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家有女03

003

武則天聽到侍女的話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神色微微一滞,看向侍女的一雙明眸不怒而威,長期身處高位的氣場頓時顯露無疑。

武則天眉頭微蹙,聲音透着冷意:“你說什麽?”

那個侍女迎着武則天的視線,心底有些發顫,可想到剛才從紫宸殿傳來的消息,她顧不上害怕,大聲跟武則天說道:“皇後殿下,方才長生殿的王公公派人來,說上官侍郎以您與道人勾結在後宮行厭勝之術,其心可誅,理應廢黜。聖人似乎是被他說動了!”

在場的人頓時鴉雀無聲,包括剛才跑過來拜見母親的李旦和李顯,他們年齡雖小,可身為天家之人,對許多事情都極為敏感。

武則天沉默了片刻,然後笑了。

滿屋的侍女看着武則天的笑容,連大氣都不敢喘。

皇後殿下這回怕不是刺激大發了。

庫狄氏忍不住上前兩步,輕聲問道:“皇後殿下,可有什麽事情要庫狄去打點?”

武則天睨了庫狄一眼,然後動作溫柔地把拽着她衣袖的李沄抱起來。

武則天親了親女兒的臉,誘哄似的語氣,“剛好太平也想父親了,阿娘這就帶你去看父親,好不好?”

李沄剛才聽到說父親被人說動要廢後的事情,心裏已經微抖了一下,正急着呢。

如今聽到母親說帶她去紫宸殿看父親,心想母親一定是去阻止此事的。

她“啊”了一聲,燦若星辰的眸子彎成了一條橋,雙手抱着母親的脖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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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正在紫宸殿處理政事。

春天時節,種在宮大明宮裏的樹木都已經吐出新芽,一片勃勃生機。

在紫宸殿的大門外,兩棵白色的早櫻已經開花,白色的花朵挂在枝頭,雪白的一團團,遠遠看着,像極了棉花糖。

父親正在紫宸殿裏,除了父親之外,還有一個穿着三品官服的中年男人,濃眉大眼,雖然穿着官服,儀态卻有幾分超然之感。

母親可以随意到紫宸殿去,守在紫宸殿外的人見到了母親并未多加阻攔。

殿內的父親沒有發現母親,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常服,身上披着狐裘,長身玉立。

那個穿着三品官服的男人率先發現了母親,朝母親深深一拜:“臣上官儀,見過皇後殿下。”

父親聽到動靜,便轉過身來。

只見他五官深邃,墨色眸子深不見底,五分清貴,三分儒雅,兩分威壓。

令人不由自主便想到了詩經中誇人的詩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芝蘭玉樹,君子世無雙。

李沄微微一怔,這不是她第一次見父親,可身為顏控,她顯然還沒對父親的顏值免疫。

“皇後,你怎麽和太平來了?”

父親走過來,漆黑的眼裏笑意蕩漾,十分迷人。

李沄眨巴着眼睛看着父親,又看向那個靜立一旁的中年男人,他叫上官儀。

根據這些日子聽牆角得到的收獲,上官儀早些年是個和尚,身在佛門清淨地,心向往着熱鬧的紅塵俗世,于是還俗。還俗後進士及第,又有滿腹詩書,所以一路平步青雲,已經官拜宰相。

李沄沒有看錯的話,上官儀雖然臉色很鎮定,可他的眼睛總是不經意地往那紅木書桌上瞄。

難道母親抱她來,就是要她見證上官儀和父親想要廢後,卻被當場抓包的場面?

母親抱着李沄,臉上帶着盈盈笑意,說道:“太平想念父親了,一直在喊父親。妾便帶她過來紫宸殿來見一見聖人。”

李沄的下巴擱在母親的肩膀上,想着歷史上曾經發生的事情,雖然不一定能對上,好歹也有點參考意義。

“太平。”父親那張俊雅的臉忽然出現在她的眼前,“不是說想父親,怎麽見到了父親也不喊?”

李沄被打斷了思路,皺着眉頭撇嘴,小腦袋枕在母親的肩膀上,一雙跟黑葡萄似的眼睛帶着幾分控訴瞪向父親。

父親哈哈一笑,順手在書桌上拿起一個紅玉葫蘆,晶瑩剔透,色澤迷人。

李沄眼中一亮,那是用極好的紅玉雕琢打磨而成的葫蘆,用紅繩系着,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

父親逗弄她,“這是你的伯父從西域帶回來的,好不好看?太平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

好東西誰不喜歡呢?

短短幾個月,李沄已經從父母那裏搜刮了不少好東西放到自己的庫房裏。

說出去可能你不信,大唐的小公主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財迷。

李沄眉開眼笑,朝父親伸出雙手,要抱抱,還要紅玉葫蘆。

武則天笑着将李沄交給父親,款款走向殿中的書案。

氣質高雅的皇後殿下笑睨了上官儀一眼,徐聲說道:“今日不必上朝,上官侍郎還來紫宸殿與聖人談論政事,真是用心良苦。”

上官儀作揖,忙不疊地說道:“皇後殿下言重了。”

李沄想起上官儀要和父親廢後的事情,又想起她先前聽到的事情——

父親不久前跟母親鬧了矛盾,心中正不痛快;

上官儀和王伏勝要陷害母親。

李沄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看向寬大的書桌。

母親卻慢悠悠地走到上官儀跟前,臉上的神情要笑不笑,那雙美眸中分明含着笑意,卻讓人看得不由自主心生寒意。。

上官儀被母親看得五官都繃緊了。

書桌上堆着許多的奏折,還有一些父親看過的書放在角落。

李沄伸手往書桌的方向攀爬,歪着身體想從父親的身上離開。

父親察覺到她的意圖,将她放在了書桌上,笑問:“太平要找什麽?莫非太平是擔心父親太累了,所以要替父親分憂?”

書桌很大,李沄坐在書桌上,伸手翻着那些奏折和書籍。

母親見狀,好氣又好笑:“聖人,怎能将太平放到書桌上去,若是她不小心将奏折撕了,可怎麽辦?”

父親笑着輕拍了一下李沄的肩膀,對李沄十分有信心地說道:“太平不會的。”

李沄不知道父母在說什麽,因為她一門心思都在翻書案上的東西。上官儀一直往書案上看,這書案肯定有什麽東西是他不想讓母親看到的。

難道是廢後的诏書?

李沄翻遍了書案,案上全是父親在看的書和奏折,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李沄坐在書桌上,茫然地看着桌面上的東西。

史書上寫母親是差點被廢了的,有個名叫王伏勝的宦官到父親那裏告密,說母親跟一個姓郭的道人勾結,在後宮行厭勝之術。

王伏勝告狀之事被上官儀得知後,就趁機慫恿父親廢後。

母親趕到的時候,上官儀拟的廢後诏書墨水都還沒幹呢。

可是她在父親的書桌上翻來翻去,也沒翻到什麽诏書啊。

或許是書上寫錯了,根本就沒什麽诏書。

李沄心裏有些失望,興意闌珊地轉身,卻不經意将旁邊的一本書打翻了。

書籍應聲落地。

頓時,上官儀和父親的臉色都變了。

原本笑意盈盈的母親,此時臉上的笑意也盡數褪去。

李沄看着幾人的臉色,狐疑回頭。

哦,找到了。

那張廢後的诏書被壓在了書籍底下,此時正沒遮沒攔地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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