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廿玖
“你和陳少奕是一對吧？”
一瓶啤酒下肚, 陳少珺好像就醉了，沒遮沒攔地問出了這句話。
“噗——”花钰被這個直球打得十分狼狽, 一口酒噴了出來。
“為什麽這麽覺得啊？”
“啊，不是嗎？”陳少珺拿起另一個酒瓶, 用牙咬下了瓶蓋, “那就是那小子在單相思？”
花钰：“……”
和弟弟比起來這個姐姐簡直是直白得可怕啊！
“他得不到的東西啊……小可憐呢。”陳少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酒, 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啊, 一點也同情不起來。”
花钰：“……珺姐，我一直很想知道, 你和陳陳……陳少奕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讨厭我。”陳少珺說, “就這麽回事。”
花钰撇撇嘴, 也舉着瓶子喝了一口酒。他平時是不習慣這麽喝的, 但是陳少珺表現得太豪放, 他倒進杯子一口口喝就顯得很娘。
“我覺得你好像也不喜歡他。”花钰說。
陳少珺瞥他一眼。
“我讨厭他。”
之前已經有所感覺, 但聽到了這麽明确的答案, 花钰心裏反而不爽了起來。
“為什麽？”
陳少珺晃着酒瓶, 緩緩地說：“為什麽啊……讓我想想,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很讨厭他，那是以前的事了。”
花钰：“……”
“你知道麽。”陳少珺勾着嘴唇，像是要分享什麽大秘密似的，“陳少奕一直到六歲都是被當成女孩子來養的。”
我操難怪……
花钰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心說陳少奕那個樣子果然是有理由的。
“他小時候是我奶奶帶着長大的, 那時候我叔叔嬸嬸都在國外，而且嬸嬸是平面模特，沒有時間照顧孩子。奶奶迷信，給陳少奕算命，算命的說陳少奕命格硬，容易克死家裏人，要當成女孩子養大才能化解。”
“……”花钰簡直不想吐槽這種說法，“真有信這個的啊。”
“怎麽不信。”陳少珺說，“老人家不都這樣麽，所以就告訴陳少奕，他是女孩子，然後也給他穿裙子，而且還不讓他和男孩一起玩。”
花钰心裏一下跟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簡直無法想象後來面對了真相的陳少奕，但還是問了句：“後來呢？”
“後來，我嬸嬸拍攝的時候受傷，就回來了，也把陳少奕接了回去。”
“他們不知道這個事嗎？”花钰不相信陳少奕的父母那時候會對孩子不聞不問，“知道了也不阻止？”
“他們不知道，因為一年才回來一次，見到的時候也就覺得被我奶奶養得太嬌氣了。”陳少珺說，“我們都不知道，直到我嬸嬸回來發現了。”
“這也太……”花钰感覺自己聽了一場荒誕劇，“這不是害了孩子麽？”
“對。”陳少珺說，“我叔知道了以後很生氣，那邊的工作也不要了，回國開了個自己的店。”
“他們想糾正陳少奕的性別，但是陳少奕不聽他們的。總之忙活了兩年吧，才讓陳少奕相信自己是男孩子。”
“可是……”花钰想了想陳少奕房間裏的裝潢，還有陳媽媽的态度，覺得這更像是在慣着陳少奕的喜好。
“後來我爸媽就死了。”
陳少珺冷不丁說了這麽一句，把花钰說得有點懵。他猶豫了一瞬要不要出言安慰，陳少珺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然後我被陳少奕家領養，去了他家。”
花钰看着她的表情，沒發現她的臉上有悲傷的神色，只有很深的迷惘和淡漠。
“因為家裏多了一個人，他們就買了個大房子，給我留了個房間。”
她一口氣又把酒喝完了，酒瓶子往外一扔，又重新撿了一瓶咬開。
“別喝了。”花钰看了眼那幾個橫七豎八的瓶子，覺得再這麽喝下去就有點糟踐自己的胃了，阻止道：“我們點些東西來吃吧？”
“你酒量不好？”陳少珺問。
“……沒。”花钰說，“我還挺能喝的。”
陳少珺嗤了一聲：“那你怕什麽。”
花钰：“……”
“他們對我很好。”陳少珺用手撐着自己的腦袋，“真的很好，像對親閨女一樣，我有點不識好歹，總覺得他們做得有點過，以為他們是生怕別人知道他們對我不好。”
她又笑了：“我嬸嬸那人挺幼稚的，總跟我說女孩子要把自己當公主一樣活着。我那時候都十一歲了，她還成天給我講童話故事，還給我買公主裙。”
“……”感覺确實是陳媽媽做得出來的，花钰沒法反駁。
“我不知道陳少奕那麽喜歡女裝，也不知道他一直想當女孩子。”陳少珺抿着唇，眼睛裏終于有了波動，“他性別意識也不明顯，經常偷偷跑來我床上睡。”
花钰：“……”
敢情偷偷去別人床上這毛病是有前科的。
“我那時候覺得他是變态。”陳少珺笑了笑，“他求着我不要告訴叔叔嬸嬸，我當然不依，偏偏告訴了他們，他就被叔叔狠狠地教育了一頓。好像就是從那時候起吧，他也開始讨厭我了，也可能就是嫉妒我是女生……我十二歲的時候，有次我們一起回老家，就是我奶奶家，發現他在我房裏，偷偷穿我的裙子。”
花钰：“……”
這是憋成真變态了啊。
“可能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被我當場捉住是頭一回。我……”陳少珺的語氣有些複雜的情緒夾在裏面，“我那時候真的很生氣，也沒法理解，就追着他要去搶裙子。”
“他一邊躲一邊在哭，哭得我很煩，就推了他一把。”陳少珺的聲音有些顫，“老家的閣樓上是大理石的地板，他那時候跑去了走廊上，我一推他，他腳就滑了……”
花钰已經預料到後面發生的是什麽事了，心猛地一提。
“他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那個樓梯很長。”陳少珺扶着額頭，“當時我就吓傻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哭都哭不出來。”
花钰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故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想陳少奕曾經的經歷，他就覺得心疼。
“也許那一下是我故意推的。”陳少珺說，“我奶奶清醒的時候就說過，說我像我媽，心狠。我那時候其實一直嫉妒他，嫉妒他有那麽好的父母，嫉妒他有個完整的家庭，不用寄人籬下……”
花钰覺得她是真的已經喝醉了，忍不住說：“別這麽想，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呵……”陳少珺的眼睛裏一下湧上來了淚，笑了出聲，“他們也是這麽說的，說什麽不怪我，讓我不要多想……”
她捂住眼睛，“怎麽可能不多想？看見他掉下去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在那個家裏待不下去了。我還想過，如果陳少奕就這麽被我害死了，我也許要償命。”
花钰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心疼誰多一點，在酒精的作用下，也被帶得有流淚的沖動。
“還好他沒死，好好地活着，挺幸運的，就是有些輕微的腦震蕩，手腳受了傷。叔叔嬸嬸吓壞了，後來也不敢太束縛他。多好，他連想當女孩子的願望也滿足了。”
花钰：“……”
“他記得是我推的他。”陳少珺說，“很害怕我，到現在還很怕，你應該看出來了吧？”
陳少珺吸了吸鼻子，還是沒讓眼淚掉出來。“我留在老家沒有走，就在那兒上了初中。叔叔嬸嬸嘴上沒說，還挽留了我，但是吧，其實我覺得他們是松了口氣的。一個差點害死自己兒子的人，多可怕啊？我自己都覺得很可怕。”
花钰察覺出這裏面的誤會了。他覺得陳少奕的爸媽是真的沒有怪陳少珺的意思，但是珺姐身在局中，加上自己對陳少奕的愧疚和不安，所以才執意要離開。
“他們真的是好人，還是撫養我，繼續送我上學，偶爾也回來看看我，還有時不時癡呆的奶奶。”陳少珺趴在桌子上，小聲說，“其實真的不用這樣的，我這樣的人不配做他們的女兒……我在的時候是他們的累贅，我走了，就能好好當個外人了。”
花钰終于忍不住了，打斷了她：“但是你其實不想當外人吧？”
陳少珺把臉埋進手臂裏，沒有再回答。
居然睡着了……
這姐姐也太不長心了，怎麽面對着一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絕對安全的男人也敢喝醉。
花钰推了她半天也沒把她推醒，只好先喊服務生過來把賬結了，然後托起她出了店門。
“珺姐。”他把陳少珺帶到了工商院的女生住的公寓樓下，邊喘氣邊問，“你住幾樓？我看能不能跟阿姨通融一下把你送上樓，或者你喊你舍友下來接你？”
陳少珺一路上被颠得半醒不醒的，這會兒迷迷糊糊擡頭辨認了一下花钰的臉，然後吹了個口哨。
“哇哦……小帥哥哎。”
花钰：“……”
“珺姐。”他嘆了口氣，“你給舍友打電話讓她們接你回去吧？”
“我不回……”陳少珺說，“回什麽回啊？走，姐帶你去喝酒！”
“……”花钰說，“好吧，那你把手機給我，我給你舍友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陳少珺的兩個舍友下來了，其中一個對于他們大白天的還能喝成這樣非常驚奇。
另外一個見到花钰的第一反應則是：“哎？你難不成是少珺的新男朋友？”
“啊不是不是。”花钰本來就有點上頭，被這麽一說臉更紅了，急忙撇清關系，“真不是。”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舍友說，“不是也快了吧？你比她前任好看。”
“不，真的沒這回事。”花钰把陳少珺交給她們，“那我就先走了，學姐再見！”
他借着酒勁兒跑回了宿舍，打開門就和正打着電話出來的程祺撞了個正着。
程祺看見他氣不打一處來：“你去哪兒了？”
“怎麽了？”花钰被莫名其妙地兇了一下，心裏本來就不開心，這下更不開心了，就兇了回去，“老子愛去哪兒去哪兒！”
“不是你去哪兒你總得接電話啊，你家陳少奕都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他說你早上八點上的車，現在快下午兩點了還聯系不上人。”程祺一臉不滿地把手機塞他手上，“行了，你自己和他說。”
花钰一臉懵逼地接過手機放到耳邊。“喂？”
“花花！”陳少奕的聲音裏還帶着哭腔，“吓死我了，我以為你出事了！”
“哪有那麽容易出事……”花钰一邊摸口袋一邊說，“我就是去喝酒了沒看手機……”
手機呢？
他慌忙低頭看了一下，兜裏确實沒東西。我操手機呢！
他又想去包裏找。我操包呢！
“怎麽了花花？”陳少奕的聲音又提了起來。
“沒事沒事……”花钰馬上鎮靜了下來，“我好像把包落在喝酒那地方了，等一下去找。”
“哦……”陳少奕安靜了下來，像是在想說什麽好。
花钰想起來陳少珺和他說的故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
“花花。”陳少奕先他一步說了出來。
“嗯你先說。”花钰潤了潤嘴唇，“我聽着。”
“花花。”陳少奕的聲音聽起來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嚴肅，“我喜歡你。”
“啊……”沒想到又被直球告白了，花钰心髒突突突突地蹦了起來，飛快地思考該怎麽回答。
“但是花花你不喜歡，所以，我以後就不會喜歡你了。”
花钰：“……”
滿肚子的好人卡到了嘴邊卻沒有機會說出口，這種感覺也是很憋屈了。
“我以後不喜歡你了，真的。”陳少奕小聲說，“所以，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花钰沉默了一瞬，他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心裏是什麽滋味，反正不算高興。
“……行啊。”
陳少奕滿足了，甚至還傻裏傻氣地笑了笑。“謝謝。”
“……”
挂斷電話的時候花钰心裏異常暴躁。
謝謝？
謝你妹啊，豬腦子！
作者有話要說： 陳少奕：qwq才…才不是豬腦子。這是戰略啦！戰略！以退為進啦！
花钰：聽說觀衆都很喜歡看你哭你知道嗎。
陳少奕：qwq變…變态！
……………………
我總覺得我這個文養成了一批變态……居然想讓陳陳邊哭邊幹，你們的思想很危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