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末世初始。
謝如芸跟華夏帝國九成九以上的學生一樣,還待在學校裏。入睡之前一切正常,然而再睜眼時,整個世界都變得面目全非。原以為只是影視作品中虛構的情節,在現實中上演。
末日,病毒侵襲,喪屍,變異獸,以及異能……
舊的秩序在一瞬間崩潰,世界被黑暗與不詳所籠罩,陽光被厚重的雲層所遮擋,沒有人看得清未來的方向。
謝如芸跟宿舍樓內幸存的其他女生慌不擇路的在樓道內奔逃,最後成功逃出宿舍樓的人數不足二十個。原本安靜的校園內,而今充斥着喪屍的嘶吼聲,幾乎每個角落都能看到它們遲鈍的身影,無路可逃。
這群從小嬌養長大,連看到蟑螂老鼠都會被吓得驚聲尖叫的女孩兒,在見到這樣的情景時,心中絕望的情緒不斷膨脹,幾乎快擊潰她們的理智。
離得近的喪屍很快發現了她們的存在,紛紛朝着這邊湧來,嘴裏的嘶吼聲不斷。
“啊——”尖叫聲此次彼伏,吸引了更多的喪屍往這邊湊過來。
“閉嘴!”男孩憤怒的低吼聲響起,同時從旁邊的教學樓內蹿出幾道身影,飛快的跑到幾個女孩兒身邊,一邊捂上她們的嘴,一邊将人往教學樓內帶。
那一刻,她們以為自己得到了救贖。
末世降臨後的第三天。
謝如芸躲在街角的垃圾桶後,背靠着冰冷肮髒的牆壁,一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一雙杏眼因為恐懼而睜得極大。
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有七八個喪屍在漫無目的的游蕩着,偶爾有一兩只喪屍會轉身時,黯淡無光的眼眸掃過這邊,她的心髒都會被吓得停跳一拍。
她不知道自己躲在這個角落裏多久了,那些喪屍一只徘徊在周圍不肯離去,她只覺得饑寒交迫,心中的恐懼一點點的增多,就快要達到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心底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說:“回去吧,回去……那裏有燈光,有食物,有水……在那裏你可以短暫的閉眼休息一下,而不用像現在這樣,連眨一下眼都害怕……你所需要付出的,不過是一具軀體而已……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若你死了,再幹淨的身體又如何,也不過是落得被喪屍瓜分的下場……”
淚水一顆顆從眼中滑落,謝如芸眼中的希望一點點泯滅,她看着依舊徘徊不去的喪屍,擡手擦去臉上的淚痕,露出姣好的面容。唇角勾勒出一抹麻木的笑意,她小心翼翼的順着來時的路返回,翻過那道近兩米高磚牆,便見到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男孩站在不遠處,背靠着牆,嘴裏叼着半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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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回來了?”淡淡的嘲諷語氣。
謝如芸不發一言,從磚牆上跳下,一步步走到男孩身邊。她一顆顆解開上衣的紐扣,獨屬于女子的曼妙曲線顯露無疑,她伸手奪過男孩嘴裏的煙,随手的丢到地上,而後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稍微用了點勁兒,對方便配合着低下頭來。
少年的唇上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身軀在傍晚的涼風吹拂下,依舊熾熱滾燙得吓人。
她所以為的救贖,其實是比喪屍更加可怕的存在,迫使着她一步步堕落到無盡的深淵中,永世不得翻身。
……
末世的第一個月。
封州基地內頒布新的制度,推動着基地正常運轉。
謝如芸跟着一個異能者小隊出城去尋找物資,小隊的隊長,正是之前暗巷裏的男孩。或者說,是曾經的男孩。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男孩蛻變成了男人,原本清秀幹淨的臉龐上,一道猙獰的刀疤橫貫而過,是他曾經經歷生死的證明。
男人滿眼煞氣,坐在汽車後座上,一個面容妖媚穿着暴露的女人貼着他,豐滿的上圍有意無意的蹭着他的手臂。
謝如芸就坐在他們旁邊,面目表情,目不斜視。
車隊接了基地頒布的任務,出發前往安南去尋找一個人,任務內容裏介紹,目标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身體病弱,名為魏敏行。
這是基地裏少數幾個不設置接取限制與日期的任務之一,但是任務獎勵相比其餘幾個同類型,卻是翻了好幾倍。他們車隊原本定好的行程是去搜索封州以北範圍內的村鎮的,但因為臨時加進來的也就是此刻正貼着車隊隊長的那個女人,她的親人都在安南,軟磨硬泡了許久,最終磨得男人同意陪她回去看看。他們的行程該成了安南,便順手接了找人的任務。
謝如芸一直覺得安南是個不祥的地方,末世之處就曾出現過五級變異獸,死了小半個島的人,才最終耗死了那只變異獸。出發之前她試圖勸過那個男人,得到的只是輕視的目光以及女人諷刺挖苦。
車隊行到跨海大橋上就放慢了速度,因為之前那只變異獸在跟人類厮殺的時候,轟廢了大半的橋面,如今只剩下窄窄的一條道,僅供單輛車行駛。
越靠近毀壞的橋面,謝如芸心中的不安越強烈,眼看着前面幾輛車開過了狹窄的道路,馬上就輪到他們的車了,她終于忍不住喊了出來,“停車!快停車!不要再走了!”
開車的人跟她略有幾分交情,聞言便及時剎了車,而後回過頭來看她。
男人扭頭掃了掃一眼,眸色深深。
倒是貼在男人身上的妖媚女人嘲諷地瞅了她一眼,而後嬌聲道:“哎呀,芸姐姐,不是妹妹我說你,這吃醋怎麽也不看看地方,這路段可不是鬧着玩的,要是開車的一個手滑把車開了沖出路面,咱們可都得完蛋啊……你說是吧,老大……”妖媚女人嬌笑着,狠狠在男人身上蹭了幾下。
男人被她蹭得邪火直冒,大力掐了掐她豐滿的上圍,而後冷眼掃向謝如芸,“你要是不想去,就滾下去!”
前面開車的人小心的給謝如芸使眼色,大約是想叫她先忍下,雖說這大橋上這會兒見不到喪屍變異獸的身影,但是橋的兩端從前可都是高樓林立的區域,她一個弱女子,能活着走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謝如芸對着妖媚女人平靜道:“我不是你。”說罷,直接拉開車門便要下車。
男人壓抑着怒氣的聲音緊跟着響起:“滾了就別回來了,你最好想清楚了。”
謝如芸頓了頓,而後不發一言,下車後狠狠摔上了車門。
“走!”男人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來。狹小的空間內彌漫着低氣壓,不僅是開車的人不敢反駁,就連一直蹭着他身體的妖媚女子,也吓得身體僵硬。
意外在一瞬間發生。他們所乘坐的汽車在通過那道狹窄的過道時,從水面鑽出一根巨大的觸手,将汽車整個卷住,往水中拖去。
謝如芸不過眨了眨眼,橋面上已經沒有了汽車的影子,唯有重物落入水中的聲音傳入耳中。她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發生了什麽事,身體一瞬間僵住,血液仿佛被凍結了一半,只覺得渾身發冷。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她就會跟車裏的幾個人一樣,被卷入冰冷的海水中,成為不知名的變異獸的食物。
之前走過去的車輛見情況不對,便死命的踩着油門加速,很快就見不到影子了。
有細碎的聲音從橋下傳來,謝如芸的身體微微顫抖着。快跑,快跑啊!她在心裏嘶吼着,身體也不聽使喚,別說逃跑了,就是想要挪動一步都困難。
她痛恨這樣的自己,膽小,懦弱,哪怕舍棄了一切卑賤的活了一個多月,依舊沒有什麽改變。她忍不住的想,是不是當初就不該踏上那條回去的路,不顧一切的往前走,即使死了,也是幹幹淨淨的,死了,也就不會回想,一次次想起曾經卑賤茍活。
“謝茹芸……”她聽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聲音從橋下傳來。
熟悉又陌生,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她心裏痛恨着這個男人曾經帶給她的屈辱,身體卻誠實的反映出對他的依賴,僅僅是聽到他的聲音,就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血液漸漸回暖,消失的力氣一點點恢複,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已經是大橋斷裂的邊緣了,鋼筋混泥土參差不齊,那個男人渾身浴血,一手死死抓着裸|露出來的鋼筋,另一只手無力的垂在身側,大概是剛才逃出來的時候折了。
“謝茹芸,救我……”男人望着站在橋面上的女人,艱難承諾道:“我發誓,回去以後,只對你一個人好……”
謝如芸望着他手背以及額間鼓起的青筋,耳畔回響着他的承諾,仿佛受了蠱惑一半,緩緩将手伸了下去。
男人見她伸下來的手,略微松了一口氣。這個女人曾經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朱砂痣白月光,末世降臨卻給了他機會得到她、然而随着時間的推移,曾經的那種心心念念漸漸消失,而這個女人,依舊除了美貌一無是處,他便漸漸厭倦了,于是自然而然的有了第二個女人。
只是此刻,她站在橋面上,額前的發絲被風吹得淩亂,遮了半張秀麗的臉,他心裏竟然找回了最初的時候,那種心心念念的情義。
“再見……”他聽到她的聲音,輕柔,空靈。
只是,為什麽要說再見?
他這麽想着,便見到那雙原本應該是拉住他手腕的手,伸向了他抓着鋼筋的手指處,在他驚訝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視下,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為什麽會這樣?
當最後一根手指被掰開,身體因為慣性往下掉落的時候,他仿佛從她眼中,看到了水中張開的血盆大口。
……
末世的第三個月。
封州基地頒布的不限時間不限接取次數的任務多數都已經被完成了,唯有那個尋人的任務,依舊挂在任務大廳。任務的內容倒是增加了一點,相比從前,也只是多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半身照,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随一臉病容,卻遮不住清隽的眉目,自成風華。
這一天,忽然有一個渾身浴血的人沖進任務大廳,揭下那個尋人任務的單子拍到櫃臺上,吼道:“人找到了,任務我們完成了!”
發布任務的人在第一時間接到了通知,任務大廳的人想要将完成任務的小隊帶過去見任務發布人,卻被拒絕了,他坦言因為目标情況有些特殊,需要任務發布人跟着到基地外去确認。
雙方糾結了一個多小時,最後發布任務的人先妥協了。
完成任務的小隊成員先行出了基地大門,随後一輛全副武裝配備四名高級異能者的裝甲車跟着開出了基地。
直到見到了人,小隊成員才知道,原來發布任務人,竟然是基地的最高領導人之一!
“你們說找到了人,他在哪兒?”那是一個六十歲左右年紀的老人,滿頭華發,眼神卻不見蒼老。
小隊成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有人站出來道:“我們的确找到了人,只是他的情況有些特殊,首長請跟我來。”
一行人跟在那人後面,進了一間低矮的房屋。屋子裏面別有洞天,竟是一間實驗室,老人在異能者的擁護下,跟着走到了實驗室的盡頭,那裏有一扇緊閉的合金門,門上有一塊三十厘米見方的玻璃窗口。
“你們說的人,在那裏面關着?”老人說起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眼底滿是戾氣。
小隊成員咬牙道:“首長,他的情況很特殊,您自己去看看吧……”
老人聞言,深深的看了說話的人一眼,而後沉默地走向緊閉的合金門。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空曠的屋內一個消瘦的身影立在牆邊,背對着門。單單只是一個背影,老人便可以肯定,那就是他要找的人,他的兒子。
“衍之……”一生鐵血殺伐的老人,此刻聲音竟是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