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亦假假亦真
這一瞬間,院子安靜的只聞樹葉摩挲的沙沙聲。
一行人各個局促尴尬的坐在椅子上,那滋味兒,果真坐如針氈……
不因其他,只因幾人原本在院子中商讨那白山之事,正确定下一步計劃,忽然有位不速之客不請自來,穿着一身小二不知何處搜來的粗衣麻布,歪着身子坐沒坐相的支着腿,好不惬意的坐在葉雲堯旁邊,更不客氣的拿起他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喝罷,連連稱贊:“好酒,好酒啊!”
這不速之客,自然是秦意之。
昨夜折騰的久,那葉雲堯出去了也一夜未歸,秦意之一睜眼已然又到了晚上,這一覺睡的真是舒坦。他朝小二随意要了件衣衫,套在身上就出了門,晃悠了半天,才發現幾人坐在這裏。
他倒是不覺得奇怪,只是這一桌子的人,都覺得冷風嗖嗖的。看那葉雲堯一張臉都快冷到骨子裏去了,雖然從開席到現在他也沒動面前杯子裏斟的酒,可那秦意之一來,問都沒問,端起就喝,幾人瞬間就發現葉雲堯臉色開始陰雲密布……畢竟,葉小公子不喜旁人觸碰之事并不是秘密啊,更遑論他所用的酒盞。
當事人喝了一大口後,好似也知該介紹下自己,便站起身來,朝着各位做了一輯,笑的如沐春風,他道:“各位兄臺,在下秦意之,受葉雲堯召喚,專為護他而來。今後,還要各位多多擔待!”
葉雲堯一聽,轉過頭來,盯着他,嘴裏清晰一字一字吐出:“我,不需要你護。”
秦意之哈哈一笑,一只手居然就這麽搭上葉雲堯的肩,他道:“別呀,葉小公子,你看,我那晚不就護着你了?若不是我來的及時,那騷狐貍還指不定怎麽對你,若放你一人在外,叫我怎生放心?既然被你召喚了來,豈有離去的道理?”
坐于對面的藍懷玉看了看搭在他肩上的手,又瞧了瞧葉雲堯冷着的眸子,他咳了咳嗓子,對秦意之溫言道:“秦公子,我瞧你肉體凡胎,毫無靈力,雲堯兄修為極高,難逢敵手,你要怎麽護他?你可要想清楚,若是跟着我們,今後可是有性命之危。危難之時,我們并不能全然看顧住你。”
“哎,不用不用,”秦意之自個兒給自個兒斟了酒,一口喝下,又道:“你們不用管我,管好你們自己就行,我雖為凡人,可別小觑了我,這護命的法子,我還是有的。更何況,我還要保護葉小公子呢,對吧!”說罷,他搭在葉雲堯肩上的手,恰逢适宜的拍了拍。
葉雲堯終于未忍住,執起秦意之的手就欲扔開。而那秦意之動作飛快,手轉了個彎,反抓住葉雲堯,葉雲堯擡頭看他,便見了一張笑意盈盈的臉,耳中傳來嬉笑:“葉小公子,原來你不光愛看我洗澡,還愛捉我的手,怎麽樣,手感可好?”
葉雲堯撒手,臉面微紅,怒斥:“下流!”
秦意之一本正經:“葉小公子,可不許這樣說自己。”
衆人:“……”
而衆人腦袋裏只有一個問題,偷看洗澡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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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堯的七師兄柳無眠和八師兄張叢行此刻已然傻掉。
不是因為小師弟讓那小子碰了身體,也不是因為小師弟沒将他揍一頓,更不是因為小師弟沒有離席而去,而是小師弟剛剛居然臉紅了?
小師弟居然臉紅了??
這萬年冰雕的人,衆人皆知的面癱臉,剛剛臉紅了?
柳無眠的嘴裏可是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了,他傻愣愣的和張叢行對看了眼,打着二人才懂的暗語,道:“我沒看錯吧?”
張叢行搖頭,他很嚴肅:“沒看錯。”
柳無眠搖頭,一直張大着嘴就沒閉過:“不得了啊不得了。”
此時此刻,忽而一聲疑問傳來。
“秦意之?”
說話的是秋易連,他歪着腦袋,苦思冥想,道:“這名字好熟悉啊,總覺得在哪裏聽過!”
藍懷玉點頭:“确實如此。”
阮長修緊跟:“恩。”
秋易連想的眉頭都皺一塊去了,連拍着腦袋:“快想快想,真的感覺在哪兒聽過。”
半晌,他瞪圓了眼睛:“哎呀,我想起來了!”
衆人朝他望去,只餘一人快活的仍舊喝着酒。
“這不是那血衣羅剎鬼公子的名字嗎?秦意之啊!”
說完,一行人如臨大敵,阮長修速度尤其快,已然拎起藍懷玉出劍擋在他身前,秋易連是一咕嚕鑽進了桌子下面,各個是祭法器的祭法器,躲藏的躲藏,一下子好好的酒席就只留下了秦意之和葉雲堯二人。
此時瞧二人氣定神閑的模樣,尤其秦意之,喝的好不痛快。葉雲堯卻是看都不看,一直冷着一張臉。那幾個一驚一乍的人看自己的緊張兮兮,都有些不自在。實在不是他們大驚小怪,而是秦意之那三個字就是修羅地域!
自小長輩就告訴他們,五百年前修仙界出了個天才少年,可那少年誤入歧途竟成了魔,一朝成魔,殺盡天下。那血衣羅剎的事跡從來都是當反面教材來說的,好讓學生們一心向善,好好修習,除魔衛道,以護天下。不過,傳言那少年一席紅衣,傲立天下,據聞,生的頗為好看,再瞧瞧眼前的這位公子……各位心中已有答案:嗯,這人樣貌普通,不是那個秦意之。
今日可好,剛一聽那秦意之三個大字,幾人就驚的跟個什麽似的,一躍而起,現在想想,有點丢臉啊……
藍懷玉推開阮長修護在身前的劍,他搖頭對他道:“你看仔細了,這人是凡人,一絲靈力也無,怎會是那羅剎鬼?”
阮長修細看了幾眼,該是确定了,便收起劍,站在藍懷玉一旁,只那眼神仍舊盯着秦意之,仿若一有風吹草動他便立斬無疑!
秦意之噗嗤一笑,他道:“喂,秦意之有那麽可怕嗎?瞧你們一個個吓的。”
秋易連聽藍懷玉說完之後,就試探了幾分,見秦意之當真無靈力,他膽子便大了起來,拍着胸脯湊到秦意之跟前,拍拍他說:“兄臺,對不住啊,剛剛是我太激動了,你也別見怪,只是那秦意之的名字聽着真叫人脊背發麻。”
秦意之笑看着他,道:“可我真的是秦意之。”
秋易連連忙搖頭,解釋道:“我知道你叫秦意之,不過我說的不是你這個秦意之,是另外一個秦意之!”
秦意之又道:“敢叫秦意之的,應該無人了吧?”
秋易連以為他介懷了剛剛衆人對他防範,又覺着抱歉,他連忙道:“真不是那個意思,兄臺,秦意之這個名字吧,畢竟是個名字,雖然那羅剎鬼是叫這名,但也不能阻止其他人叫不是?誰曉得這麽巧你也叫這名,這不是才誤會了嗎。我來跟你說一下,我們所說的秦意之呢,是五百年前殺盡修仙界的魔頭!”
秋易連義正言辭,說的頭頭是道,“那魔頭生的是青面獠牙,鬼氣森森,所及之處無不一片荒涼,那是死的死,傷的傷,殺人不眨眼你知道吧?那魔頭就是殺人不眨眼!據聞,曾有七老八十婆婆跪求,下有三歲小兒哭啼,一老一小不住的磕着頭,但那魔頭竟将二人扒皮抽筋,只為圖一時之樂!你說,此等魔頭,怎叫人不殺之而後快!”
這下換秦意之愣住了,我什麽時候做過這事了?我怎麽不記得??
他不自覺的轉頭看向葉雲堯,見葉雲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秦意之将信将疑的問秋易連,“秦意之,青面獠牙?”
“是!”
“鬼氣森森?”
“是!”
“殺人不眨眼?”
“是!”
“……”
秦意之委屈啊,我上輩子那張臉多好看啊!誰不多看三分?就這!就這面前冰樁子一樣的葉雲堯還不是天天盯着我那張臉?怎麽就青面獠牙了!怎麽就鬼氣森森了!
明明一翩翩佳公子!
秦意之不知道自己死後不過五百年竟然被傳成了這副模樣,枉他一世英名,啊不,一世罵名啊!
秋易連哪知他所想,端起自己酒杯,又順手拿了秦意之先前喝的那杯子,遞給他,道:“來來來,意之兄!我敬你一杯!我還未自我介紹,我是函丹派的秋易連,這為是滄浪劍閣的劍仙藍懷玉,那位是滄浪劍閣的劍聖阮長修,這兩位呢,是葉雲堯的師兄,柳無眠和張叢行,哦,我們還有一位秋易連的小師妹,只是沒叫她出來。至于這位嘛……”秋易連咳了咳,“你該知道的,就是他将你召喚了出來,這位是無盡閣的葉雲堯。”
無盡夢回嘛,秦意之知道。
他狀似不經意的一問:“無盡閣,修何術,如今竟能将我召喚而出?”
葉雲堯仍不理他,倒是他師兄張叢行客氣的道:“我無盡閣,修逍遙道,我小師弟排行第九,因是門中最小,慣了些,那術法名喚殘誓之術,是……”
張叢行斷了一句,又道:“那殘誓之術,也是方才我們誤會你的那羅剎所習,因這術法陰邪。但我們修逍遙道,其餘派別也管不來我自家事,如此師弟才會習了将你召了出來。”
說到這時,張叢行好似想起了什麽,悄聲走近葉雲堯,低聲問道:“葉九,你既将秦公子召喚而出,為何不将他送回去?”
葉雲堯緩緩搖了搖頭,張叢行疑惑:“送不回去?”
葉雲堯微微點頭。
“為何?之前你所召之物,撤陣之時,都随陣而去,這位竟回不去?”張叢行驚訝,忽轉念一想,又明白了些,“我知道了,估計因他是凡人,不似那些妖魔鬼物,機緣巧合之下,将他喚了出來,卻送不回去了。”
葉雲堯沒吱聲,他只是端起茶杯,緩緩啜了一口。
另一邊秦意之好不自在的和秋易連你一言我一語,他笑着問道:“逍遙道?怎個逍遙法?”
秋易連還未答,秦意之緊跟而上:“可是同道雙修的那個逍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