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星星之下》天天高能,若滄忙成狗子。

終于他得到了一晚上的休息, 可以輕輕松松待在家裏, 抱着冰淇淋看自己演的戲。

懸疑驚悚犯罪劇,走到了全片高潮——女主角之死。

在浪漫唯美的氣氛裏, 愛情偶像劇的男女主角, 總是逃脫不了誤會的命運。

張佳宜單方面的指責、控訴, 都由秦潇然沉默的承擔。

沉默的男人,永遠不會直白的說出自己的打算。

任由張佳宜崩潰, 然後失手殺了她。

已經知道全部劇情的若滄,認真研究自己的演技。

當時應該是翻找了記憶裏的殺人犯情緒,他才能演出這麽陰沉矛盾的變态。

冰淇淋簡直是夏日最佳發明。

若滄吃得開心,敖應學在旁邊啊啊啊的狂叫。

“你為什麽要殺張佳宜?張佳宜不是女主角嗎?她死了後面怎麽辦?!”

完全沒有看過完整劇本的經紀人, 簡直要被劇情折磨死了。

先帝創業未半, 女主中道崩阻。

他受不了這種刺激, 擡手就撞若滄手臂, “到底怎麽回事,你快給我劇透!”

身邊就是完美男主角,敖應學近水樓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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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滄含着冰淇淋勺子,抱着冰淇淋桶挪了挪,才說道:“其實整個故事是三重循環, 秦潇然要救所有人, 就得把張佳宜殺掉, 所以他現在殺了張佳宜, 後面就能通知另一個平行空間的自己, 把收尾工作做好。”

不劇透則以,一劇透直接全篇完。

敖應學本來還想聽什麽“張佳宜是雙胞胎”“秦潇然殺人只是一個噩夢”,誰知道劈頭蓋臉魔比斯環,這居然是平行空間互幫互助?!

《星星之下》忽然不香了。

若滄見敖應學呆愣的盯着他,還好心好意的繼續劇透,“沒關系啊,殺了人的秦潇然還是會坐牢的,張佳宜其實沒死,這裏是故意看起來像死了這麽拍的——”

“好了夠了閉嘴。”敖應學心裏苦,身邊的孩子果然是劇透大神,什麽都給透幹淨了。

“誰要你劇透這個!吃你的冰淇淋吧!”

敖應學已經知道了故事核心和後續發展。

心裏嫌棄嫌棄,視線還是離不開屏幕。

歐執名拍攝電視劇,完全運用了電影級別的手法。

畫面分割和人物角度,賞心悅目,讓人難忘。

哪怕只是秦潇然沉默的挂掉電話的模樣,都寫滿了欲說還休的意境。

這麽美麗的景色,值得更多人欣賞。

敖應學感慨萬分,等到廣告時間準備和若滄分享一點觀看體驗時,一轉頭,他家大明星,正在倉鼠一樣吃吃吃。

“別吃了,你不怕超重嗎?”

說完,敖應學就站起來,洗劫若滄冰箱的雪糕。

州官放火十分嚣張。

若滄一點兒也不擔心,還回答他,“我就算超重,也是長個子,不會長胖的。”

一句話足夠仇恨殺。

敖應學跟他相處這麽久,深刻感受到了若滄的神奇之處。

吃好喝好睡眠好,甚至掌握了車上補眠閉眼秒睡的能力。

眼見着若滄一米八三的身高,過段時間就變成了一米八五,而且還有繼續生長的趨勢。

搞得敖應學翻出他穿的鞋子,仔細檢查他有沒有悄悄塞增高鞋墊。

趁着廣告,敖應學叼着雪糕,翻了翻行程,“明天下午你要拍廣告,不要到處亂跑,我中午來接你。對了,《黃昏》約你試鏡,大制作啊,明天我把劇本給你帶來,記得準備準備!”

比起什麽亂七八糟的《燭火之謎》,果然還是大導演的《黃昏》靠譜。

又是大爆電視劇,又是靠譜電影。

若滄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被全國人民喜愛了。

敖應學的感覺像極了孵蛋老母雞,超有成就感。

他拿着筆快速的寫行程備注,注意事項。

《星星之下》前奏一響,敖應學趕緊扔掉筆記本,捏着雪糕盯緊屏幕。

哪怕已經有了男主角貼心劇透,也無法阻止他親眼見證閉環的産生。

這部電視劇就是有着無法抗拒的魔力,哪怕什麽都知道了,還是想看着若滄那張臉,等他演繹一場等候在無盡迷宮中的愛戀。

張佳宜死了,秦潇然表情麻木了許久,連笑容都變得苦澀。

等他重新擡頭,再次回歸了電視劇最初,青春年少、溫文爾雅的假象。

觀衆經歷了一層輪回,看着他的笑容都覺得心痛。

這麽一個扛起所有誤會的男孩子,誰又能和他承擔生命裏的心碎。

敖應學被雪糕冰得唉聲嘆氣。

哪怕張佳宜嬌俏可愛的重新出鏡,他都舍不得把視線從秦潇然臉上挪開。

雖然這是他天天見的若滄,但是站在熱鬧喧嚣的宴會上,只有這一個人,無人懂他的陰謀算計,全是為了滿心滿眼的張佳宜。

忽然,若滄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叼着勺子,摸摸索索拿出來,随意的接通,“喂?”

出于對藝人的保護,敖應學耳朵立刻豎起來。

一心兩用的查崗,“誰的電話?誰晚上給你打電話?”

若滄一臉凝重,沒有回答。

歐執名的聲音低沉,在電話那端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出了點事,能不能請你來一趟?”

客氣有加,情緒低落。

若滄甚至能夠透過聽筒,感受到他的絕望。

“我馬上來,地址發給我。”

若滄回答得果斷,冰淇淋也不吃了,立刻站了起來。

《星星之下》正在精彩的時候,敖應學視線黏在屏幕上,身子跟着他的身影歪,“去哪兒?去哪兒?”

“歐導那兒。”

瞬間,敖應學猛然轉頭,捏着雪糕,人都跳了起來,“你說誰?!”

若滄走到門口穿鞋,揚聲回道:“歐執名!”

歐執名的夜晚請求,若滄格外慎重。

自從攝制棚之後,他一直聯系着萬家奇,詢問第一電視臺員工的情況。

法事之後,沒有人再做過困在攝制棚的怪夢。

夢境終于恢複了色彩,光怪陸離得令所有人都開心。

董紅在那一晚之後,高燒情況漸漸好轉,請了大半個月的病假,也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這一切足夠表明,攝制棚殘存的陰寒之氣,應當已經被陣法驅散。

無論是七世佛所說的陰墳,還是禁锢在牢籠裏的魂魄,都該魂歸天地,各尋歸處。

他擔心歐執名,甚至特地請杜先生幫忙看看這位導演的狀态。

然而,歐執名是業內出了名的行蹤不定。

偶爾死宅,偶爾長途旅行,按照杜先生的每日彙報,這人出去看了場電影,再也沒有別的行程。

結果,當晚就出事了。

若滄頓時凝重起來。

可惜,他的沉默并沒有準确的傳遞給經紀人。

敖應學經歷過無數次這種大場面,仍舊有些緊張。

哪怕兩個人坐上車,定好了目的地,他也止不住心頭困惑。

“你什麽時候跟歐導關系這麽好了?”

“他為什麽叫你去他家?”

“你是不是跟他有什麽……”

“學哥,你想多了。”若滄出聲打斷他的胡思亂想,“我覺得他是撞了鬼。”

敖應學欲言又止,終是大膽發言說:“我是你經紀人,你們要是真的有什麽,我只會幫你瞞着,所以你不用拿撞鬼來糊弄我。我是專業的。”

專業經紀人,就算愛豆有什麽py關系,他絕對堅定不移當好保姆,幫若滄掃除一切後患!

然而,若滄深深的看他一眼。

眼神裏充滿了對無神論唯物主義者的敬佩。

他認真的說:“歐導有個朋友撞邪,所以我只是去幫忙。”

敖應學混跡娛樂圈,懂得無數亂七八糟的“魔鬼送地獄”情趣,聽到“朋友”兩個字,心下狂顫,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艹嘞,歐執名看着清心寡欲,玩得這麽大。

不過,敖應學混跡娛樂圈,什麽場面沒見過。

腦內四轉,想想也就想開了。

無論若滄跟歐執名怎麽回事,他作為經紀人,必然是樂見其成。

他只希望歐執名做個男人,靠譜一點,有借有還。

兩個人真有什麽,趕緊就把電影開起來啊!

不然若滄行程沖突了怎麽辦?

難道得罪其他導演,軋戲去拍歐執名的電影嗎?

明明什麽都沒發生,敖應學已經虛空排起了若滄的行程,還開始忐忑挑選公關公司。

專業經紀人預先安排的能力一流。

他已經準備好了多種應對方案,只要若滄不給活動、拍戲開天窗。

驅邪、驅鬼、驅喪屍他也絕對支持!

若滄在擔心歐執名的安危。

敖應學在擔心若滄和歐執名的未來。

夜色之中,車行迅速。

歐執名給的地址,遠在城外半山腰上,他們趕過去有一段距離。

于是,精神上打點好一切的敖應學,絮絮叨叨的跟若滄說圈內金主包養明星的避諱事項,瘋狂暗示。

比如進出酒店一定要前後分開。

比如被拍到同行一定要大大方方。

比如姿态放低心情放緩,當成交易也別當成談戀愛。

走腎不走心,絕對娛樂圈第一定律。

可惜,若滄沒空去收暗示,手機不斷的接收杜先生發回的消息。

“歐執名今天只去過電影院,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他的朋友下午來過,現在還沒出來,應該是方仲山。”

刷刷刷的,方仲山的資料發了過來。

一位簡單明了的富二代,家裏做的房地産生意,只要不賭不吸,能夠優哉游哉的過完一生。

愛好在網絡指點江山。

曾經以“罵過歐執名卻沒有遭到報應”的特異功能,穩居網友評選神奇人物Top 50。

若滄看着特異功能無言以對。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怼子手,兼職影評人吧。

方仲山罵過歐執名的話,積累起來好幾頁。

若滄沒看出來他罵得有沒有道理,只覺得……

歐執名,有點抖M。

恐怕,這位方先生,就是依靠着嘴炮的能力,才成為了冷漠無情歐執名的朋友。

半山腰的公路,靜谧得只有他們一輛車在行駛。

歐執名發來的住所,別墅大門,漆黑夜色裏能夠見到整棟別墅燈火通明。

庭院裏還停着三四輛車。

敖應學擔心許久的大膽玩法,頓時消失得幹淨。

歐執名怎麽說也是體面人,總不會叫了一堆人來搞事情。

他慢慢把車停靠在旁邊,探頭看了眼大開的門。

“這是搞聚會叫你來湊熱鬧?”

敖應學聽不到任何的音樂聲音,卻能看到有人忙碌的從別墅大廳穿過。

似乎慌慌張張的。

就算是深夜,若滄也能看清這片老別墅的模樣。

風水不算絕佳,有着和歐執名一脈相承的陰森。

這樣的人,住在這樣的地方,甚至有點兒以毒攻毒的意思。

裏面人聲安靜。

若滄剛下車,就見到歐執名從室內走出來。

他站在門外,高大的身材被背後燈光大亮的廳堂染上了一層輝光,映照得他身形發黑,臉色溫柔。

可若滄一靠近,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他不需要看穿什麽的運勢,他都清楚歐執名現在的處境。

因為歐執名的臉色太糟糕了。

蒼白冷漠,血色全無。

溫暖燈光鍍上的一層溫柔,完全是暖色調的陰謀。

“你受傷了?”若滄皺眉問道。

“沒有。”歐執名的聲音冷淡,“謝謝你能來,我應該先向你道歉。”

他的低沉沙啞的腔調,夾雜着眉目間揉不碎的苦悶。

“對不起,我不該不信你。”

歐執名幾乎嘆息着說:“如果我那天就相信你,也不至于搞得這麽狼狽。”

馬場那天、電視臺那天,還有劇組相處的許多“那天”。

他曾有過很多機會去耐心探尋若滄所說的話,卻因為傲慢和固執,導致了現在的後果。

若滄聽着他的聲音,都覺得不妥。

歐執名的心緒起伏過大,臉色蒼白得跟紙一樣,即使轉身走進別墅的身姿沒有異常,也讓他覺得擔心。

“現在信我也不晚。”若滄不希望他一味地後悔。

“帶我去看看你的朋友吧。”

歐執名看他一眼,視線裏寫滿了複雜情緒。

最終喑啞的說了聲“謝謝”,大步在前帶路。

別墅的所有燈光都大打開,照得如同白晝。

客廳維持着複古的裝潢風格,若滄以前在安寧鎮的一些富戶,都能看到相似的雕花、貼畫。

有些家具看起來陳舊,留着晦澀的殘存氣息。

歐執名獨居的別墅,年代已經有些久了,連壁紙地毯,都看得出時間的痕跡。

但是,他似乎沒有重新裝修的打算。

足夠看出歐執名有多戀舊。

慌張忙碌于別墅裏的人,似乎是歐執名叫來的保潔,正在清掃亂糟糟的放映室。

而另一些人,站在窗邊、走廊,逐一檢查着別墅防護,像極了保镖。

歐執名并未叮囑他們什麽,仔細的跟若滄說着方仲山的異常。

“方仲山來的時候,情緒很低落,我以為他是累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他語調裏仍有無神論者難以理解的詫異。

複述的經過也簡單無比。

唯獨讓他特地提到的,是方仲山的那句話。

“他說羨慕我。”

歐執名的視線變得深邃而困惑,“好幾天之前,我們有過一次通話,當時他點評了一部電影的主角,他用了一種絕對不像他的點評手法,我問他為什麽的時候,他說,羨慕我,不用像他一樣身不由己。”

作為導演,歐執名再怎麽嫌棄顧益,都不會把異常歸罪為一個演員。

他覺得有問題的是七世佛。

然而,若滄聽完,偏偏頭,問道:“他點評的什麽?”

“顧益的《夜空》,全宗娛樂,七世佛旗下,孟清揚導演的那一部。”

有了顧益和七世佛的名字,若滄都變得慎重起來。

他親眼見過這兩個人的詭異運勢,那種借運、偷運一般的邪門歪道,比歐執名一身複雜的陰損氣運更加恐怖。

然而,一切猜測沒有定論前,若滄絕不會說出口。

他記下了這件事,跟着歐執名走進放映室,就聞到濃重的酒香。

保潔人員已經把細碎的玻璃渣處理幹淨,但是紅酒灑落出來的氣味,依舊氤氲在空氣之中。

方仲山被人五花大綁,捆在沙發上。

若滄端詳他幹淨無垢的氣運,只覺得無法理解。

他詫異的看向歐執名,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歐執名臉色蒼白,誤會了若滄的話,回答道:“免得他再動手,所以我叫保镖把他綁了起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若滄仔細端詳方仲山,這樣的人,這樣的氣運,別說傷人打人,連脾氣都不會發。

如果歐執名說他中邪,若滄必定會一本正經的糾正他——

這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歐執名的固執,若滄一清二楚。

要不是方仲山發狂失心瘋,挑戰了他的固有理念,他肯定不會向自己低頭。

于是,若滄懷着困惑,走近沙發。

不過幾步而已,他便聞到了清淡的崖柏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

也許是若滄靠近沙發,歐執名餘光瞥過素描本,補充道:“他暈過去的時候,你給我的符紙燒起來了。”

若滄伸手撚起殘餘的灰燼,眼睛裏透着難以置信的光,“不止是符紙,還有……”

還有這世上最為純粹自然的仙露瓊漿,擺放在神壇上祭天,都會引來五位老君,流連忘返。

那樣的腥甜氣息,必不可能是散落一地的紅酒。

但是美酒的氣味清淺,他實在無法在一室狼藉裏找出源頭。

若滄掃過方仲山沾血的衣袖,發現這人并沒有受傷。

他立刻打量起歐執名慘白臉色,視線漸漸落在了歐執名藏在口袋裏、始終沒有伸出來的手。

“手伸出來。”若滄命令道。

“我沒事。”歐執名皺着眉,下意識的往後。

若滄視線堅定,他說:“你要我幫方仲山驅邪,你就必須聽我的。”

歐執名:“……”

若滄語言嚴厲,“手,伸出來。”

歐執名伸出受傷的手時,虎口和手背還帶着皮膚撕裂的痛感。

他在等若滄的時候,胡亂用酒精消了消毒,随手扯了一段醫用繃帶紮好了傷口。

此時,繃帶已經隐隐發紅,滲出了不少血液。

若滄見他第一眼,就聞到了血腥味。

本以為歐執名不會是吃虧的體格,哪裏知道這人一身血腥,不是方仲山的,而是自己的。

若滄頓時無言以對,也沒心情去問歐執名藏着什麽仙釀。

他無奈的說道:“你叫外面來幾個人,把方仲山擡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你要去醫院給他驅邪?”

一旦無神論破了信念,思維就會僵化。

若滄看他一臉困惑,不得不嘆息一聲。

“我的符箓燒幹淨了方仲山的邪氣,他已經沒事了,但是你有事。”

若滄的視線真摯,透着發自內心的擔心。

“我不希望你失血過多,或者細菌感染。”

非常科學的話,從若滄那兒說出來,歐執名都覺得怪怪的。

他做好了準備,打算無條件接受神棍似的燒符箓喝神水,保證若滄叫他做什麽都OK。

竟然,若滄什麽都不做,還要送他去醫院?

也許是失血導致大腦缺氧,歐執名有些神情恍惚。

他說:“我以為你會用法術治好我的傷口。”

若滄震驚無比,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我又不是神棍!”

治傷當然是看醫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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