後的笑柄,好歹算是有自知之明,之後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離開了荀家。
然而即便是如此,夏繁最後也沒放過他。
這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一步一步的幹涉自己的生活,最終奪走了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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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覺得自己重來一輩子就能夠變得多厲害多耀眼,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夏繁回到荀家之後,竭盡所有能力,從他手下保住自己的命。
想到這裏,荀覓簡直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他在窗邊睡了會兒冷風,也清醒了不少,幹脆到桌子邊上打開了電腦。
他在搜索欄輸入了‘心髒移植’之類的字眼,浏覽着一篇篇關于心髒方面的知識。最後——确定了幾個因素。
心髒能夠移植的一個必備标準就是移植雙方的血型必須一致。
他能夠在荀家二十年都相安無事,血型上自然是沒有疑點的,否則早就随着一次次的身體檢查而曝光與天下了。
而他能夠和夏繁心髒匹配的這個結果,想來也是因為老爺子得了白血病後,荀家上下集體去醫院檢查的那一次得出的。
而在這之後……荀覓抿抿唇,他不是荀家人,自然不會有荀家直系親屬的人才可能會遺傳的先天性心髒病。
這些容易暴露的檢查,能免則免吧。
他的心髒能救人不假,可他卻沒有拿自己的命去救別人的命那麽高的覺悟。
更何況——他剛才查出來,心髒移植手術必須要在判定患者腦死亡之後才能夠進行,而且哪怕是在判定患者腦死之後,一般醫院也會進行長達七天左右的時間進行再一次的搶救,直到宣告心死亡。
而聽上一世李衛軍的意思,他前腳才停止呼吸,後腳他就拿着協議書找了夏大海簽字。
他的命……他自己不護着,還有誰能幫他護着呢?
上一世因為在夏繁的幹涉之下,他很難在企業上找到工作。因此幹的大多數都是晚上的兼職,白天幾乎都是在睡眠當中度過的。
所以等他久違的看見白天的太陽之後,居然有一種不知現世幾何的感覺。
卧室內,荀覓突然嘆了一聲,看着充盈的陽光,眯了眯眼睛——活着真好啊。
身體已經沒有那麽難受了,荀覓利索的下床洗漱,順帶洗了個澡,等到在鏡子面前看自己的臉的時候,才終于有了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鏡子裏的自己不過才十八歲,整張臉都充滿着這個年紀的孩子獨有的青春朝氣和稚嫩。
他的臉是很讨長輩喜歡的那種,還有些尚未完全褪去的嬰兒肥,顯得他的臉有點圓。也不知道是像了誰,還生了一雙笑眼,臉上稍微有一點表情就好像是在笑着一樣,眼睛也總會彎成一個小月牙。眼尾的地方還有一個黑色的小淚痣,只是上一世因為一些原因,他的眼角被利器劃傷,導致右眼視力都受損了。
然而現在,他的臉再也沒有被社會磋磨幾年之後的疲憊和滄桑,視力也不像是幾年之後帶了厚厚的眼鏡也看東西模糊的狀态……他現在,已經回到了最好的年紀。
門外再一次傳來了敲門聲,荀覓從衛生間探出頭,看到了立在門邊的莫訣。
他一愣,“哥?怎麽了?”
“下來吃飯。”莫訣簡單的環視了一下房間內,側着頭說。
這時候荀覓才看向牆上的時鐘,早上七點四十。
看來上一世困擾了他不知道多久的作息也在一夜之間調整回來了。
“好。”他迅速的說道,又回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定沒什麽不妥才跟在莫訣的身邊下了樓。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樓下居然還有荀老爺子和他的後妻。
也就是莫訣和荀覓現在的後媽。
然而這個後媽的歲數和莫訣比起也就大了三歲而已,因此在家裏面其實多少都有些尴尬,也好在老爺子不經常在這裏住,另外有別的住所。
小後媽對于荀覓來說,其實也就是一個無關輕重的路人甲——她的存在感不高,因為老爺子似乎并不想再要一個孩子,所以這個後媽在荀家相當沒什麽地位,兩個人甚至連結婚證都沒領,酒席自然也沒辦。
對外雖然說是後妻,但是知道情況的人也大都知道,不過是老爺子給自己找了個能養老送終,一直陪着的人罷了。
此刻還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見他下樓,荀澤宗等他落座之後才問,“身體怎麽樣?還有沒有不舒服的?”
雖然是一家人,但其實兩個都是男孩兒,兩個孩子小的時候荀澤宗又在忙事業,對他們的關心很少,又彼此差不多快要成年,因此并不是特別的親密。
然而當了二十餘年的家人,即便是多出幾年的意外,可已經養成的習慣也不是那麽好改的,荀覓聞言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飯,回答道,“已經退燒了。”
桌上幾人面前的大多都是清粥配一些小食,只有他面前還擺着一杯熱牛奶,這會兒還在冒着熱氣。
只是荀覓并不喜歡奶味兒,尤其荀家的奶都是從國外直接訂購的牛乳,雖說是人工無添加更健康,但是……也更難喝,他喝不慣那個味兒,上一世後來幾年為了晚上提神用,成天喝碳酸飲料跟速溶咖啡,現在更是受不了了。
再加上他剛退燒,其實胃口并不好,眼前的小鹹菜看起來還勉強有點食欲。
但至于眼前的牛奶……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旁邊莫訣的臉色,這位大哥一向嚴厲,上輩子被他捏着鼻子灌牛奶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荀覓回想起來,抗拒的整張臉都皺起來,心裏的那個小天秤也在一直的左搖右擺,到底是喝,還是不喝。
“今天可以不喝。”像是察覺到了荀覓的心事,莫訣那邊慢悠悠的倒了杯清水給他,法外開恩道,“燒剛退,喝粥吧。”
嗯?
荀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莫訣長臂一伸,把他面前那個不知道誰買的懶羊羊形狀的奶杯杯放到了一邊,簡直是快給莫訣燒高香了——感謝他大哥讓他在重生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關愛!
他不由松了口氣,看着這一家人的心情也變好了點。
到底是做了二十年的親人,血緣關系不複,可到底感情還是有的。看着荀澤宗依然偏愛的大口吃着大油大膩的香腸,荀覓輕輕一皺眉,“……爸,您年紀大了,以後多吃點清淡的吧,對身體也好。”
說到底,荀澤宗和莫訣并沒有對不起他。
荀澤宗上一世雖說是去國外療養,可得了白血病又有先天性心髒病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化療,而白血病的最後又太過痛苦,最終還是沒能夠活下來。
後來得知荀澤宗被葬在了國內,他打聽過了地址之後,其實年年都過去祭拜。
聽他這麽說,正在大快朵頤的荀澤宗動作一頓,有些詫異。
不過被自己的孩子關心的感覺總是好的。于是他一笑,讓旁邊的宋瑤把飯撤下,給他盛了一碗粥,笑道,“哈哈,好。小覓覓是長大了,都知道關心爸爸了!”
荀覓一愣,卻已經快要忘記了自己上一世這個年紀的時候,聽到這種話應該是什麽反應了。于是只是一笑,并沒有接話。
那邊被兒子關心了的荀澤宗喝了幾口粥,倒也覺得清爽,于是也覺得自己應該盡一下作為父親的職責,很是用心的想了想,終于笑眯眯的關切道,“覓覓,明天就開學了,要是有什麽需要的,就和爸爸說。”
“好,謝謝爸。”荀覓一笑,低頭又巴拉起了沒剩下幾口的粥。
那邊的莫訣卻已經吃完了早飯,将手裏的碗筷放了下來,看了一眼荀覓說道,“明天就開學了……”他擡手看了一眼時間,過了會兒才說,“你晚上把寒假作業拿過來給我檢查。”
荀覓一口粥還沒咽下去,頓時被嗆住了喉嚨,咳得整張臉通紅!
“怎麽?”莫訣有些詫異。
荀覓連忙搖頭:“沒、沒事。”
寒假作業?
荀覓擦擦嘴巴。
……真是要了命了。
他上輩子十八歲的時候,做作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