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日起夜, 百無璃獨自在回廊上漫步, 碧空如洗, 鳳九天說是因為九州回來了, 強大的修為震住了無妄山的煞氣，這才使得無妄山夜空之中銀月透亮的光輝不輸明日分毫。
百無璃走到一處小院外, 回神時聽得小院內水流傾注的聲音，百無璃朝裏看去, 一道身影向着屋內坐在石桌前, 手臂擡起, 大約是在倒酒。
百無璃一眼便認出了是九州，她仰頭将碟中的酒一飲而盡, 而後看着夜空, 喚道:“無涯！”
纏綿之聲，像是情人間的呢喃，又像是在低聲哭泣。
“無涯！”
一聲一聲, 低低呼喊，聽的人心中酸痛不已。
月下的一只影子, 如此孤寂, 百無璃扶着門邊的手漸漸抓緊, 九州大概是醉了，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才未發現院外來了人，或許是知道有人在，也無心去理會。
後來, 九州趴伏在了桌上，手指撥弄着酒碟，她笑，“你說我是不是傻，當初我為什麽要答應你等你閉關之後才同你離開，我該直接綁了你帶你走，帶着小木頭一起，天涯海角，到時你要閉關多久不成……”
“那樣的話，也就不會，不會有後來的事了……”
九州歪着身子又将酒碟斟滿，澄澈的酒水承載着明月，一滴清淚滑落落入酒液中，蕩起圈圈漣漪，九州輕聲道:“我恨你！”
“我等了你七年，你說過你出關我們便在一起，然而你給我的卻是陰陽兩隔，永不相見！”
“我恨你！”
九州将腦袋埋在雙臂中，說道:“你能不能回來，我可以改改我暴躁的性子，我可以事事都聽你的，你看看小木頭現在都長這樣大了，還有那個孩子，她，你見到她一定會喜歡的……”
“無涯，我是不是錯了……”輕聲的，比風還要輕柔，比夜色還要寂寥。
之後，百無璃便聽不到了，她走進院子，走近九州身旁，這才發現九州睡着了，百無璃走到九州身旁坐下，月光之下，九州眉頭輕斂，就是在夢中，怕也沒得到個好的夢境。
百無璃望向那碟酒，腦海之中回想着九州的醉話，平日裏九州對着他人時氣勢十足，霸道無比，對着她時小心翼翼，噓寒問暖，她發現九州不大有那些上位者高人一等的姿态，她嬉笑怒罵，恣意張狂，和正道所傳的一樣，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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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那些呢喃，看着九州痛苦凄楚的模樣，百無璃知道九州同無涯的關系并不是鳳九天說的相交甚好這樣簡單。
平常九州從未袒露過這樣的情緒，她以為九州從封印之中出來，有的只是對當初傷害了她的那些人無盡的怨恨和得見天日的暢快，她平日裏活都潇灑極了，竟也會因為一個人而這樣失落。
不知為何，她有些感同身受了……
百無璃朝着九州伸出手，離九州半尺之遙時，她在半空之中停留了一會兒，而後繼續前進落在了九州發鬓上，她輕輕的溫柔撫摸，九州無意識的蹭了蹭百無璃的掌心，引得百無璃動作一頓。
九州輕聲呢喃道:“無涯……”
百無璃看了九州好久，一聲輕嘆伴随着一聲極其輕微的‘娘親’沒在夜色之中。
魔道和正道之間已經是劍拔弩張，北極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無妄山上卻還是往常樣子。
各宗門前去支援的弟子都已到達瀾滄門，衆人翹首等待着百木渠的到來時，星辰領着一衆天道宮的弟子到了瀾滄門。
星辰與晴川舸對于應付九州一事進行了詳談，讓其暫時不要與九州正面交鋒。
晴川舸放低姿态請百木渠出山，星辰只道是百木渠如今身有要事，難以脫身，無法前來助陣。
星辰并未明說，百木渠被心魔入體這事自然是不能被世人知曉的，若是被知道了不僅對如今的局勢沒有任何好處，而且會鬧得人心惶惶。
晴川舸活了千年了，自然瞧的出星辰有所隐瞞，只是現在是有求于人，星辰這樣說，他雖心有不悅，也別無辦法不是！
送走星辰之後，晴川舸便加強了北極城防備，通知衆人注意魔道動向。
即便星辰不說，晴川舸也不想同魔道正面開戰，不僅是因為百木渠未來，更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
然而，衆人這樣緊張了半年，魔道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九州宮殿每日都有修為強大的魔修進進出出，蒼落和鳳九天每日都會給九州彙報要事，商議決策，然而，邊境之地相安無事。
百無璃是知道九州有同瀾滄門開戰的打算的，九州在這些事上從未想過瞞她，她自覺得坦蕩蕩，也沒什麽好瞞的。
所以九州在無妄山上悠悠閑閑了半年，讓百無璃多少有些詫異，一日，她問九州道:“你不是有進攻瀾滄門的打算麽，為何半年過去了，仍未見你動作。”
這半年時間內，百無璃同九州熟絡許多，但還是未像母女那樣親密，這麽多年的空白也并非一兩日能夠填滿，九州早有這樣的覺悟，只是不能聽到百無璃叫聲娘親，多少有些遺憾，九州反問，“阿璃，你不反對娘親屠戮瀾滄門，讓正道血流成河麽？”
百無璃看着九州，面容沉靜，她又問道:“我若是不願，你會住手麽？”
九州一怔，她想百無璃被百木渠帶大，心中自然對正道是有感情些的，對魔修存在偏見也是在所難免，她以為她若是讓正道生靈塗炭，百無璃是無法容忍的，所以百無璃現在這樣問她，她有些始料未及。
百無璃容貌随了她，性子卻太過老成，好像除了與百木渠有關的事外，什麽樣的事發生在她眼前，都難在她心中激起漣漪，這樣子到和無涯像了許多，叫她又愛又恨的。
九州看着百無璃說道:“你若是開口，娘親自然不會動手！”
“不過，你要知道你會被天道宮行刑，歸根結底是晴川舸在推波助瀾，你是我女兒的事，是他上天道宮告訴給了天道宮的掌門，不然，你也不會生生挨下三道天雷！”九州聲音低沉，一雙眼眸看着別處，面色冰冷，若是晴川舸在這，九州怕是會将他碎屍萬段。
百無璃垂着眼眸，她輕聲道:“你或許恨他，恨不得立刻殺了他，但我對他沒有多大的感覺，即便是這人是讓我在天道宮無立足之地的人，他到底還是我父親……。”
“你父親？！”九州語氣詫異，看着百無璃的面容更是驚訝不已，“誰與你說的？”
兩人相處半年，即便九州會時不時的問着無璃以前的生活，卻從未談論過無璃的‘爹爹’，九州不願提，百無璃也不想談。
看着九州驚詫不已的模樣，百無璃便微微一愣，她說道:“當初鳳九天說我身世時告訴我的，道你是從，從瀾滄門回來之後便有了身孕……”
九州沉默了許久，對于無涯的事九州閉口不談，其一便是不知道該如何跟百無璃說，但是現在這種狀況，就是再難說出口，她也不能讓百無璃就這樣認賊作父啊！
百無璃察覺到異常，問道:“哪裏不對麽？”
九州張了張唇，目光在百無璃眉眼之間流連，她說道:“阿璃不是試過嗎”九州指間輕輕搭在百無璃腹部，她說道:“這個孩子怎麽來的，你便是怎麽來的。”
“你怎麽可能會是那個陰險狡詐之人的女兒！”
九州并未明說，百無璃卻漸漸明白了，她睜着雙眸看向九州，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想起許久以前的那天晚上，九州在月下獨酌，一聲聲喊着無涯的名字……
許久，百無璃緩緩說道:“是無涯……無涯，無涯師祖是我另一個，另一個娘親……”
雖然百無璃懷着百木渠的孩子，但九州還是擔心百無璃難以接受，她輕聲叫道:“阿璃……”
百無璃問道:“那你為何要瞞着他們，說我是晴川舸的孩子？”
“你也怕無涯師祖受到世人責難麽？”
所以師父不知道，鳳九天蒼落也不知道，就連晴川舸也被蒙在鼓裏搞不清楚，這是又一個因果輪回麽？
九州聳動着肩膀，露出一聲苦笑，說道:“我從來不在乎那些，只要能與無涯在一起，我什麽都不在乎，當初我身在瀾滄門，晴川舸确實對我動了非分之想，也準備對我動手，當時我已經懷了你，晴川舸沒能得逞，我回來之後不知為何我勾引晴川舸誘其放了人的這件事便傳遍天下，恰好無涯出關來無妄山，見我有了身孕。”
九州看着百無璃，眸中痛苦不已，她道:“她便以為這個孩子是晴川舸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本菌已經是條沒有夢想的鹹魚了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