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下淺酌

“子陌,去給二位公子安排兩間房,讓兩人休息。”薛晔有些疲憊了,後背還有些火辣辣的疼痛,只是人前,卻未曾顯露一絲一毫。只是那微微蒼白的臉色,卻是暴露了薛晔的處境。

“多謝。”雲霄上前一步,卻是恢複了往日的溫潤,“公子姓甚名誰?”柔和的雙手已然搭上了薛晔的脈搏。

薛晔身子不動,任雲霄把這。這江南第一世家的家主,自己還是聽說過的。況且,自己如今是有些乏了。

“公子先中奇毒,後又受了不少皮肉之上,需要好生休養。”薛晔的脈象有些紊亂,還透着隐隐的虛弱。若不是深厚的內力,恐怕此刻定然是昏睡在床上了。

只是,這人……瞧了一眼依然漫不經心的薛晔,又看了看正在遠處一臉奇怪地看着兩人的安然,雲霄突然便是有些釋然了。他本不是強求之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直至此時,雲霄才相信,也許,時間萬物,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強求不得,強求不得啊!

“一日三次,早中晚三日後痊愈。”一青綠色的玉瓶子朝着薛晔扔去,薛晔擡手接過,毫不猶豫。

卻只見薛晔身後的子陌身體一震,眉眼之間有些擔憂,眼中之一落在衆人的眼中,卻是明顯的人。

薛晔當做并沒有看到,将青綠剔透的玉瓶子放入懷中,依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了一句:“薛晔。”

安然饒有興致地看着這兩人的模樣,卻是好笑的很。明明兩人都該是十分看不過眼的,只是如今,兩人卻相處的極好。

雲霄回來找自己,這也是安然并未想到了。安然心中咯噔一下,雲霄能找到自己,那麽雲翔呢?

一時間,心中的不安陡然間擴大了不少。才不過幾日的相處,安然卻并不想害了薛晔主仆二人。

在安然的眼中,這主仆二人雖然是不靠譜了點兒,于自己卻是并無不妥,反而對自己倒是處處照顧,還三番兩次救自己。懷中抱着小狐貍,安然一時之間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安然從來沒有發現自己還是這般優柔寡斷的一個人。只是,一個人若是無論何時都能夠冷絕果斷了,那便只能算是獸了吧,還能算是人麽?

“雲霄。”雲霄朝着薛晔溫潤地笑笑,便朝着小院內堂走去,等也不等帶路的子陌。雲湛最後瞧了一眼安然,眉眼之間有些委屈,卻依然是跟着雲霄入內。

“還不快去。”薛晔有些聲色俱厲,子陌一愣,忙向着內堂跑步,幾步便是追上了雲霄二人,像模像樣地帶起路來。

安然立于廳中,卻是并未跟去,兩個男人梳洗,安然可不想去看,他二人梳洗完畢,自然是會出來的,自己又何必是急于一時呢?

安然抱着小狐貍,順手順着小狐貍有些淩亂的毛發,小狐貍舒适的很,嗚嗚幾聲,卻又是恹恹地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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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從未見過這般懶的動物,只是對着小狐貍,安然卻是怎麽也生不起氣來。試探着看向薛晔,卻見薛晔那深邃如海的眼眸正注視着自己。

安然挑眉,卻見到那薛晔朝着自己瞪了一眼,那眼中,盡是顯而易見的不滿,倒是叫安然愣了一愣,自己何時又得罪了眼前的人了?

白了薛晔一眼,安然卻是不想搭理,真是個奇怪的人,自己給他煎藥,他居然還是不滿。不知為何,安然的心中竟有些煩躁起來,瞥過了頭去不再看薛晔,倒是瞧起了院內的景色。

安然哪知道薛晔說的正是自己居然将男人帶入了薛晔的小院之中。只是,薛晔想起方才入了內院的男子,胸口的青綠玉瓶子還有些涼,靠在自己的胸口,有些硌得慌,這人,倒也不錯。

只是,薛晔依然不喜歡雲霄看安然的眼光。薛晔怎麽不想想,雲霄自然也不喜歡自己看安然的眼神。

安然不知薛晔心中在想些什麽,就是知道,也只會遞給薛晔一個大大的白眼。這般小事,還值得如此上心。她不是籠子裏的金絲雀,她要有自己的生活。

天色似乎是有些晚了,窗外黑蒙蒙的,很快便是又蒙上了不少的霧氣。安然奇怪,這個地方,為何是要稱作武都,安然覺得,倒是叫做霧都更加貼切一點。

在這霧都幾日,安然也算是摸清了這霧都的天氣。一到傍晚便會叢生出連天的霧氣,仿佛是一層淺淺的屏障,将整個武都都籠罩在裏面,泛着股朦胧的美麗。

安然從前不知為何有這般多的人喜歡那《蒙娜麗莎的微笑》,安然曾經覺得,那女子眼上光禿禿的,連眉毛都不曾來得及添上,着實是有些不足。那迷蒙的笑容,卻也并沒有別人驚嘆的這般美麗。安然只覺得平常,卻多的是人贊嘆達芬奇的佳作。

如今,這武都潛藏在迷蒙的霧色之中,或現或隐,看得是風的心情去喜好。大風過處,霧氣被吹散,便會露出霧氣背後的秀麗景色,氤氲在鵝黃的燈光之中,劃出道道的光暈,倚靠着那燈光,逐點逐點地稀疏着,到最後,盡是散在了無邊的夜色之中,暈出陣陣朦胧的美感。

此時太色還并未漆黑,透過夜色,安然還能瞧見黑夜色侵染的樹木,瞧見夜色侵染過的白牆和黑瓦,同白天所見的截然不同,倒是各有風味。

夜色入內,廳中也是有些冷意,安然攏了攏肩頭的裘衣,卻是溫暖的很,似是憶起什麽,轉頭瞧了一眼,卻見薛晔一身單薄的白衣,卻是再無其他的衣物。

安然一愣,還是無奈的入內,看也不看薛晔一眼。薛晔似是毫不在意,也不挽留。只是在安然入內之後,薛晔的眼神卻是突然地愣了下來,深藏的四肢都是有些冷意,薛晔卻是倔強地沒有言語。

許久,依然是無人回來。無論是早就入內的雲霄雲湛還有子陌,還是不久之前才入內的安然,都是在未出現。

碩大的大廳之中只剩下了薛晔一人,茶杯中的茶似乎還未喝完,卻是早已涼透。薛晔渾然不覺,急急地倒入嘴裏,一個骨碌,便是順着喉管而下,薛晔仿佛覺得整個胸腔都冷了起來。

薛晔還來不及神傷,卻被肩上陡然多出的重量給吓了一跳。疑惑,轉頭,卻見肩上不知何時多出的銀白色裘衣,卻是同安然身上的白色裘衣如出一轍,一樣的華貴,一樣的溫暖。

裘衣随意地散在肩上,顯然是随意一扔。薛晔轉過頭來,果然,安然就站在不遠處的門口,依然同離開的時候那樣,一臉清冷地望着窗外的夜色,或是月色,手上依然是順手地捋着小狐貍的毛發,安然地就如同安然的名字一般,安然的很。

薛晔的心情陡然轉好,伸手拽了拽身上的裘衣,待到銀白色的裘衣将自己盡數包裹了起來,薛晔才覺好笑,自己何時竟然是如此怕冷了?

想要說些感謝的話來,薛晔卻又不知如何說起。說一句“謝謝你”,似乎不足以表達薛晔內心的波動,說一句“實在是太過感謝”,卻又似乎是太過了,一時之間,薛晔居然是有些詞窮。

安然倒是安然的緊,依然是望着外邊的夜色,懷中抱着醒了,卻不願多動的小狐貍,一人一狐一世界,倒也是妙不可言。

身後的薛晔并未言語,安然倒也是不惱。薛晔三番兩次救了自己,自己卻也未曾言謝,他們這般,不過是你來我往,互有貢獻罷了。

窗外的夜色迷蒙,天色已經入了黑,雲霄,雲湛和子陌不知做了什麽去,居然到現在還未出現。

薛晔不在意等人,坐在椅子上安然地等着。安然更是随意,就依着門框,徑自望着小院之內的景色,甚至,目光着眼的,是更遠,更遠的地方。

不知是沉默了多久,安然終于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轉頭,眉眼一挑,臉色卻是一成不變的清冷。見到了熟悉的人,安然甚至是覺得熟悉的自己都跟着回來了,當下便也順勢清冷着。

“今晚月色甚好,你二人不如去那月下淺酌一番,如何?”薛晔眸色深黑,同那漆黑的夜如出一轍。

“如此甚好。”雲霄顯然不是個客氣的人,一個應聲,已然是踏出了廳內,經過安然的身邊之時,卻是朝着安然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安然眸色不變,倒也不曾同薛晔告別,就被雲湛拉了出去。雲湛的手安然拉過幾次,卻是不似如今的這般纖瘦。看了看雲湛笑意盈盈的側臉,卻也是瘦了不少,卻不知是為何。要是安然知道兩人這一路可是一停未停,直奔武都而來,定是要十分驚訝的。

安然擡走,望了望一望無際的天空,一輪圓月高高地懸挂着,卻真是像薛晔說的“月色甚好”,安然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雲霄,卻是依然坐在了院子裏的石凳之上,抵着石桌,上頭還真有着一壺酒。

安然挑眉,倒不知是誰設的這酒局了。雲霄隐沒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卻也是有些看不清楚了。

廳裏,薛晔怕是有些累了,擡步就要往房內走去。薛晔巋然不動,子陌倒是有些着急,堪堪出聲:“公子,你怎麽……”

子陌的話說了一半,眉頭之間也是堆成了一座小山,薛晔卻是知道子陌說的是何事。院子裏三個身影隐隐約約,卻依然是能看得清晰。

“一個人的過去,是插不進去未來的人的。”薛晔有些頭疼,以手撫上了太陽穴,輕輕地揉着,嘴裏吐出的話卻有些禪意,子陌參透不明白,只好抓了抓束起的發絲,遂了薛晔的意。

“姑娘她……”子陌欲言又止,他們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只是,明察暗訪之間,自然是知曉安然曾經是東方翔的人。

“無妨。”薛晔許是真的累的,連話也不想多說,卻是太不離開。子陌從未見過自家王爺如此疲憊的模樣,心道王爺定是不想想到那個最壞的結果,哪怕只是想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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