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乾清宮,太後寝宮。

蕭舒顏正端坐在銅鏡前,讓侍女給自己梳理發髻。蕭舒顏的侄女蕭憐憐就立于蕭舒顏身側,兩手合攏放在身前,神态拘謹,從模樣來看對太後十分敬畏。

這時給蕭舒顏梳理發髻的侍女不小心扯痛了她的頭發,吓得臉色一白。蕭舒顏細眉一揚,“嘶”地一聲,回手便是一個巴掌抽在侍女的面上。

“啪!”,清脆無比的聲音回蕩在宮殿,侍女白嫩的面頰迅速紅腫出手掌印的模樣,侍女跪倒在地上,一句話不敢說。

蕭舒顏讨厭下人吵鬧。

蕭舒顏冷道:“自己去領賞吧。”

“謝太後。”侍女安靜離開,很快另外一個宮女上前來準備接過剛才侍女的差事。就在這時,蕭憐憐上前小聲道:“姑姑,讓憐憐來吧。”

“你?”蕭舒顏上下瞧着蕭憐憐。蕭憐憐弱不禁風的身子像是要被蕭舒顏銳利的眸光紮出幾個窟窿來。蕭舒顏接着展顏一笑,笑容妩媚帶着親切,仿佛剛才的淩厲是錯覺一般。

她道:“那就讓憐憐來吧,憐憐有心孝敬姑姑,我這個做姑姑的又怎麽會不領情呢?”

蕭憐憐上前。她的手柔軟靈巧,很快替蕭舒顏梳好發髻,又挑出幾樣搭配的發飾來。她的眼光很好,挑出來的首飾既搭配既發髻,又貼合妝容,襯托得蕭舒顏妩媚的面容更加美豔亮眼。

蕭舒顏對着銅鏡照了半天,這才滿意一笑,轉頭笑意盈盈看着蕭憐憐:“憐憐的手果然很巧。”

蕭憐憐這時又恢複到拘謹恭敬的神态,細聲細語回複道:“憐憐從小就給母親梳發髻。”

她頓了頓,又猶豫道:“我見到太後就像見到我的母親一般,覺着很親切……”

蕭舒顏拉着蕭憐憐的手撫摸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你把我當母親相待,我也不能虧待了你。這個镯子你拿去吧。”

蕭舒顏從妝奁最底層取出一枚翠綠的镯子,镯子水潤,蒼翠欲滴,一眼就能看出其名貴不凡來。

蕭憐憐臉色慌張道:“太後,這個镯子太貴重了,憐憐不能收!”

蕭舒顏拉着蕭憐憐的手,把手镯戴在蕭憐憐手上。白嫩纖細的手配上水光飽滿的翠綠手镯當真好看,蕭舒顏看着這雙年輕女子的雙手,晃了晃神。

她笑道:“真好看,這手比本宮年輕時的手還要好看。”

蕭憐憐弱聲道:“憐憐蒲柳之姿,怎能和太後的絕世姿容相比呢?”

蕭舒顏仔細瞧着蕭憐憐的眉眼,細細的柳葉眉一雙大而水潤的眸子,袅娜娉娉婷的姿态,就連她看了都覺得可憐可愛。

蕭舒顏神色閃過不易察覺的嫉妒,面容帶笑:“好孩子,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蕭憐憐臉色一紅,低下頭來。

蕭舒顏忽而眸光一淩厲,沉聲道:“好孩子,你的父親是被陛下殺害的,你恨陛下麽?”

蕭憐憐身子一抖,一下跪倒在地上,膝蓋因為太用力,在地面上磕出清脆的聲響。

“憐憐不敢,憐憐不恨陛下!”

蕭舒顏瞧着蕭憐憐單薄的身影,嘆口氣:“哀家不怪你,你要是恨陛下也是應該的。但哀家告誡你,做好自己該做的,好好服侍陛下,早日替陛下孕育龍種。不要讓哀家和朝上的大臣們白費心思送你入宮!”

只有懷上龍種,最好是個男孩子,這樣才能被哀家把控在手中。她才能有重掌朝政的機會!

蕭舒顏嘴角勾起,眸光微微閃動。

蕭憐憐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只能聽到她的聲音,柔弱而服從。

“憐憐知道。”

蕭舒顏嘆口氣,接着道:“昨夜陛下沒來,你也不要氣餒,不若大膽點,主動去找陛下。以你的姿色,想必獲得陛下的寵愛也不是難事。”

蕭憐憐低垂着頭,只能看到白皙的耳朵飄上薄紅,顯然是害羞了,聲音結結巴巴:“憐憐盡力。”

……

聽到炎帝下朝回寝宮的消息之後,蕭憐憐讓人提着糕點,來到炎帝寝宮天元殿外面。

“侍衛大哥,我想給陛下送點點心。”蕭憐憐對攔在炎帝寝宮外的侍衛道。

守在炎帝寝宮的侍衛隐隐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侍衛道:“姑娘稍等,我去通報。”

“有勞侍衛大哥了。”蕭憐憐颔首,讓侍女拿出一些銀兩遞給了守在門口的侍衛。

蕭憐憐自從九年前家中遭逢變故,從原本炙手可熱的世家大族淪落成平民。且因為父親被打上奸臣誤國的烙印,蕭憐憐一家成了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存在。若非太後的暗中關照和幫扶,蕭憐憐的容貌就能惹來不少禍事!

蕭憐憐的母親在父親死後沒多久便病逝了。蕭憐憐不得不自己支撐起家庭,艱難生存。在這樣的環境下,蕭憐憐學會了利用自己的優勢謀取利益,示人以弱,更擅長打點關系。

這次入宮對蕭憐憐而言,是一生難逢的機會,因此蕭憐憐鐵了心要抓住這個機會,攀附炎帝,成為人人豔羨的人上人!

為此她出手闊綽,不惜耗費銀錢來打點宮中上下的關系。只要她能成功接近炎帝,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太後的心思,蕭憐憐自然知道太後打的什麽主意,無非就是借她的肚子誕下龍種,伺機謀劃推翻陛下,重新掌權罷了。

然而若是攀上炎帝這棵大樹,她又何需忍受太後的擺布?只要能得到炎帝的寵愛,甚至成為王後,她便是這後宮中地位最尊貴的女子。

蕭憐憐垂眸,長長的睫毛擋住眸中翻湧的野心和欲|望。

然而蕭憐憐沒想到的是,守在寝宮外的侍衛見到侍女遞過去銀兩,神色一下嚴肅起來,非但拒絕了銀兩,還正色告誡蕭憐憐道:“姑娘還請收回銀兩,切莫把宮外那套帶進宮內。”

蕭憐憐的臉一瞬間紅到耳根,強烈的羞憤感幾乎讓她站立不穩,她勉強笑了笑,眼中淚光翻湧:“憐憐知道了。”

說這句話時,指甲幾乎掐進手心的肉裏。

炎帝身邊的侍衛都是歷經過戰場磨煉的粗人,那裏看得出蕭憐憐的小女兒心思,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把蕭憐憐得罪了個徹底,還道:“知道就好。”

等到侍衛去通報的片刻,蕭憐憐臉上紅暈漸漸褪去,她平複心情,安慰自己,只要能見到炎帝就是好的,這會子受點屈辱沒關系的……

沒等片刻,蕭憐憐見到宮殿裏面走出一個寺人。從其衣服的料子和波瀾不驚的态度看來,蕭憐憐可以斷定這個寺人定是炎帝的身邊人。

蕭憐憐眼睛一亮,小步上前一步問道:“可是陛下喚我進去?”

寺人何雙看了蕭憐憐一眼,笑得客氣:“陛下讓姑娘在門口等着。”

“啊,好的。”蕭憐憐聞言臉又是一紅,只覺得今日簡直出夠了醜。她見何雙朝着外面走去,便問道:“公公這是去哪兒?”

何雙腳步未頓,笑道:“奉陛下旨意去接一個人。”

蕭憐憐沒再多問,老老實實在宮殿外面候着。炎帝讓她在外面候着,這會兒又讓身邊的公公去接人,想來是去找朝臣有要事商量。等商量完要事,就會讓她進去了。

只要能見到炎帝,一切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蕭憐憐在這兒等了約摸一炷香時間,才聽到回廊那邊有腳步聲傳來。

不知陛下傳來的人是誰?

這樣想着,蕭憐憐擡眸好奇的向着一個方向望去。

何雙小步走在前面為身後的人引路,時不時回頭與人交談,看起來對身後的人态度十分友善恭敬。

再看何雙身後的人,內裏穿着月白色的裏服,外面穿着淡青色的外衣。外衣的衣擺用白色的絲線繡着蘭花菖蒲的圖案,圖案精致。腰間還系着同色的腰帶,勾勒出來人纖細的腰肢。最外面罩着淡青色的紗衣,紗衣跟随來人的行走擺動,顯得出塵飄然。

穿的不是官服。

蕭憐憐一愣,再看向來人的臉。

一張巴掌大的白皙臉頰,五官清秀小巧,不若她好看。但那人的一雙眼眸卻亮如星辰,漆黑如黑曜石,眼尾略微上揚,眼波流轉間,帶着七分靈動三分媚态。

蕭憐憐不知來人是誰,因此也不便貿然打招呼,只好立于一邊,看着何雙領着此人進入殿中。

何雙和那人都沒有理會站在寝宮門口的蕭憐憐,仿佛蕭憐憐只是立在寝宮門口的木偶一般。在進入殿門時,蕭憐憐聽到何雙道——

“狐公子,請。”

狐公子,這後宮之中還有哪個狐公子!蕭憐憐一瞬間明白那人的身份,正是深受炎帝寵愛的男寵。她被炎帝晾在門口,炎帝還特意把他的男寵請到寝宮來,如此羞辱!

蕭憐憐只覺得悲憤交加,臉陣青陣白,差點沒暈過去。

……

狐星河今日起得比昨日早了點。

他照理在監督下抄寫了一個小時的書,又去看望了快好的果兒,中午吃了只烤雞,磨磨唧唧的一下午就過去了。

今日他原本沒打算去炎帝寝宮,免得給炎帝落下一個愛争寵的印象。本以為今日就這樣平靜而安逸的度過,到快用晚膳時,炎帝身邊的近侍何雙來到了琉璃殿。

“狐公子,陛下召你去天元殿用晚膳。”

狐星河蹙眉,猶豫片刻:“陛下那裏有燒雞麽,我想吃燒雞。”

何雙:“……”

何雙笑道:“有有有,燒雞蒸雞烤雞,只要狐公子你要都有。”

狐星河跟在何雙後面,近日來炎帝時常與他見面,已經到了每日一見的頻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炎帝都多寵愛他。

不過炎帝對他的喜愛的确增加了一些,自從與炎帝同寝後,狐星河的靈力又增加了,容貌也精致些許,已經稱得上清秀。

但是這點寵愛是遠遠不夠的。

要想完成天界交給他的任務,狐星河要的不止這一點寵愛。他很貪心,要炎帝的整顆心,還要讓炎帝心甘情願為他去死。

不過這些狐星河現在只能想想,要是現在他跑到炎帝跟前要炎帝犧牲自己回歸本體,炎帝會先把他送回天界。

想到那種場面,狐星河就一陣窒息。

很快到了天元殿。

狐星河看到天元殿外站着一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何雙注意到狐星河的視線,樂呵呵笑道:“狐公子,這就是太後的侄女。陛下讓她在外面候着,特意讓我把您叫過來呢。”

狐星河:“……”

炎帝這是特意為他樹仇敵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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