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鴛鴦錯

那日雲翔眼睜睜看着安然堕入懸崖,堪堪去救,卻是無能為力。

雲翔回宮之時急急拍了侍衛去尋,卻只尋得安然的零落紅衣。紅衣破碎,雲翔卻又怎麽不知道那是安然身上所穿的。

一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卻是把侍衛都折騰了個徹底。大批人馬整整來到山谷尋了三日,卻因霧霭重重而并未發現安然的蒼生之處。

“啓禀陛下,屬下并未找到舒三小姐。”東砂單膝跪地,以手蓋膝,頭低着,不敢去看東方翔。

“朕說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們這一群人都聾了!”東方翔眉眼之間盡是疲憊,臉上已經生了些胡渣,顯得頹然而鐵血,卻更顯成熟風範。

“啓禀陛下,舒三小姐定是被那野狼啃得屍骨無存了,屬下無能為力。”東砂頭未擡,言辭之間卻是篤定,低垂的眉眼之中盡是冰冷。其實,東砂也同南沙一樣,不喜安然,更何況南沙的死同安然卻也不無關系。

“你以為朕不敢殺你是不是?”東方翔眯起的雙眼如同殘忍的獅子之王,眼裏光彩流動之間隐隐可見嗜血的味道,泛着異樣的紅。手掌之中一顆翠綠的珠子,晶瑩剔透,顯然是價值青城的寶物,前一刻正被東方翔随意地把玩着,順着東方翔手的紋路滾動,卻絲毫沒有掉下來的趨勢。随着東方翔話聲落下,手中的翠綠珠子卻也是應聲而碎,在東方翔掌間碎成了粉末,随着風飄落在東砂的眼前。

東砂一愣,抵在膝蓋之上的左手有些顫動,早已緊握成了拳,方才空氣之中那驚人的殺氣東砂心中通透的很,城主心中想殺的,不是那死物,而是自己。而如今見城主手上的珠子碎裂,東砂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自己的這顆頭顱,總算還是寄放在自己的身上。

“啓禀陛下,東砂這就去尋三姑娘。”東砂起身,正欲離開,卻聽到東方翔疲憊的聲音傳來,“算了,東砂。”

東砂腳步一滞,有些驚訝,繼而,嘴角卻是勾起了一絲滿意的笑容。妖女禍國,死了倒好。腳下的步伐突然加快,東砂的步伐較入內之時,卻是輕快了不少。

東方翔看着東砂加快的步伐,眼中森冷晃動,盯着地上細碎的翠綠粉末,卻不知道在思索寫什麽。

“東砂,去把葛钰和舒二小姐帶進宮來……”東方翔一滞,又是添上一句,“對了,還有東方闊的孽種,也一并帶來。”東方翔疲憊地斜靠在金光閃閃的龍椅之上,渾厚的內力包裹着話語送出,卻是精準地落入東砂的耳中。

東砂腳步未停,卻是直直向前走去。

空氣中仿佛停伫着一股子恐懼的味道,饒是東砂這般歷經世事的人物都覺得有些森寒。出了本堂一諾的乾清宮,東砂這才覺得有些好轉。正是初秋時節,迎面而來的正是桂花淡淡的清香,同着乾清宮中的冷凝不同,此時空氣流轉之間,卻總是帶着絲絲桂花的味道,倒不知是自哪兒傳來。

東砂一時覺得心曠神怡,不由放慢了腳步,享受着這一時半會兒的寧靜,倒是不急着去翰林院。

光陰深處,只能回憶,不能宿人。但凡是人的光陰,卻總是無情地朝前走的,或快或慢,你我同他,皆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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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此刻雖不是在白雲深處,宮中卻植的一大片青楓,此刻楓葉依然紅透,真真是紅于二月之花了。

楓葉一紅,那邊就要落了。楓林之內,大片大片的落葉鋪就了一條羊腸般的小道,卻是美得似火。

蘇樂抱着念生,攜着葛钰同來,卻是見到了這般美景。

葉兒翩飛,悠悠落地,恍若空中的小船,翩翩起舞。似是被人踩踏,有的紅葉卻是碾入厚厚的塵土,卻真是零落成泥碾作塵,空中桂花的清幽香氣浮動,這紅葉借了桂花的便利,确當的是只有香如故了。

葛钰一身平日裏的白袍,一如往日的潇灑溫潤,眉眼之間盡是浩然正氣,沉穩之間透着堅定,同平日裏的葛钰別無二致。

蘇樂今日卻是精心梳妝,不落寒暄。蘇樂喜青綠,今日卻是一身輕薄的青綠色紗衣,包裹着蘇樂凹凸有致的身體,綠色紗衣之上,更是用青綠的繡線纏着精致的圖案,若是仔細一瞧,卻是蝴蝶展翅而飛的模樣。

紗衣疊了幾層,卻仍是隐隐瞧見裏頭同樣是青綠的裏衣,卻是單一的緊,皆是青綠模樣。

衣物簡單,卻同蘇樂極為相配。圓潤的身材今日已是有些清瘦,但蘇樂柳眉星目,紅潤小巧的櫻桃小嘴,泛着紅潤,微微嘟起,一副仁君采撷的模樣,卻是我見猶憐。較起安然來,卻是多了幾份柔媚,少了些英氣。

此刻被半挾半押着來到這宮中,見到了這紅楓,心中思念安然思念的緊。

當下便是美目含淚,瞧着葛钰語無倫次着,“相公,不知我那三兒如今過得如何?想來她也是極不好過的。”蘇樂瞧着丈夫一臉的溫潤模樣,兩臂之間的念生還穩穩地睡着,一時間更是凄楚的緊。

“月兒,三妹會沒事的。”葛钰順手攬過蘇樂的肩膀,将蘇樂與念生一同抱在了懷裏,對蘇樂來說也算是安慰。葛钰更願稱蘇樂“月兒”,只因蘇樂蘇韻兩姐妹,卻是一個似雲,一個若月。蘇韻溫柔可人,如天上祥雲,令人憐惜。蘇樂天真爛漫,心地善良,如夜中之月,照徹他人。所以,葛钰一直都稱呼蘇樂“月兒”,只是蘇樂不知其中隐情,還倒是葛钰稱呼自己為“悅兒”。

“真的麽?”蘇樂美目含淚,還是有些不确信。

“恩。”葛钰攬着蘇樂的雙手緊了緊,卻是不再言語。蘇樂沒見過安然那強悍模樣,自己卻是瞧得清楚。憑安然的本事,定是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只是今日,當今皇上突然召兩人攜念生進宮,葛钰卻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仿佛此去,便是黃泉。

攬着嬌妻,葛钰有些心不在焉。不是葛钰怕死,只是葛钰,放不下眼前的女子和孩子。此刻,身邊的女子,是自己此生所愛,來世,也定是要尋此良人。而孩子,是自己的朋友東方闊托付給自己的遺孤,無論是她們兩人中的誰,葛钰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們出事。

東砂跟于兩人身後,卻是寸步不離,緊緊盯着兩人。

宮門到乾清宮的距離其實不遠,這才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兩人就已經站在了乾清宮的門口,這天元大陸權力的最高點。葛钰對這乾清宮,其實并不陌生。但如今再次步入,卻是生疏的緊。連同這一方的空氣,都是變了味道。

“蘇樂,你見到安然沒有?”蘇樂只聽聞一個疏離卻有禮的男聲,疑惑間,卻見一藍衣男子攜着一年幼的孩子朝着自己跑來。

藍衣男子吐納之間有些喘息,許是跑了很久。

“三兒,不是在乾清宮麽?”蘇樂秀眉輕皺,卻是不明所以。若三兒不這乾清宮,那諾王為何召他兩人進宮。

葛钰聞得雲霄一眼,卻是如醍醐灌頂,心中的猜測皆是有了解釋,心中的不安也是有了落地之處。

“如此,那不打擾了。”藍衣男子的眉眼之間湧上了大片的失望,又似乎是有些扭曲,落在蘇樂的眼中卻是有些不适滋味。她的三兒不見了。

“家主請借個方便,東砂有任務在身。”東砂看着擋住了宮門的雲霄,有些不悅,冷冷出聲。

雲霄一個側身,看着葛钰的眼中有些歉意,葛钰一愣,回得坦然,只是心中卻有些煩亂。今日,怕是難逃死劫。

看着身邊還悠悠擔心着他人的蘇樂,葛钰的心中更不是滋味。她那三妹,本就是諾王的人,不是因着安然,太子也不會早逝。到如今安然造的孽,卻要他們二人來填。葛钰倒不是替自己惋惜,只是太子的遺孤還未滿周歲,葛钰實在是不忍,當下卻是有些怨安然了。

蘇樂見張突現的悲戚,卻是不知道丈夫的悲戚是從哪裏而來,當下便往葛钰的懷裏擠了一擠,葛钰一個不放,踉跄幾下差點倒地。看着懷中嬌俏的女子,葛钰的心中仿佛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難得喘息。

蘇樂一個擡眸,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盯着葛钰,卻是控訴他的分心。青綠色的衣袍,倒是襯了蘇樂這一朵嬌花。豐富明朗的五官感染了葛钰,葛钰松了口氣,将蘇樂拽得緊緊的,任是蘇樂怎麽掙紮,卻也不放開。惹得蘇樂嬌俏連連,躲在葛钰的懷中直罵着“流氓”,葛钰一愣,倒是傾城一笑,不置一詞,眼中卻是寵溺。

蘇樂懷中的念生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瞪着一雙杏仁一般的大眼好奇地看着蘇樂與葛钰兩人大鬧,轱辘轱辘旋轉的雙眼,可愛的很。

三人大大難鬧,倒像是一家人了。

東砂眸色一冷,心中不屑,對,對,趁現在好好溫存一下,待會兒,我就要送你們去見閻王了!東砂冷冷一撇頭,卻是冰冷。

雲霄看着幾人入內,有些不忍,心中也是冰涼的緊,安然失蹤了,顯然已經有些時日了,前一日雲翔不斷讓自己出診,自己忙得手忙腳亂,卻是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緣由。倒是自己蠢笨了,雲翔這般無情之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也是不奇怪的。

雲霄心焦安然的安危,卻別無他法,只得等待。

那時,還在岩洞之中的安然自然不知道這般事情,卻只得瞧着山間稀薄氤氲的霧氣,等待着身體的康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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