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百無璃追着人一路出了北極城, 其身後遠遠的還有四人跟着, 百無璃修為不如他們, 沒能察覺。
甘陌之身法敏捷, 又對路上北極城防守弟子駐紮的地方十分熟悉，一路避開來, 沒遇到任何人的阻擋，不過片刻便到了魔都入口。
甘陌之站在沙石之上, 夜晚的大海風大, 蔚藍的顏色變的黑暗, 在月光之下波光粼粼，潮水一波一波拍打的聲音能讓人心寧靜。
他還記得, 還記得年少時曾許諾, 他日一起出山歷練，定要到這北海來，看潮汐, 看日出，看日落……
甘陌之禦劍朝海中心去, 行了一兩裏路他便停了下來, 朝着海中投下一塊白玉, 噗咚一聲隐匿在風聲中，随之而來的是海面輕輕的震動，方才甘陌之投下白玉的地方一個漩渦緩慢張開，其下混黑一片，猶如混沌。
甘陌之眼眸斜觑, 不着痕跡的瞥了眼身後便一腳踏下，抱着臧亦清縱身躍入了漩渦之中，身形隐入了黑暗。
百無璃趕到時，海面已經平複，她心底一沉，不管她看到的那人是不是甘陌之，怕都是與魔道有關了。
百無璃從納戒取出一枚白玉，與方才甘陌之所拿的別無二致，她正打量着這片海域，自空中傳來沉悶的低喝:“何人，在魔都入口鬼鬼祟祟的！”
聲音猶如天雷，若非金丹期以上的高手，絕不能發出此等威能，百無璃聽着聲音，心裏算着這人該是鎮守在魔都附近的修士，此番是察覺到有人靠近魔都入口了，雖然據這裏有約百裏，但那修士趕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百無璃不再拖沓，救臧亦清要緊，正好她也打算壽宴之後進魔都瞧瞧的，如今有人引路，避開了一衆守衛，那她便進這魔都瞧上一瞧，白玉一扔，海面上的入口再次開啓，她收了劍，翩然落下。
入口不知有多深，她仿佛漂浮在空中，漆黑一片之中從下而上竄出一縷縷白光，飄游纏繞，白光越來越甚，待四周全被白光吞噬，失重感消失，她猛的下落，不出片刻便腳踩在了實地上。
她像四周望去，石柱林立，镌刻着圖騰，圍繞着百無璃所在的圓臺，仿佛是祭祀所有的祭臺，烈日當頭，同外面的時辰季節俱不相同。
不遠處便有房屋街道，和外面都城的房屋相比，并無不同。
百無璃披上一件黑色的鬥篷，寬大的兜帽幾乎遮住了全部的面容，她追着甘陌之的蹤跡朝着城中去。
魔都就猶如修仙界山腳下的城鎮，酒樓客棧，交易閣煉器堂，街道之上攤販叫賣，只不過比起外面，這裏要壓抑的許多，來往人群之中煞氣極重，魔都之內的靈氣也不像是天道宮那內修仙聖地的靈氣那般純淨。
來往的魔獸比靈獸還要多，魔獸比靈獸兇殘，天生血氣環繞，即便修煉的能幻化人形，也極好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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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璃低垂着頭，按耐着心中的不适，這魔都之中氣息浮躁又總摻雜着一股血腥之氣，容易牽動人的弑殺之心。
迎面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名男子，身材高大魁梧的不似凡人，一身黑色武服，濃眉大眼甚是英武，可擦身而過時這人身上的血腥味卻是讓百無璃幾欲作嘔，他手中抓着一把鐵鏈扛在肩上，鐵鏈另一端連着的是十數個女子。
這些女子衣衫褴褛，傷痕累累，她們手腕腳腕被铐着，面目絕望，一個個眼中含淚懼怕不已，卻是沒一個人敢哭出聲來，她們只得随着那男人的步子搖搖晃晃的往前走。
男人身旁還有一個粗布短衣的仆從，佝着身子，低垂着腦袋，百無璃看那身形覺着有些熟悉卻是因為看不到面容如何也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街上的人似乎對這一幕毫無意外，路人仍舊各走各的路，沒人上前去解救那些姑娘，百無璃瞧着人走遠，并未出手。
她雖感情淡薄，卻也不是無情，自然做不到瞧着有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的死去，只是那男人修為深不可測，她貿然出手只不過是把自己也搭進去，而且她身在虎穴，自然是行事更得小心謹慎，引人注目絕對不是她該做的！
百無璃不再去看那行人，而是朝着甘陌之去的那家客棧走去，正是白日，客棧中的人并不多，櫃臺之上恹恹的趴着的也不知是老板還是小厮，只那血紅的獸眸還還是可以瞧出這人大概是魔獸化形而來。
這人淡淡的瞥了眼百無璃，問道:“住店還是尋人？”
百無璃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一間二樓的客房。”
話落一枚木牌便朝她飛來，她伸手接下，只見木牌正中寫着一個‘地’字。
她轉身上了二樓，擡首探望，只見這門前有着‘地’字的房間在角落裏。
她一邊收斂着自己的氣息朝着房間走去，一邊小心探查各房動靜，路過‘玄’字號房間時，門啪的從裏打開，百無璃身體輕微的一顫，隐在鬥篷之下的神情微變。
只是她嬌軀完全隐藏在鬥篷之中，是以別人也難以察覺，百無璃擡腳欲要離開，便聽到那開門的人喚道:“無璃師叔。”
百無璃腳步一頓，這聲音，果真是甘陌之無誤。
天道宮的人進入幻境之中接應百木渠後，曾在幻境之中尋過一幹弟子，除了臧亦清外，全部消失。幻境之中有魔道混入，這些弟子下場如何衆人心知肚明。
百無璃朝着甘陌之看去，容貌和氣質稍有變化，但畢竟是相處了十年的人，她自然相信自己不會認錯了人。
可本該身死的人為何會在這裏，百無璃眉眼深深斂起，原因不外乎三個，一，他逃過了蒼落的魔爪，二，他投身魔道，三，他就是天道宮中的奸細。
答案是何，百無璃心中已然明了，現在想來，臧亦清該是早就知曉了，那古怪的态度，遮遮掩掩的行為便是在愛與忠孝之間徘徊掙紮吧。
百無璃直視甘陌之，沒有絲毫驚惶，她開門見山道:“原來你就是天道宮中的奸細！”
甘陌之并未反駁，只是側開身子讓開了道:“師叔，進來說話吧。”
百無璃朝屋內看了一眼，臧亦清衣衫整齊的躺在床上昏睡着，她踏過了門檻，甘陌之随即關上了門。
百無璃走到床邊，一番查探，見臧亦清沒受什麽傷，不過是昏睡過去後，心中松了口氣。
百無璃淡淡道:“你為何人辦事的，蒼落還是鳳九天？是他們讓你抓亦清的？”
甘陌之不答，而是一拱手，說道:“勞煩師叔照顧她，待明日此時，你們方能出魔都，屆時，莫要停留，盡快出城，找到北極城中的天道宮弟子，讓她們護送你們回天道宮。”
甘陌之直起身來，在百無璃詫異的目光中又道:“日後，麻煩師叔多看着她些，莫要再讓她……做這些糊塗事了……”
百無璃本有許多問題要問，聽到他這話，又聯想到自身處境，她與臧亦清這可望而不可即的愛，頗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一時之間悲從中來，沒了往日的沉穩，而是面上染了薄怒，輕斥道:“糊塗事？是糊塗！她這般忠義的好姑娘，為了一個背叛宗門的叛徒不惜隐瞞真相，不惜私自出山，不惜危險重重，跨過了千山萬水要來尋這個害死同門弟子的人，怕是只想聽聽這個人是否有難言之隐吧！”
百無璃說完，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是糊塗！好糊塗！”
甘陌之神色隐忍，微張了口，下一瞬卻又閉上了。
百無璃回眸瞧他時，他已經恢複了尋常那副木着臉的模樣了，百無璃問道:“同你說這些怕也是對牛彈琴，我只問你，你既然要放我們離去，又為何要将亦清擄來？”
“形勢所迫。”
“亦清是在北極城遇見你們的，你們在那裏打算做什麽？”
甘陌之道:“無可奉告。”
甘陌之意味深長的又說道:“師叔，能力不夠便莫要去深究那些秘密。”
百無璃看着甘陌之，總覺得他另有所指，“你即是魔道之中的人，又為何要放了我們。”
這一次，甘陌之沉默了許久，而後他慢慢開口，嗓音低沉嘶啞，“就當是還她的債吧！”
百無璃嘆道:“你隐藏的真是極深，就連同你朝夕相處的她都是現在才知曉你的身份。”
“可是我同你相處了這麽多年，還是難以想象我看走了眼，亦清癡心錯付了人，甘陌之，你不該是這樣的人的！”
甘陌之恪守門規，正直忠厚，胸襟寬大，雖然平日裏板着臉十分嚴肅，卻是個極其愛護師弟師妹的人，什麽樣的壞人能從個孩子開始便這樣演十多年？
然而，甘陌之卻笑了，笑容極淡，帶着無奈，他道:“師叔，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
“而且，如今甘陌之已經不存在了，在下名為木長生。”
躺在床上的臧亦清睫毛顫抖，便是要轉醒，甘陌之道:“師叔若是想要平安出魔都，返回天道宮，還請按照我方才的吩咐。”
說罷，竟是怕多留一刻，轉身便匆匆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