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雕刻人偶,應下邀約
護國公停職,丞相抱病,聖女在奉興殿調養身體。一時間,朝議之上,難得的和風細雨,小皇帝漸漸嶄露頭角,接連處理了幾件緊急要事,引得百官側目,年輕官員暗下決心追随幼帝。
而此前禮部尚書阚鏡極力反對的福華宮,就在一次平常的朝議上,再次被提了出來。令人奇怪的是,阚老大人卻是認可了,向來左右逢源的戶部尚書邵治青也出言支持。
福華宮建造一事雖是小皇帝的提議,可卻是聖女衆目睽睽之下,攤在百官面前的,聖女一黨自然不會反對,武将們見小皇帝對福華郡主如此費心,還是對護國公有所倚重的,怒氣亦是消了不少。
丞相一黨最近頗為乖覺,畢竟龍椅上的那位,在福華郡主生辰之時,當衆數落第一貴女蔣靜名不副實、獨斷專橫,落下惡名,這不就是打臉丞相嗎?主心骨不在,誰敢出頭找不自在。
如此,建造福華宮一事順利通過,工部、禮部及官署都開始敲鑼打鼓幹起來。多年以後,當後人看着繁盛的搖辛國,都不由眺望光辰最獨特、最顯眼的宮殿。那裏,就是搖辛明主開創歷史星河的起點。
當然,現在能明白小皇帝深意的人寥寥無幾,大多人都是感嘆,福華郡主真是極好的命,有聖女護航,方家軍做靠山,還有陛下的無上恩寵,當真是搖辛第一貴女。
一切風平浪靜,漸漸的,朝議也乏味起來,衆大臣都閑的發慌,朝議開着開着,就會打瞌睡,百裏浮光看着,也不說話,只是意味深長的笑笑。
不知何時起,朝中漸漸傳起聖女纏綿病榻的小道消息,有說是聖女遇刺、傷勢過重的,也有說聖女是被軟禁起來了,更有說龍椅上那位打算向聖女下手的,百官暗地傳的是沸沸揚揚。
至于話題人物的中心,此時過得挺滋潤的。奉興殿關起門來,也沒有多少人,宮人都各司其職,江意與方季相處的時間多了起來。
“你的傷還沒好呢,又在折騰什麽?”從書房出來,見方季坐在庭中石凳上,手裏抓着塊木頭,還捏着小刀,江意有些頭疼。
“小意,已經第五天了,我傷口都結痂了,背上癢得厲害,你就讓我找點事做。”方季伸出夾着刻刀的手來回比劃了兩遍手掌,這也不許那也不讓,她整個人都快成殘廢。
“好吧,若是不舒服就停下來。”關心則亂,自己也是犯糊塗了,江意走到她身側坐下:“你這是在幹什麽呢?”
“陛下讓我照着他的樣子給他刻個木雕,說是絲絲的那個他看着喜歡,也想要一個。”方季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她:“你還是回屋去吧,外面涼,陳前輩說了,你受不得涼,要好好調理。”
“在屋裏呆了大半天,出來透透氣。我穿的挺厚的,沒事的,大夫嘛,說的話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別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好吧,只許坐一小會兒,”方季擱下手中的東西,緊了緊她的披風,将松松垮垮的衣帶系好,略微思索道:“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也該回軍營了,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你回去幹嘛,軍紀也整頓了,官職也被停了,待在這兒陪陪我,看看絲絲不好嗎?”江意知道自己要是委婉點,說上三天三夜阿季也不懂自己的意思,是以問的直白。
“可是,我要是久不歸營,他們會擔心我的。”
“我放詹錦休假的時候,順便讓她去了趟軍營,告訴你的心腹,你在秘密調查将士蒙冤的真相,讓他們不要走漏風聲,他們可是極力配合。”所以,外人都以為,護國公方季在西郊大營訓練士兵,整頓軍紀呢。
“……..”最後知道真相的方季,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都抛棄了。
默默拿起桌上的木頭和刻刀,方季接着繼續剛才的動作,胖胖的身子已初具雛形,江意看着她熟練的動作開口道:“那麽多木匠他不找,偏偏找大将軍來做雕像,你就不會打發他呀。”
方季不答,江意見她嘴角抿成一條線,這是生悶氣了?捏緊披風,挪了兩步:“阿季,你幹嘛放着我這麽個美人,跟糙老爺們混在一起啊。你看,明明就是我更需要你,我還病着呢。”
方季看似神情專注的雕着小人,其實心神早就不在上面。她氣的,明明就是小意這麽做,沒考慮過她的想法,不過當聽到說需要她的時候,很沒出息,方季的悶氣就跑光光了。
江意将臉湊過來,方季急忙移開刻刀,皺着眉批評她:“我手裏拿着刀呢,萬一劃到你了怎麽辦,離我遠點。”
“你不會傷到我的,我就是見你盯着木頭比看我還認真,想知道是什麽寶貝吸引你。”
方季見江意感興趣,也就将手稍稍放低,既不會傷到她,也可以看的很清楚,手上的動作也慢下來,控制着力道不讓木屑濺到江意身上。
注意到她的體貼,江意唇角勾起,也不提剛才的事兒了,轉而問道:“我都不知道你會刻木雕,你什麽時候學的?”
“學了有三四年的樣子,一個老兵教的。常年身處軍營,也沒什麽樂子,消磨消磨時間。”教她的人說過,學好木雕并不難,只要用心,一刀一刀,總能刻出你想要的東西。
“絲絲的生辰,你就是送的這個?”
“嗯。”
“為什麽我沒有,我也要一個。”
“好,這個還沒成型,就刻給你。”
“好啊。”
江意擡手輕輕拂去方季衣袍上的木屑,眉眼彎彎,笑的極為滿足。
方季執着刻刀,将邊角再削窄一些,胸口漸漸被溫情溢滿。其實,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也很好。
江意将冰玉蛛放回冰室,天氣漸漸冷了,冰玉蛛就要進入冬眠。看着漸漸褪去血色的冰玉蛛,江意憂心忡忡,最近身子越來越吃力,恐怕今年很難延緩它的休眠期了。
走出朝聖宮,江意将兜帽罩到頭頂,接過宮婢遞過的手爐,再不回去,只怕阿季醒了,撞到又要數落自己一通。
邁入奉興殿,卓絲絲正扯着方季的衣袖撒嬌。江意納罕,阿季向來寵愛絲絲,除了練武時稍有苛刻,多數時候頗為縱容,眼下這種‘小孩要糖,大人不給’的既視感讓她錯愕。
方季憂心江意的身子,對絲絲的提議自是半點不感興趣。見人終于回來,起身迎了上去:“這麽早,去哪兒了?”
“你別緊張,我最近身體已經好很多了,你看,你說的手爐、披風我都記得随身帶着。”江意擡擡袖間精致的小手爐,一副我有乖乖聽話,快表揚的神氣。
江意解下披風,将她攔腰抱起放到床沿,脫去鞋襪,塞進被子裏,動作行雲流水。卓絲絲看得目瞪口呆,這也管得太嚴了吧。
江意用手捂了捂手爐,感覺被子更暖和,伸出手在被子裏摸索,觸到鼓鼓的流動的柔軟物體,散發着熱氣,是水囊?兩只小腳也擺動幾下,不出所料,也碰到水囊。
江意老老實實待在被子裏,兩手揣着小手爐,心裏甜的如同吃了蜜糖。江意不愛甜食,多是遷就方季,原來愛吃甜的人,關心起人來也是發糖高手啊。
卓絲絲看不過去了,對她來說,不自由,就是除開沒有美食的第二大痛苦,對着方季為江意打抱不平:“姑姑,你這是強盜行為,專橫、不講理。”
“……”自家侄女這樣說,方季的少女心表示很惆悵。
“呵呵,”江意忍不住笑出來,見方季有幾分局促,解圍道:“阿季這是關心我,就和督促你練武一樣,你覺得阿季這樣對你,是強盜行為嗎?”
“這個,自然不是,姑姑教我練武,是為了我好。”上次差點被壓下大牢,卓絲絲學起武功也不再躲懶,刻苦起來。
難怪絲絲喜歡親近小意,比起自己一板一眼的說教,這種引導更為絲絲接受。方季視線稍移,正巧與江意對上,二人相視一笑。
見卓絲絲明白過來,江意轉而問道:“你這話,是從哪學來的?”
“詹錦對邵治青說的,”卓絲絲轉着九曲玲珑,得了方季的指點,這個已經難不倒她,經常揣在身上,沒事就拿出來琢磨新的解法:“邵治青太過分了,詹錦都不願意跟他玩,非得死皮賴臉的跟着,還拉拉扯扯的。”
福華宮籌備的差不多,已經開始破土動工。既然是建造給福華郡主的,主人自然要在場,看看有什麽需要改動,或者要添置的。卓絲絲什麽都不懂,江意就安排詹錦跟着,幫忙出出主意。
邵治青身為工部尚書,自然負責督造。是以,經常碰到詹錦,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絲絲所言,二人之間倒是私交不淺。
“好了好了,嘴巴都可以吊油瓶了。你今天不是請了禮部尚書的孫女、尚書令家的千金來宮中玩耍麽,怎的來奉興殿了?”
“麗姐姐說青青病了,見不得風,她要去狄府陪着,這幾日她們都不能進宮,”卓絲絲神色恹恹,更加的不開心。
“回頭我讓詹錦帶幾個醫官去狄府治病,你有什麽想說的,寫下來交給詹錦,給你帶出宮。”正是多事之秋,江意不敢冒險讓絲絲出宮,只能折中用這個法子了。
卓絲絲扔下手中的九曲玲珑,一下子就竄到床邊,撲到被子上: “江姨最好了。江姨,明天我們去踩藕,青青喜歡我做的吃食,我給她炖個藕湯,好不好?”
江意還未開口,方季就出言拒絕:“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要炖湯,禦膳房有新鮮的食材,藕自然不會稀缺。”
“不管,我就要踩藕,你明明答應好的,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卓絲絲對方季扮了個鬼臉,又可憐兮兮的看着江意:“江姨,你就答應嘛,我們去踩藕好不好?”
“你姑姑不同意,我可不敢越俎代庖。不過你說阿季言而無信是怎麽回事兒,說來聽聽,若當真是她的錯,江姨就替你做主。”
卓絲絲一聽還有機會,頓時整個人彈坐起來,唾沫橫飛的說了起來,其情緒之憤慨,解說之犀利,讓方季本人聽了,也對自己産生懷疑,真的有這麽過分?
“聽你這麽說,阿季本是答應去踩藕,中途卻又改了主意,恰恰就是你說要去的人有哪些的時候,是嗎?”
“沒錯。”
“這件事,确實是阿季不對,不管是何原因,都不能失信于人,即使是自己的小輩。這件事,江姨應下了。”
方季理虧,江意又護着卓絲絲,心裏就越發憋悶,見卓絲絲高興得又撲到床上打滾,一把拎起她的後衣領:“好了,瘋的差不多就回靜安宮去,別在這兒打擾小意修養。”
卓絲絲被拎在半空,瞪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像是只小奶貓,直到方季将她擱在門外,關上房門,才回過神來,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樂颠颠要回去跟素素說這個好消息。
方季回到床邊坐下,有些擔憂的問道:“剛才絲絲有沒有壓到哪?有沒有受傷?”
“阿季,我是體弱,又不是不能動顫,”江意扯扯她的衣袖,見方季看着她,這才問道:“不過,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沒、沒有,”方季眼神有些閃躲。
“那明日踩藕,不如請蘇安來奉興殿坐坐,畢竟她也救了我的命。”
“不用了吧,詹錦不是已經送過謝禮了嗎?”
“救命之恩,當面言謝才是正理,你卻三番兩次阻攔,就連絲絲要踩藕,你也因為蘇安在應邀之列,突然反口,這都不像你的行事作風,究竟那日落水還了發生什麽事?”
“…….”做賊心虛,說的就是方季。
“你若不說,我就去找蘇安問了。”
“我說我說,那晚,蘇小友教的法子,是先按壓胸口,然後嘴對嘴、渡氣,當時我以為他圖謀不軌,就推開了,也不知現下是否有所不滿,再者,再者”
“再者若是得知,是用這個法子救的我,我會生氣,是這樣嗎?”江意面色平靜如水,說不出好壞。
“嗯,”方季現在就是等待審判的囚犯,戰戰兢兢的。
“你為什麽要推開蘇安?”
“他是男子,如何能這般輕薄與你?”方季很是不樂意,就算蘇安是為了救人,難保他沒有其他想法。
“你現在,是在吃醋嗎?”
“…..沒有,”
“蘇安是女子,你現在知道了,可還後悔推開她?”
“….不悔。”
吃醋吃的這般可愛,江意勾勾指頭,神色惑人心智:“你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糖甜不甜,如果說親媽接下來發的是糖渣,會不會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