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捆我想幹嘛? (1)
遠山如黛橫斜裏, 酒家遙遙出世間。
青竹參差交錯間,這幽靜小道的盡頭, 院落房門大開,一藍衣少年立于房中央, 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腰間一把橫斜而插的逍遙扇,扇末綴着穗子,此刻就如凝刻般不動不搖。屋內氣氛過于壓抑,與屋外清幽雅致的竹林截然相反。
一旁有兩人小動作不斷,柳無眠手藏在寬大袖袍中狠狠捏了張叢行一下,憤恨的瞪了他一眼。
“要你聲音那麽大!小師弟耳力那麽好, 不被他聽見才怪!”柳無眠的眼神裏透露出吃人的兇惡。
張叢行有點委屈, 可一想,他也沒做錯什麽呀。
就在二人讨論這卿塵谷和花雅之争的時候,只是剛說一句:“秦小公子畢竟年輕嘛,去那風花雪月之地, 也是……”就見葉雲堯出現在了面前。
那速度快的最後一個字都沒法咽回去。
二位師兄話尾子還在飄忽, 葉雲堯聲音降至冰點:“師兄, 你們說什麽?秦意之去了哪兒?”
二人支支吾吾,眼見葉雲堯的眼神愈來愈冷, 張叢行的腦袋靈光了一番, 張口就來:“秦公子昨夜去賞了花, 望了月,困乏了, 此刻正在睡覺呢。”
仿佛為了證明張叢行的話有多不切實際。
秦意之的房中窗戶大開,小風倒是悠悠的吹的身心舒爽,但那床上整齊疊放的被褥,卻鮮明的告訴了在場所有人,秦意之壓根沒睡覺!
“人呢。”
不知為何,葉雲堯一心想問出秦意之去了哪兒。他下意識的心中有些慌,直覺告訴自己那絕對不是好地方。
聲音愈發寒涼,葉雲堯面色沉了下去。
師兄們相互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雖然答應了秦小公子,但小師弟這模樣好生可怕。
見小師弟面色不對,柳無眠非常沒義氣的将秦意之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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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說我說!你別生氣呀!”
葉雲堯看向他,柳無眠咽了口唾沫,看了眼張叢行,閉了閉眼道:“那什麽,秦意之他……去了卿塵谷。”
卿塵谷?何處?
這對一心不聞窗外事的葉雲堯而言很是陌生,但一結合方才自己聽到的那些話,頓時便明白了。
“卿塵谷,便是你們所說的風月之地?”
“也……不全是……只是今年花滿樓将卿塵谷占了地兒要給這霧沉國的國主選秀用,今日有比賽,秋易連拖着秦意之就去了。”
“選秀?”葉雲堯深吸一口氣,心裏堵得厲害,寒着臉朝自己師兄鞠了一躬,頗為見外的說了一句:“師弟謝過了。”繼而頭也不回的離開,風速般召出逍遙扇,一眨眼就掠風而去不見蹤跡了。
“這是?生氣了?”柳無眠驚訝的張着嘴,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想起方才的模樣,明顯是不爽了。
但是小師弟自小一慣清冷,天大的事兒在他面前都不會使他波瀾三分,怎只是發現秦意之不見了,就生了氣?這,不太是他的風格吧?
柳無眠懷着三分好奇,看了眼張叢行。
張叢行老實巴交的抱怨道:“你就不應該說出來,和我一起瞞着小師弟多好,一口咬定秦公子睡着了,那小師弟也不會強行進來了。”
見他說的一本正經,柳無眠只能搖搖頭,師弟的智商,真難下評論,他道:“你要知道,我若不告訴小師弟秦公子去了哪兒,別說破門而入了,就是将這霧沉國翻個天兒,小師弟都做的出來!”
“還不告訴他,”柳無眠呸了一聲,“真要将小師弟惹急了,你攔得住?我攔得住?”
張叢行撓着自己的腦袋,他還是覺得既然答應了秦公子不能說,那就不能說!
“師兄,咱們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張叢行怎麽想怎麽覺得他們不該暴露秦公子的。
“師弟,我跟你說,你也別覺得對不住秦公子,你看啊,當時師傅是不是要咱們幫秦公子來着?”
“……是啊。”
“秦公子,去的是那煙花柳巷之地,那兒什麽多?姑娘多啊!要是秦公子被拐了,那師弟怎麽辦?”
“對哦!”張叢行仿佛想通了什麽。
“而且,咱們這可是奉師命行事!”
張叢行被說服了,他用力點頭:“對!師命難違,就算咱們做錯了,也是師傅的錯!”
“孺子可教也。”柳無眠豎起大拇指。
但是瞧小師弟從未如此愠怒的模樣,柳無眠覺得還是要去看看比較好,如果小師弟一時沒忍住,動了氣傷了人可怎麽辦?想了想,柳無眠跑去藍懷玉和阮長修的房門前敲了敲。
藍懷玉打開門後,柳無眠将事與他說了,要他二人一同去。
可是,一聽具體的事項,藍懷玉犯了難色。
卿塵谷若今日真是花滿樓包場,這對他們清修的修士而言是斷不可參與進去的。這些風月之地,是大忌。若去了,這三分顏面可就斷然無存了。
柳無眠也明白,他也不催促。
稍稍斟酌了下,藍懷玉見柳無眠面含擔憂,與阮長修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我随你去,走吧。”
百姓粗人多的地方,到處是起哄的聲音,一群人圍在一起,雷鳴般掌聲喝着彩。谷中姑娘們嬌俏的模樣在這掌聲裏羞紅了臉,愈加惹人憐愛。
秦意之拖着秋易連穿梭在人群裏,秋易連鬼鬼祟祟的到處瞄,還要拿出一只手捂緊面紗。
“麻煩讓讓,讓讓啊。”
谷中現在好像停了動靜,秦意之伸頭一望,吓了一跳。
選秀的姑娘畢竟不同于花滿樓的人,大多都是正經人家的孩子,即使得花滿樓的姑娘們言傳身教,還是不敢穿的大膽。秦意之這麽一瞧,見選秀的姑娘不知何時退去了,花滿樓的姑娘們倒是齊齊上了臺,那衣服穿的,不過幾層輕紗罷了,大片乳白袒露在外頭,秦意之竟看的臉紅了一剎。
“哎呀!秦意之你怎麽臉紅了?”秋易連驚呼了一聲,稀奇啊,意之兄居然會臉紅?
怎麽着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秦意之也就愣了那麽一會兒,轉而立即拉着秋易連往人群裏鑽去。
“我只是一時沒防備,這些姑娘膽量真是可以。”
二人在人群裏擠來擠去,原本還有路可走,只是忽而一下人群突然激烈的湧動了起來。
秦意之和秋易連被擠得東倒西歪,秋易連裹着的輕紗都要被扯開了。
他連忙抓緊了,問道:“這怎麽回事啊,這大家都在擠什麽擠?”
人一下變得多了,甚至還有人從山上往下沖。秦意之被夾在人群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正準備帶秋易連去後臺玩玩兒,人群這麽一擠,直接塞住了前方的路。
秦意之二人被人群往山谷底不斷的擠去。
眼見離那些達官貴人和富商名流們休憩之地的分界線越來越近,維護秩序的官兵都豎起了長矛對他們指着。
但擁擠的人潮力量太過強大,秦意之側頭之時見秋易連一個趔趄,直接朝下沖了去。
秦意撇開人群,沖向秋易連,一個用力将秋易連送上安全地帶,還沒等他呼吸一口氣,後方又不知有幾雙手,同時推向他。秦意之驚的眼睛瞪圓了,本能的想去抓些什麽,但他剛好卡在半山腰的坡度上,身體本來的重量直接帶着他一路滾了下去,絲毫不帶停的……
秋易連眼見着秦意之滾草地一般滾了下去,爛葉子,草堆子滾了一身。
秦意之滾的龇牙咧嘴,天旋地轉了好一陣終于停下來了。估摸着直接滾到谷底來了。
還沒等他起身,就聞見了各種花香脂粉香。
“阿嚏——”
揉揉發酸的鼻子,秦意之本就穿的破破爛爛,這一番滾下來,更像個乞丐了。
瞧他這模樣,圍住他的人“咯咯”直笑,花兒啊手絹兒啊全往他身上扔來。
秦意之站起身子看了看四周,見一水兒的姑娘們朝他笑着,三三兩兩的窩在一團,讨論這個天上滾下的少年。
難怪方才人群瘋了般的湧動,原來是花滿樓的姑娘們來了。
花滿樓的百花香有奇效,呃,這個效用嘛,自然對房中事有效。姑娘們覺得哪個男人對味兒,便會将手裏的花兒扔向他。那些人想要這花,自然奮力的往下争搶。但此時此刻——
秦意之被扔了滿身的花兒,花香撲鼻,膩的他連打噴嚏。
“好俊的公子啊,公子,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朝我們撲過來了?哈哈哈。”
“是啊,是啊,公子,見你年歲也不大,莫不是還是個雛兒吧?要不要姐姐教教你?保證讓你快活上天。”
眼見這些姑娘們斷不知羞臊二字怎寫,一個一個的連翻身上陣調戲秦意之,秦意之夾在女人中間苦不堪言。姑娘們調笑的更歡了,将那花兒扔了秦意之滿身,惹的其他男人氣憤難平,嫉妒的不行。
此時的秦意之簡直就是衆人視線的中心,回頭看見官兵都朝自己撲過來,亭子中的達官貴人都伸出了腦袋張望,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罵罵咧咧。
他忽而覺得有些好笑,幾步邁過姑娘們,身過之時,手指一揮,從她們腰間過,驚的那姑娘“哎呀”一聲,身體裏泛起一絲麻意。
再看那少年,飛揚的發從身邊過,回首間,笑容溢了滿眼,那副笑顏叫這些百葉叢中過的姑娘們都呆了呆,一時都忘記聽他說了什麽。
“好姐姐們,你們的花兒我收下了,香的很,我還有事,要先走,你們若不嫌棄,哪日我采這滿園的花送與你們,叫你們日日折了把玩,随便朝我扔,我都收着。”
身後有官兵在追,山上有人嫉妒的跳腳,人中秋易連不斷的驚呼,亭間有人不斷的探頭張望,只有一處的亭閣,紅紗幔繞着,沒有一點兒動靜。
環視了一圈,到處都是人在看,場面一時有些混亂,人群和官兵都擠在了一起。
回過神來的姑娘們見他逃得飛快,一個個都笑彎了腰,揮舞着手絹兒對他喊道:“哎,姐姐們聽到啦,花滿樓的門兒時時朝你敞着,好弟弟,想我們了便來看看姐姐們,記得,要帶上滿園的花兒哦!哈哈哈。”
“好嘞!”
少年在前方奔跑,姑娘們在後頭占據了道路,将官兵齊齊擋在了路口。
秦意之目标明确的朝那唯一沒有動靜的亭中飛快跑去。
他方才就發現只有這處沒有受外頭的影響,如果不是沒人,就是這亭中的人對外頭的事絲毫不關心。入他的亭,定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紅幔掀起,輕柔緩慢的落下。
秦意之一咕嚕鑽了進來,還帶進了滿身的花兒,繞着香煙的亭中,因他的到來帶起了一絲風聲,亭中那人渾身漆黑,帶着鬥笠。除了伸手握住茶盞的指尖是白的,其他地方都黑到徹底。
他的四周,仿佛空氣都凝刻了般肅殺,在他的氣息籠罩下,有些駭人。
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的秦意之主動“噓”了一聲,他道:“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只是不小心被擠了下來,那官兵在追我,你這兒借我躲躲,我一會兒就走。”
那個人恍若沒有聽見他的話,鬥笠上黑色的面紗都沒有浮動的痕跡,只是淡淡的琢磨着手中的茶盞,茶香升起的白煙竄進了鬥笠中,淡的了無痕跡。
外頭官兵在搜尋,只在花兒間林中探查,這些亭子中都不會進來。畢竟對他們而言那人不是什麽十惡不做的壞人,只是個擾亂秩序的鄉野匹夫罷了。搜了搜,無果,就又回了各自崗位上。
秦意之探着腦袋,從裏頭向外面張望了會兒,瞧準了秋易連還在上面轉着圈兒,鎖定了位置後,準備從亭子後頭溜上去。
走近那人身邊,他笑道:“謝了啊,兄臺,你這兒也太無聊了,一個人看美女多沒意思啊,下次多喊些兄弟,讓別人陪着你,人多也熱鬧些嘛!”
那人沒有理他,獨自一人酌飲,秦意之掃了眼桌上,雙眼就被那擺放在右手邊的酒壇給吸引住了。
這酒壇子非一般常用材質,而是以木為容器,外頭雕刻着連綿起伏的群山,雕工細致卓然,實在了得!秦意之這麽一瞧,一聲驚呼即出:“沉山醉!你這兒居然有沉山醉!哇,我好多年沒喝了!”
端着的茶杯動作一頓,黑色鬥笠緩緩轉了個方向,對着秦意之望着。
秦意之眸中有光,眼珠子盯着那壇酒,貧嘴道:“這位兄臺,你看咱倆也算是難得一見,我進了你這亭子,也算半個客人了。常人都以酒待客,我若不喝上一口實在對不住咱倆這緣分是不?”
一邊說着,一邊伸了手去拿那酒。
有人按住他的手腕,頓住他的動作,秦意之嘻嘻一笑,轉了個身,挨着臺子換了只手去拿,原先那只還被捉着沒放。
那人本欲阻止,手擡起又放了下去。
眼見着秦意之用嘴咬掉了蓋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好爽啊!沉山醉啊沉山醉,小爺我真的好久沒喝了!想死我了!”說完,他又灌了一大口,喝完酒的眼睛晶晶亮亮,砸了砸嘴,唇齒留香。
他也不好意思喝完人家的酒,把酒放在桌上,流連的看了好幾眼,嘿嘿一笑,拍拍扔被緊握的手:“兄臺,我就喝了兩口嘛,可以放開我了嗎?我還有事兒呢,今日謝了啊!有緣咱們再見,我請你喝更好的酒!”
那人搖了搖頭,并未答話。
秦意之“嗳”了一聲,爬上人家桌子,一只腿蜷在桌上,另一只腿支着地,他道:“你可別不相信,我真的有更好的酒,那酒啊,一口就愛上了,多喝一口都舍不得,恨不得那酒葫蘆成無底洞,喝多少都不完!”
見他那饞酒的樣,鬥笠的黑紗微微顫了顫,那人仿佛在笑一般。
他向後靠了靠,擺了個很放松的姿勢。伸出手,從秦意之探過來的頭上取下了什麽東西。
秦意之一瞧,見一朵正綻放着的花兒躺在那人手心,他笑了笑,說道:“沒辦法,小爺魅力太大,若不是剛剛躲得快,就要被那些姑娘給采花了,你看,你做了多大件好事,救了我一命!我苦守身心,再多待一分,這情花的藥效就要發作了。”
那人将花撚為粉末,随風散了。
“喲,高手。”秦意之贊嘆一聲,随後也不與他再多說什麽了,跳下人家桌子跑到亭子後頭,笑道:“兄臺,謝了啊。有緣咱們再見!”
等秦意之走了,修久瀾還在思考那個問題。
他怎麽知道這是沉山醉的?
但仔細思考,又不曾見過那人。
只是——他笑起來的模樣,三分桀骜,七分灑脫,樣貌無奇的那張臉唯獨那雙眼睛亮的驚人。
語調輕浮,随性不羁。修久瀾凝眉,這種感覺,熟悉的不得了。就像自小入骨髓般熟悉,早在自己的身體裏生根發芽。
腦海中将那人細細打量了翻,一身破爛的衣裳,高挑的身形,普通的面容,和身後綠油油的長條事物。還是沒太多印象。
他看向桌角的沉山醉,欲拿起來打量。
端起來的那一剎那,修久瀾愣了。
木質酒壇中空空蕩蕩,一點兒分量也無,這酒,竟被那人兩口喝幹了!
一時也不知該笑還是該氣,修九瀾只是蹙了蹙眉,那原本一身危險肅殺的氣息倒是被沖淡了不少。
放下酒,修久瀾腦中靈光一閃。
那背後的長條物?
眼神忽然陰沉,他猛地站起身,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是你!”
就在秋易連東張西望到處轉着圈圈找秦意之的時候,身後有人一拉,他整個人都往一旁栽去。
秋易連剛想叫。
“噓噓!是我!”秦意之捂住他的嘴,一見是他,秋易連拍拍胸脯繼而又笑道:“嘿,意之兄,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被捉!走走走,咱們快走,快帶我去看!”
這家夥正事兒還沒忘呢,秦意之見他那興奮的樣兒,道:“一會兒跟緊我,小心點兒,這下要是被捉你可就真的要被你師父拖出去大卸八塊了。”
“知道知道!”秋易連答應的飛快。
秦意之鬼鬼祟祟的帶着他行走在茂密林中,時而探個腦袋,時而貓着身子。
這兒早于多個月前就被花滿樓占了地兒搭建樓閣了,這卿塵谷底竟然硬生生的被修建成了一座巨大庭院。有些像世外桃源中的行宮,有官家做後臺,恐怕花滿樓還打着更多的心思來捯饬這兒。
對常人來說這裏被官兵把守,想進去,難如登天。
但對修仙的修士而言,不過翻個牆罷了。
秦意之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斷的往裏頭走。
一番轉悠下來,秋易連幾番感嘆:“意之兄,人間真是好啊,這麽會享受,你看這雕刻的工藝,在咱們函丹除了姐姐們喜歡的花就是石頭塊,哪裏有這麽精致的物事。特別是那些小姐姐們,真漂亮啊!”
恐怕重點是在最後吧,秦意之想笑,秋易連幾步視線不離那些姑娘,到處都有人在嬉笑。
這兒的丫鬟都生的俏,秋小公子眼睛都直了。
幾個轉彎,二人到了最裏端。
裏頭都是獨立的院落,裝飾的雅致清幽。
從外面看,斷不知道這屋子裏的人都在做些什麽羞臊的事。
秦意之将秋易連拎過去,對他小聲道:“你聲音小點兒,看見什麽都不許出聲,知道嗎!”說完,他準備往外走。
“哎哎哎,你不看?”秋易連縮着腦袋,睜着大眼睛疑惑道。
“我?我為什麽要看?”秦意之道。
“你不看你來這幹嘛?”秋易連問道。
“帶你學習學習。你不是吵着要來?”秦意之笑了笑,往院落外頭走,心中又多答了一句,“另外,讓遲到的某人嘗嘗葷,省的腦子裏都是些清心寡欲無聊至極的東西。”
秦意之坐在院外的草地上,折了一只草叼在嘴裏,躺在地上。
院中聲音陸續從耳中傳來,秦意之嗤笑了一聲。
“這聲音嚎的八裏地外都能聽到了。”
他伸出五指,陽光從指間溜出,照在他的臉上。
淺淺的勾了嘴角,他忽而笑了。
從指間裏,他看見了禦風而來的藍衣人,那速度,風馳電掣。
嘴角勾起的弧度愈發大,秦意之一咕嚕爬了起來,朝秋易連那兒跑去,裝模作樣伸直了腦袋。
見身旁人回來了,秋易連低聲問道:“你怎又來了?”
“如此好的機會,不看白不看。”秦意之笑的很開心,“怎麽樣?”
秋易連伸出了大拇指,狠狠的點了下頭:“厲害!”
秦意之故意往屋內望着,心中數着數。
“三——”
“二——”
“一——”
“秦意之!——”
一聲怒喝,秋易連整個人都吓得連滾帶爬的要逃。
秦意之捉住他的衣領,無所事的回頭,勾着唇,笑道:“喲,這不是葉九嘛,怎麽,家裏待的無聊了,你也來玩玩兒?”
他朝裏頭努努嘴,道:“一起看?”
葉雲堯怒氣襲人,秋易連從來沒見過他那個樣子,都快哭了一般連忙搖手:“我我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路過,路過!”
偷看?!居然還偷看!?
葉雲堯胸中一團火在燒,他氣的半天說不出話,半晌只擠出了四個字:“不知廉恥!”
秦意之嘿嘿笑了一聲,“葉九,你再大點兒聲,這樣大家都知道咱們在這偷看了。”
“來,你過來,我跟你說,不看白不看,看了對你以後也是有幫助的嘛,不然等你實戰的時候連入口都找不到怎麽辦?”
說完就要拉葉雲堯過來一起看,葉雲堯氣的顫抖,抿着唇死死盯着他,眼睛都氣紅了。
“下流,無恥!”
“好好好,我下流,我無恥,行了吧?我就是想教教你嘛。”秦意之沒臉沒皮的笑着。
屋裏的人仿佛情到濃時,外頭什麽聲兒也聽不到了,“恩恩啊啊”的聲音從房中傳來,一聲比一聲高,秋易連都快縮進牆角了,捂緊了臉只覺得丢臉丢到家了,葉雲堯怎麽在這個時候來了,天哪,他不會告訴師姐吧?天哪,要是師父知道了怎麽辦!他函丹一枝花的名頭還要不要了,天哪!
腦袋裏面劃過無數種可能,秋易連哭都來不及。
他還是沒明白,葉雲堯怎麽會來這裏!!!
如同秦意之一開始所說,屋裏的姑娘當真賣力至極,聲音的穿透力極強,不斷湧入三人的耳朵。
葉雲堯的臉越來越紅,秦意之努力的憋着笑。葉九活這麽大,估計從來沒見過這鴛鴦交.合的事兒,瞧他漲紅的臉,秦意之真想捧着好好親一口。
“秦意之,你竟然如此不知羞!”葉雲堯氣的不會罵人,說來說去就這些。
秦意之想了想,認真道:“葉九,你錯了,我還有更不知羞的,要不要見識一番?”
“無恥!”葉雲堯早就做好了準備來擒他,伸手一招,手中便現了熟悉的繩索。
那捆仙繩是個好寶貝啊,聽話的不得了,葉雲堯讓它捆手絕不捆腳,讓它捆腰絕不捆腿。
但是見了那東西秦意之只想趕緊逃,還沒等他開口求饒,葉九手裏的捆仙繩就沖他來了。秋易連在一旁驚呆了般看着那捆仙繩攸地一下将秦意之的手和腳捆了個徹底。
秋易連小聲的驚呼:“我的天啊葉公子!”
葉雲堯火氣還未散,怒瞪過去。秋易連被他那眼神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道:“沒事,沒事,你們繼續……繼續……”
說完,眼神特別怪異的仿佛為了确認似的往屋裏瞅了瞅。
“你看什麽?”葉雲堯怒斥,“不學好,就知這些下流無恥之事。”
秋易連被訓的無話可說,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嘴裏嘟囔了一句:“還說我呢,你這捆的倒是熟練,還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哈哈哈哈!”耳力如他們,秦意之一時笑的打跌,被捆在那裏笑彎了腰。
葉雲堯好像沒聽懂,問道:“什麽意思。”
秋易連示意他自己看。
葉雲堯随意一瞟就見屋裏赤.身相對的男女,只是——那女人面容嬌憨情.色盡現。雙手被徹徹底底的捆在了床頭!
再看秦意之雙手被捆,情景竟好似重合了一般無二,葉雲堯臉燒的通紅,火從心底起。
“葉九,從你第一次捆我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你這癖好挺獨特啊。一次兩次就算了,次次都要捆我,怎麽樣,我這般乖巧,你是不是很快活啊?”
秦意之說話說的暧昧,單純如旁邊的秋小公子早就捂住了嘴,恍然大悟般手指着葉九和秦意之:“你,你們,葉公子,意之兄,你倆!我的天啊!!!”
葉雲堯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狠狠的盯着秦意之,那厮絲毫不為可以殺人的眼神所動,含笑不怕死的回望過去,挑了挑眉,眼裏盡現:怎樣?還捆嗎?
捆,當然捆。
葉雲堯扯着捆仙繩的另一頭就要離開,秋易連在後頭乖乖跟着。
秦意之也不說話,就這樣給葉雲堯捆着,饒有興致的在後面看他。
他竟然覺得,葉九這副模樣有些可愛?這模樣的他上輩子是絕對看不到的。那個時候的葉雲堯是徹底的冷心冷情,鐵面無私,不論你做了什麽他都不會多在意,因為他從不将其他人放在心上。
除善惡正邪,以為正道之外,在他的眼裏,好像就沒有其他存在了。
這一世的葉雲堯,恩,真的很不一樣。
單會生氣,會吃醋,會耍些小脾氣之外——秦意之見他緊捏繩索的手,從後頭看去,就像怕自己跑了似的。
“撲哧——”秦意之沒憋住,笑了出來。
葉雲堯回頭瞪他,扯了扯繩子:“快走。”
秦意之連連點頭,特別乖。
三人前後走着,這兒的院落極其多,每處都是單獨成院,給足了私人空間。
外頭的修飾極為漂亮,就算被捆着,秦意之還和秋易連在後頭讨論,咋舌感嘆世人好享受。
真不愧是銷金窟,果然有錢就是好啊,霧沉國就是有錢啊!
秦意之下意識的就想到前頭給修九瀾選的那些秀女,阿修這些年還真是享受死了,不像自己,追一個人這麽難!
正想着,忽而耳邊刀鋒一閃,白光從眼角劃過,速度之快,秦意之下意識就要凝氣,但當他彙聚靈力那一刻,體內空蕩蕩一片,才驚覺這身子不過是個普通凡人,并沒靈力給他用。
那刀鋒快到極致,電光火石間,前方唰的一聲,所繪的山水圖展開在眼前,逍遙扇扇風凜冽,回擋住來勢兇猛的刀。
噌——的一下,法器相交,聲音刺耳。
格擋的那一瞬間,秦意之看清了斬向他的雙刀,忽而就沒了話,他睜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葉雲堯轉身之際剛想問他有沒有事,見秦意之失神的樣子,他心一緊,道:“你怎麽了?”
還怔愣着的秦意之再沒有剛剛調侃葉九時的眉飛色舞,他死死盯着被葉九擋住的雙刀,眼睛瞬間就充了血,紅了一片。
搖晃了幾下,他幾乎不敢再看執刀的人。
那是——修久瀾的刀。
左手歸寂,右手重明。
來者鬥笠遮面,黑衣肅殺,雙刀在手中快的只餘殘影。
靈力于一招一式間盡出,狂風席卷一片,毀去成片的花圃。葉雲堯翻轉間,握住秦意之的腰,給他松了綁,将他扔向一邊。
見事不對早就閃去一邊的秋易連此刻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眼前就只剩下膠着在一起的光芒,在這大白天裏都刺的人睜不開眼。
修久瀾刀刀必殺,目标全朝秦意之而去,秦意之依舊呆愣着,胸口劇烈起伏,一直無話,難得安靜的站在一旁。
只是略微顫抖的身體,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葉雲堯一開始手下留情,不想誤傷人。但見這位絲毫沒有收手的意圖,便展開了逍遙扇,猛地刷了過去。
罡風從扇尖呼嘯而過,每一道氣息都宛如刀鋒,尖利的剮進修久瀾的身體。修久瀾不躲不避,任憑削的他渾身是血,他手中雙刀目标不變,堅定狠厲的一直朝秦意之飛去。
“閃開!!!——”葉雲堯一聲嘯,眨眼間瞬移向秦意之。
秦意之眼睜睜的看着修久瀾的刀從視線裏逼近,近到徹底。
那一刻,他很佩服自己,居然還能看一眼朝他奔來的葉九。
唉。心中低嘆了一聲,自嘲般笑了笑。
阿修,時隔多年再見你,不過向你讨了點酒喝,你竟下手這般狠。也罷,讓你刺一刀,該能平了你的怒氣了吧?
刀依舊沒有減速。
殺意肆虐,葉雲堯怒極!
逍遙扇在那一刻飛出,勢如破竹般射向黑衣人。
你竟然要他的命,那你就去死吧!
那是葉雲堯第一次動殺心。
要殺一個人。
耳中傳來“嘶——”的破裂聲,在秦意之閉上眼等待痛楚的那一剎那,有什麽擋在了他的面前。
而後一瞬間那物就飛向更遠的地方,擋住殺氣騰騰的逍遙扇。
睜開眼後,秦意之無力的笑了笑,握住朝他飛來的玄色傘,他低聲道:“小心肝兒,還是你了解我。”
那傘安靜的躺在他手裏,仿佛什麽也沒發生般。
就好像方才那晃了人眼的光芒不是從這兒發出。也如同那做了錯事兒卻躲在一旁事不關己的孩子一樣。
還是你心疼我,會救我。
還是你了解我,知道他不能死。
緊接着,秦意之就被猛地朝他撲來的人擁在了懷裏。
“你還好嗎?可有受傷?”
從未見那人如此擔心緊張,從未被那人主動抱在懷中。秦意之眨了眨酸澀的眼,扯出輕微的弧度,他拍拍他的背,道:“死不了,這不好好的嗎。”
查探了一番,見真的無事,葉雲堯的心算是定了下來。
他一身藍衣,面容出塵,平日裏冷清慣了,這番添了顏色的神色,看的秦意之一陣恍惚。
他是在,擔心自己?
風吹過,二人的發交織在一起,葉雲堯斂了眼,深吸了幾口氣。他眼睛的弧度很好看,秦意之特別想親一親。
擡起眼睛,葉雲堯轉了身。吹起的風将他的衣袍往左邊掠去,天青雲煙藍在風的起伏中宛如波光。
他伸出手,手中握着逍遙扇。
聲音涼如昆侖山頂的積雪,被風冰凍了千年。
“你是誰。”
鬥笠被風掀開,黑紗撕裂成碎片。
刀鋒般凜冽的眼睛,與他對焦。修久瀾的半張臉都被冰涼金屬的面具遮蓋。
他笑了笑,可以看見眼角的弧度。
只是這笑,倒是襯他那一身黑衣,暗到徹底。
雙刀握在手裏,他開口道:“五百多年了。秦意之,你總算回來了。”
“阿修……”
秦意之小聲的喊了一聲。
“你別叫我阿修。我不是你的阿修。”修久瀾用力喊道,雙刀在他手中顫抖,刀鳴聲“嗡嗡”的吟唱。
擋在秦意之前面的葉雲堯眉頭微皺,阿修?
難道是——修久瀾?
他心中疑問剛起,秦意之就在他身後輕輕地“恩”了一聲,“就是他。”
修久瀾冷笑了兩聲,道:“秦意之,你居然還敢來我霧沉國?昔日我說過什麽你可還記得?”
秦意之身體猛地一顫。
——
“秦意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