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孰對孰錯?冊封郡主
“哦?”百裏浮光将兩個胳膊肘一前一後擱在龍案上,胖乎乎的圓臉搭在上面,似乎有些不解:“這卓姑娘乃是前鎮國将軍永平王之女,流落在外多年,如今尋回,若是朝廷無任何作為,你讓朝中老臣作何感想?”
“這,陛下允許此女留住宮中,已是莫大榮耀,再賞些珠寶布匹,足以堵悠悠衆口。”蔣文鶴言辭懇切,挑不出一絲錯處。
“這位卓姑娘可不單單是永平王之女,還是我搖辛國護國公的侄女,護國公的封賞落在她的身上再合适不過。奉興殿的那位都是贊同的,怎的到了丞相這裏就諸多阻攔,可是對朕的決策有所不滿?”
丞相二字一出,蔣文鶴意識到自己惹了小皇帝不快,他也不急,只是目光神情溢滿擔憂:“聖女此舉,表面看起來是解決了方季将軍的封賞問題,可細細追究起來,不過是壯大了方家的權勢,聽聞最近聖女與方季将軍來往密切,陛下,不得不防啊。”
百裏浮光來回歪着腦袋盯着蔣文鶴,生出幾分疑慮:“蔣卿家,你多次讓我提防聖女和護國公,可朕想了想,她們并未害過朕,政務處理也是條例清晰,倒是蔣卿家諸多時候對朕的決策很不滿意,你讓朕如何信你?”
蔣文鶴面色惶恐,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陛下,老臣對朝廷、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啊。奉興殿和護國公她們自是不敢在您面前造次,可私下裏就難說了。就拿靜安殿那位女子來說,此時出現,難保不是早有預謀啊,老臣也是擔心您受小人挑唆,還請陛下明察。”
“蔣卿家快起來,你對搖辛國的忠心,再真切不過了,朕和你開玩笑呢。不管這二人是否有所圖謀,朕都會小心防範。你年紀也大了,些許小事朕自己來未嘗不可,你說呢?”百裏浮光看着蔣文鶴,很是貼心的建議道。
小皇帝這是要親政?蔣文鶴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看着百裏浮光憨厚的臉,一時拿不定他在打什麽主意,只得先應聲道:“老臣不過勸勉一二,陛下乃是一國之君,天下諸事皆可定奪。陛下如此體貼臣下,宅心仁厚,乃是萬民之福啊。”
“如此,朝議定奪郡主冊封之事,蔣卿家可要多多費心了。對了,上次朝議護國公封賞之事,朕中途改了主意,蔣卿家可有話要說?”
“是老臣糊塗了,陛下聖意,老臣不敢妄加揣測。”
“蔣卿家不必惶恐,你可是朕的老師啊。朕若是仁君,你必是賢相,百年之後,你我二人定會青史留名。”
一個讨巧,一個賣乖,君臣和樂,談的倒也暢快。朝局風卷雲湧也在密談中漸漸拉開序幕,小皇帝在奔向親政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自從上次奉興殿一吻之後,方季這幾天除了處理軍務,大多時候都在靜安殿教卓絲絲練武。江意去過幾次靜安殿,恰巧方季都不在,莫非阿季是在躲她?
詹錦自殿外走來,将奏折擱在案桌上。江意放下附在腕間镯子上的手,是自己多心了吧。她拿起小皇帝批閱的奏折,一份份看起來。
翻到第三份的時候,江意神色有些意外,擡頭看了看詹錦:“今日龔公公送折子過來,可有說些什麽?”
“沒什麽,和平常一樣客氣了幾句,”詹錦下意識搖頭,可聖女不會無故問起這個問題,她又仔細想想開口道:“若說有什麽不同的地方,龔公公倒是說陛下近段時日處理政務很是勤勉,說是不能辜負您一片苦心。”
江意嗯了一聲,低頭繼續看那份奏折,随口問道:“阿季今日可在靜安殿?”
詹錦負責宮中守衛,倒也安排了人注意方季的行蹤,答道:“方将軍昨日出宮以後,不曾再進宮,可要屬下前去相請?”
江意看着奏折沒說話,詹錦有些奇怪:“聖女,可是折子有什麽問題?與方将軍有關?”
“折子沒什麽不妥的,不是什麽大事,就不用讓阿季白跑一趟了。”江意拿起毛筆,沾上朱砂,随意的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将那奏折合上随手擱置在一旁。
詹錦見聖女不欲多談,便也沒有追問。哪知第二日,方季氣沖沖來到奉興殿,面色是掩不住的憤慨,詹錦有些擔憂,江意卻是示意都退下去。
“阿季,坐呀,今日怎麽有時間來看我?”江意像是沒看到方季的表情,溫溫柔柔的将她拉到座椅坐下,又拎起茶壺沖泡茶葉。
“江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絲絲還是個孩子呀,為什麽要把她也牽扯進來?”方季兩眼直直盯着她,江意聽聞她連名帶姓的稱呼,知道方季氣的不輕。
微微低垂,長長的睫毛遮住眼中的哀傷,将第一道茶水倒掉,江意緩緩開口:“阿季,你多心了,冊封郡主是好事,你又怎知絲絲不願意呢。”
方季捏緊拳頭,很是隐忍:“江意,不要把所有人想的和你一樣,我方季雖是武将,但也不是傻子,丞相是如何同意由我領兵、方府外的暗樁、武将是如何異常調動這樁樁件件那一個沒有你的手筆,我的命是你的,這些都可以不在意。”
哦?可你的命,是我的,我很在意呢。江意泡好一杯茶,端起奉到方季身前:“阿季,你忘了,當初我不願當聖女,可是你安慰我的呢。世事難料,如今我倒是很慶幸沒有放棄。”
見江意言笑晏晏,沒有半分悔意,方季內心充滿了失望和無力,推開茶盞,方季起身離去,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方季頓住腳步:“絲絲還小不知深淺,看在那孩子喚你江姨的份上,還請聖女照拂一二。”
方季離開後,詹錦在外等了半柱香,聖女一直未傳喚,上前敲敲殿門,無人應。猛地推開,筆直走進去,看到江意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裏,詹錦恐慌的心才漸漸落下。
慢慢走近江意,詹錦發現她捧着一杯茶,站在下首的椅子前,低着頭,看不清神色:“聖女,聖女。”
江意擡起頭,眸中有些迷茫,帶着顯而易見的脆弱:“是詹錦啊,你來了,阿季,她走了嗎?”
詹錦輕輕點頭,沒有多問,視線稍移,注意到江意手背上有不少紅印,還起了水泡。不敢耽擱,急急将她手中的茶盞接過來,擡起她的手看了看,得上藥了。
江意抓住詹錦轉身的手:“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不會的,詹錦會一直陪着聖女。只是您的手受了傷,我去拿些燙傷藥,馬上就回來。”看來方将軍真的傷到聖女的心了,詹錦嘆息,又對方季有些不滿。
詹錦取藥回來,見江意還站在原地,自責疏忽,急忙将江意安置在主位,拿起藥膏細心的為她上藥。
燙的時候不覺得疼,可看着詹錦認真的為她上藥,小心翼翼的模樣,江意眼中湧起淚花:“詹錦,好疼。”
詹錦微微皺眉,更加小心起來: “屬下手拙,要不還是宣禦醫來看看吧。”
江意搖頭,用完好的那只手點了點胸口:“禦醫來了也沒用,這裏,好疼。”
阿季說江意,不要把所有人想的和你一樣。
阿季說這樁樁件件那一個沒有你的手筆,我的命是你的,這些都可以不在意。
阿季說絲絲還小不知深淺,還請聖女照拂一二。
阿季說江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詹錦看着聖女,一字一頓道:“一切都會過去的,總有一天,方将軍會明白您的苦心。”
江意泛着淚花的眼眸眨了眨:“我從未奢望過她明白我所做的,我只要她長長久久的活着,就已經夠了。”
她的阿季啊。
百裏浮光頒下聖旨,封永平王之女方琦為福華郡主,百官雖詫異,細細一想也是情理之中,倒也沒有多少反對的聲音。江意讓詹錦帶了幾個有資歷的女官去靜安宮幫卓絲絲打點。
至于戚方破說的身世真假,護國公近段時間頻頻入宮,足以說明真相。還真沒見過護國公對誰這麽上過心的,若說不是侄女誰信?!
粉衣女婢小步踏進奉興殿,垂首恭敬禀道:“禀告聖女,張女官求見。”張女官?詹錦不是帶去靜安殿了嗎?江意疑惑:“快請。”
粉衣女婢領命而去,不多時一深青宮服的中年女子疾步踏入,動作卻一絲不茍,極為标準的行禮過後,開口道:“回禀聖女,福華郡主持鞭攔于宮門,龔公公奉旨不得入,詹大人已在勸阻,派遣奴婢回來請示聖女。”
與此同時,明泰殿。君臣正在議事,一小太監面色倉皇的闖了進來。百裏浮光見是跟在龔無憂身邊的小太監,帶了幾分惱意:“何事這般慌慌張張的,還有沒有規矩了?”
小太監懾于天威,更是惶恐,哆哆嗦嗦的回禀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龔公公、有要事、遣、奴才禀、告,福、華郡主”
龔無憂是派去頒布聖旨的,如今遣這小太監回來,又提及卓絲絲。百裏浮光見這奴才面色驚恐,必是出了岔子,看着殿中還未退下的朝臣,厲聲打斷道:“好了。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亂了規矩,你把舌頭給朕捋直了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