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之前在廣場上聚集的大部分人此時都已經躲進了斯塔克大樓的大堂裏, 原本空蕩蕩的一樓大堂此時人滿為患, 一片吵嚷, 甚至還有小孩子充滿恐懼的嚎哭聲。在場有學過急救的人, 已經開始在為那些中槍的斯塔克集團員工的傷口進行簡單的急救。

羅茜請伍爾夫撥打了附近醫院的急救電話之後,便走到了門邊往外看去。

馬路對面的那幾個特工已經被蝙蝠俠所制服, 原本在樓宇之間纏鬥的蜘蛛俠與綠魔也已不見蹤影,這片街區看上去暫時是安全了。

羅茜呼出一口氣, 一直緊繃着的肩膀也松了下來,這時, 她聽見耳畔傳來幾聲輕輕的腳步聲, 在短短一個小時內經歷炸/彈威脅和槍擊的她此刻對于任何聲音都極為敏感, 她心髒又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猛地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卻剛好對上了一個小男孩藍瑩瑩的眼睛。

她愣了愣,小男孩則是歪着頭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然後伸出手,指向她的腳,脆生生地說:“姐姐, 你的腳流血了。”

羅茜順着他指的方向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赤着的腳踝已經被擦破, 創口上的血尚未完全凝固,之前她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态, 以至于腳受傷都沒有發現, 這下子看見了傷口, 倒真的感覺到腳踝處傳來陣陣痛感,不僅皮膚表面有擦傷,右腳腳踝還給崴着了。

她倒并沒有因為疼痛而變了臉色,只是朝小男孩笑了笑,柔聲道:“謝謝你。”

小男孩搖了搖頭,笑眯眯地說:“我看見姐姐救人的,姐姐是個好人。”

小孩子大約五六歲,吐字還不是非常清晰,聽他這樣奶聲奶氣地說話,只讓人覺得心裏暖融融的,羅茜看着他,臉上的笑意更濃,她剛想伸手去摸摸他棕色的卷發,眼角餘光忽然飄到對面玻璃門上有一道人的投影,她立馬回過頭去,發現身後的牆角處還有一個身穿黑色作戰服的特工,他手裏拿着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她以及小男孩。

她下意識地往前撲倒,并将小男孩撲在了自己的身下,于此同時,她聽見身後一聲槍響,然而下一刻,又是兩聲連續槍響,對槍械頗為熟悉的她立馬分辨出後兩聲槍響與前一聲槍響分屬不同口徑的□□,她還來不及細細思考,就已經聽見“嘩”的一聲玻璃碎裂的響聲,緊接着,她聽見身後的那個特工悶哼一聲,随即倒地。

羅茜用手撐着自己坐起來,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然後立馬捂住了也跟着爬起來的小男孩的眼睛。

小男孩并沒有因為雙眼被蒙住而心生不滿,而是有些疑惑地叫了一聲:“姐姐?”

羅茜盡量将聲音放得柔和:“乖,不要往那邊看。”

小男孩“哦”了一聲,乖巧地點了點頭。

之前那個開槍的特工已經中槍倒地,他的上半身靠在牆上,缺了一半的頭顱斜斜地靠在了肩膀上,他身後的白牆上是仿佛油漆潑就的紅白相間的圖案,隔了好幾米,羅茜都能聞到這副圖案上傳來的腥味。

而這具屍體前,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着黑色機車夾克,深藍色牛仔褲,頭上戴着紅色的頭盔,他手上還戴着機車手套,兩把□□在他手中像是小孩子的橡皮筋一樣,被他扣着扳機圈轉了一圈,然後又扣回了腰間的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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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起了自己的槍,朝羅茜這邊側了側頭,而羅茜則給他回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

如果可以,她特別想上前問問,今天是發生了什麽,哥譚黑道被一鍋端了?還是阿卡姆原地爆/炸了,怎麽原本屬于哥譚的義警們都一個二個的跑到了紐約來打擊罪犯。

只不過這個在哥譚市警察們口中手段狠辣的反英雄紅頭罩并沒有給羅茜任何采訪自己的機會,他只是看了羅茜一樣,便扭過頭,大步離開。

紅頭罩離開之後,伍爾夫才握着槍急匆匆地從大堂裏走了出來,在看見羅茜抱着小男孩渾然無事的模樣,才松下一口氣,放下了握槍的手,說:“還好瑪瑟斯秘書沒事。”

羅茜朝他笑笑:“沒事,這裏可是超級英雄的地盤。”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一聲隐隐約約的轟隆聲,她扭過頭去,擡頭望天,只看見午後藍得喜人的天空中,亮起了一朵巨大的金色的由火焰所組成的花。

她放下了捂住小男孩的手,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男孩愣怔着擡眼看她,又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向了天空。

“看,鋼鐵俠請你看煙花。”

那兩個在她手中靜止了将近一個小時的水平儀炸/彈在離地面十千米以上的大氣平流層炸成碎片,并綻放出了遠比在地面爆/炸時要美得多的火焰。

老板最後那句“請你看煙花”,倒真的不是在騙她。

“今日在曼哈頓中城發生一起由綠魔主導的襲擊事件,此次事件共造成十三人死亡,二十九人受傷,其中十名死者為不知名組織特工,二十八名傷者為斯塔克集團員工,目前傷者已全部送入最近的醫院進行救治……”

羅茜與伍爾夫作為現場唯二沒有中槍的斯塔克集團員工,也跟着其他二十多名中槍的同事,被呼嘯而來的救護車運到了最近的醫院,說來也巧,這家醫院就是羅茜之前被托尼強制送來的那一家,屬于托尼的私人産業,于是全院上下高度重視,連着只是受了一些輕傷陪同其他同事而來的羅茜和伍爾夫都被塞進了頂樓的vip病房內。

羅茜剛剛由急救科的實習醫生給自己腳上的擦傷消完毒,便先聽見屋外走廊內傳來一陣氣勢洶洶的腳步聲,她光是聽着這個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的頻率,便已經猜到了來者為誰,五秒鐘後,病房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瑪瑟斯太太帶着怒意的聲音響徹整間vip病房:“羅茜,明天之前趕緊給我辭職!”

實習醫生的手一抖,剛剛用完的消毒棉簽從他手中滑落,他忙不疊地撿起免簽,扔進旁邊的醫療廢品簍裏,雙手有些無措地揉了揉身上的白大褂,然後站起了身,站在羅茜的病床旁。

羅茜坐在病床上,赤着的雙腳已經被實習醫生小心處理過,沒有任何的血污和灰塵,但仔細看的話,仍能看見那些細細的傷口,她将雙腳往後,盡力将雙腳藏在病床床單之後,然後對着瑪瑟斯太太笑眯眯地說:“瑪瑟斯太太為何事如此動怒呀?”

瑪瑟斯太太看她笑嘻嘻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她走到病床對面的凳子旁坐下,盯着羅茜,道:“如果不是凱拉妮打電話給我,你是不是還不想告訴我,你又進醫院了?”

羅茜眨了眨眼睛:“我又沒有受傷。”

“你的腳不用往後放了,我都看見了。”瑪瑟斯太太冷聲說。

羅茜眼神無辜地伸直了腳,幾只腳趾頭調皮地晃了晃。

瑪瑟斯太太一看見她腳上的傷口,便心疼地說:“我和你爸爸把你當成心肝寶貝地疼了這麽多年,你才剛剛開始工作,就頻頻遭遇危險,你讓我們怎麽放得下心,我聽外面的護士說了,那個有鋼鐵俠處理的水平儀炸/彈,一開始還是在你手上的,你知不知道我剛聽見的時候差點連魂都沒有了嗎,你爸爸那邊還是深夜,他看不見新聞,等他醒來……”

羅茜眼見瑪瑟斯太太又要哭訴一番,連忙拍了拍身側的實習小醫生,小醫生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手忙腳亂地收拾一番,然後攥着自己的聽診器,逃跑似的,從病房裏溜了出去。

而因為小醫生的這番動作,瑪瑟斯太太的哭訴便不得已中斷,她嗔了羅茜一樣,道:“寶貝,你越來越不乖了。”

羅茜從病床上蹦了下來,瑪瑟斯太太見她雙腳踩在了地上,連忙從自己的凳子上站了起來,她笑嘻嘻地幾步踱到了瑪瑟斯太太身旁,雙手圈着對方的脖子,用臉頰蹭了蹭對方的耳朵,柔聲道:“我親愛的瑪瑟斯太太,請不要為我擔心,我沒那麽容易出事情。”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你。”瑪瑟斯太太被她蹭得心軟,語氣也沒有之前那樣的咄咄逼人了,她拍了拍羅茜圍在自己身前的手,說道,“我生你的時候難産,你爸爸在産房外面走來走去,煙都抽了好幾包,好不容易把你生下來,我一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個頭發蓬亂,眼睛通紅,活像個貧民窟乞丐的瑪瑟斯先生。”

她說到這裏,便忍不住笑了笑,而羅茜也愣了愣,埋在了瑪瑟斯太太的後頸處,也跟着笑了笑。

她的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産,在産房裏足足待了二十來個小時,最後實在熬不下去了,便選擇了剖腹産,她的父親從母親被推進産房開始,便一直等候在外面,有時候坐在走廊椅子上,有時候則埋着頭,在産房門口走來走去,腳下全是煙頭,為此,沒少挨醫院清潔阿姨的罵。

這些,都是在她小時候,由姨媽娜塔莉亞告訴她的。

不過因為父母早逝,她對父母毫無印象,娜塔莉亞的講述對于尚還年幼的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而已,在她的心海中翻不起任何波瀾。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會在二十多歲的時候,聽見自己的活着的母親,給她說着這段故事。

她将臉埋在瑪瑟斯太太柔軟的金發之中,盡力使那些盤旋在眼眶中的淚水不那麽輕而易舉地掉落下來。

“因為我的身體不好,所以瑪瑟斯先生死活不讓我再生第二個孩子,其實我很想給你生一個弟弟或者是妹妹,一個人長大多寂寞啊。”瑪瑟斯太太柔聲道,“我對瑪瑟斯先生說,沒關系的,生羅茜的時候我都捱過來了,第二個孩子不會那麽辛苦的。瑪瑟斯先生當時就變了臉色,嚴肅地對我說‘聽着,艾麗卡,你不是我,所以不知道我有多麽擔心你,我在外面聽見你哭叫的時候,我恨不得代替你去,在我們之間,孩子并不是必須的,羅茜的平安出世我固然狂喜,并且願意一輩子都當上帝最忠誠的信徒,但是,我絕不會讓你再遭受第二次那樣的痛苦,那是在折磨你,也是在折磨我’……”

瑪瑟斯太太頓了頓,說:“所以,羅茜,你不是我,你怎麽會知道,在你保證你絕對不會出事的之後,我真的不會再擔心了呢?”

羅茜咬着唇,任由眼淚從眼眶之中決堤而出。

而這時,她身後傳來一聲沉重的腳步聲,緊接着,她聽見那個她極為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那麽,我來保證吧,瑪瑟斯太太。”

羅茜擡起臉,捂着滿臉的淚水,回過頭去,看見了穿着一件皺巴巴的白色襯衣,一點都不像是标準的“斯塔克集團董事長”模樣的托尼,他懷中抱着一束包紮精美的風信子,豔麗的藍紫色花朵,襯得他此刻更加狼狽,像是從赫爾森一路騎着自行車禦風而來的。

他看了她一眼,又将視線投向瑪瑟斯太太,笑了笑,溫柔又堅定地說:“我是瑪瑟斯秘書的老板,同時也是鋼鐵俠,我在此向瑪瑟斯太太保證,我絕不會讓瑪瑟斯秘書遭遇到任何危險。”

瑪瑟斯太太睜大了眼睛,而羅茜也略有些詫異。

真的嗎,老板……

我怎麽……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安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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