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什麽時候殺我
雨再次落了下來,朦朦胧胧,淅淅瀝瀝。
少年腰身柔韌,長腿秀致,那是一種和剛猛完全不一樣的美。
現在的曦太子很帥氣,可他自己完全沒注意到,也沒想過得瑟炫耀,提醒別人快點看。
可解平蕪全都看到了。他看到了少年的腿,少年的臉,少年将人頸骨壓在膝下運力一折的眼神,就像一只不服輸的小狼,所有乖巧褪的幹幹淨淨,他才不是任人搓圓揉扁的小綿羊,有小脾氣着呢。
曦太子一次次将敵人按在地上摩擦,自己也不知道滾了多少圈,渾身是泥,氣息微喘,很累,但是超痛快,對方人越來越少,眼看就要全軍覆沒了!
然後他就看到,有個快死的刺客不服氣,用盡所有力氣将手裏長劍甩出,直直沖着解平蕪後心!
“小心——”
不知自己怎麽想的,也沒時間想,看解平蕪就不像能躲開的樣子,曦太子直接沖過去,拍飛了這把刀——胳膊上劃出一道刀子,瞬間見了血。
“嘶……”
好尼瑪疼!
解平蕪卻絲毫沒有承情,解決掉最後一個人:“本王能應付。”
曦太子:“是是是,孤的鍋,不該看輕攝政王大人!”打擾你耍帥了,還真是對不起呢!
解平蕪眼神微深。
敵人都死了,曦太子實在堅持不住,喘着粗氣坐在地上,兩腿一癱,坐姿十分不羁:“接下來怎麽辦?後頭會不會還有?”當然也不忘随手掏出塊素帕,給自己包紮,“孤就不要你伺候了,你也自己來。”
解平蕪從內衫撕下一條,慢條斯理綁到傷處:“不要緊,莫白也會找來。”
曦太子若有所悟,所以誰速度快誰贏?不,不對,誰都找不着,他們才贏,不如找個地方躲起來,大雨沖刷掉痕跡,至于自己人,會留下信號的麽。
“是東遼人?”曦太子想起之前崖上罵戰,細作被逮住了還能罵人,或許就是故意的,讓趙國以為他們計劃失敗走投無路只能罵人,其實并不,可能只是為了讓他們放松警惕?
解平蕪颌首:“嗯,走吧。”
曦太子卻沒動,坐在地上,擡着眼問他:“所以曹皇後真的想弄死我?”
他的眼睛被雨淋過,濕漉漉的,說不上委屈還是脆弱,總之,蘊着一種特殊的明亮,幹淨到紮人。
這話問的是曹皇後,其實是在問解平蕪,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當工具,我的死期,死法,是不是在你心裏早就确定了?
解平蕪垂頭看着他,沒有說話。
也許拼殺後一膽孤勇未散,也許風雨太涼,莫名其妙不想裝傻,曦太子在這個瞬間執着的想要一個答案:“我什麽時候死?”
解平蕪沉吟片刻,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問:“為什麽要打飛那只刀?”
曦太子怔了一下:“不打飛,你不就受傷了?”刀戳後心,絕對是重傷,“怎麽,沒被別人這樣對待過,感動?”
解平蕪平靜道:“你不是我的兵。”
曦太子突然想起來,解平蕪其實是個武官。他的父親早年戰死沙場,功跡赫赫,對皇上有過救命之恩,皇上不忍其後輩受苦,接到身邊親自培養,解平蕪小小年紀就能在皇宮常來常往,偏殿甚至有他的固定房間,比起某個在外頭寺廟放養的皇子滋潤多了……
解平蕪年少出征,一戰成名,治軍從嚴,對敵以智,手段冷肅果斷,在朝堂更是,滿腹才華,心機出衆,得到了皇上所有恩寵,封為攝政王,托以朝政大權,他的野心,早在很多年前就養大了。
他救過很多人,也被很多人救過,在他眼裏生命本就無常,怎麽會為這點區區小事感動?最多是好奇,好奇太子在想什麽,這個行為是不是有點蠢?大家明明是敵人不是嗎?他不是也想他死?
所以說,大家都一樣。
曦太子捂着臉,差點笑出眼淚:“那你将來要殺我時,一定要好好想一想今夜,這可是救命之恩呢。”
解平蕪眼梢微眯,聲音略冷:“太子少想些,許能多活幾年。”
近一個月的回國路,曦太子沒少折騰,奈何鮮于豐身在西戎,對趙國消息委實了解的太少,還真假難辨,既然提到這件事了,他也就順便問了:“曹皇後為什麽要對付孤?”
解平蕪:“太子生母和她有仇。她膝下公主早逝,最喜歡的侄女嫁給了宗室趙揚,按輩份,太子該喚一聲堂兄。”
曦太子立刻懂了,宮鬥仇家,再加立場相對,當今皇上兒子死絕,只有一個兄弟,如果他沒被找回來,那該繼承皇位的,很大機率是這個堂兄。
所以大家都有自己的追求,你這個攝政王也不是完全勝券在握嘛。
他想諷刺解平蕪幾句,又覺得沒意思,突然不想再執着。死不死的,這個問題不是早想過了嗎?他是不會在這裏久呆的,什麽破地方,沒手機沒網絡,坐山觀虎鬥,一年就走不香嗎!不想裝傻這個行為本身就很傻啊!
心裏感受也很奇怪,明明和這個人認識不久,甚至今天第一次正式見面看清楚臉,彼此政治立場還對立,可莫名其妙的,就能快速熟悉起來,配合默契,如果他們不是太子和攝政王,大約能交為好友,白發如新,傾蓋如故最多也是這樣了……真是可惜。
曦太子并不讨厭解平蕪,人都慕強,他佩服解平蕪本事,尊敬解平蕪的腦子,無奈立場不同,始終是敵人,因為一些原因暫時和平相處,也早晚有一天,會刀劍相向。
抹了一把臉,看到解平蕪就算包紮,傷口也在滲血,看來起初為了攔箭保護他,傷的不輕。
算了,他是太子,跟狗不一樣,有良心:“接下來去哪?”
解平蕪:“那要看殿下指示。”
曦太子怎麽品都覺得這話有點內涵,想起之前——
“不了不了,還是聽你的吧。”
他打定主意,一句話都不說了!今晚的他簡直是烏鴉成精,說多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再主動給機會讓別人打臉他就是狗!
可話是這麽說,看到解平蕪淺淡唇色,失血過多不大健康的樣子,還是沒忍住:“要不孤扶——”
話音未落,解平蕪腳下就是一滑……要不是身懷驚人武功和平衡力,這會兒早摔成狗啃屎了。
曦太子立刻收回手:“唉,孤這受了傷,手疼的緊,怕是扶不了人了。”
攝政王還是很有毅力的,看起來傷的不輕,實則走的很穩,野外生存能力極強,從來迷失不了方向。他也很有耐性,明明一遍遍嫌棄曦太子,說出的話沒一句好聽,可也還是照顧了他,沒有扔下不管。曦太子氣喘如牛,又不肯服輸,解狗一個流血的都能走,沒道理他這輕傷的走不了!再苦再累也要堅持,自己走!
解平蕪就真的不管他了,也不扶,哪怕曦太子故意喘的兇,他都當做沒看到,只要對方不求助,他就真·沒·看·到!
狗啊!太狗了!曦太子面上笑嘻嘻,心裏罵不停。
這還不算,解平蕪還有心思解救一只被困的小鳥,溫柔的把它從石頭縫裏捧出來,示意曦太子一邊點:“讓讓。”
曦太子喘着粗氣,一臉難以置信:“嗯?”
解平蕪:“再不送回窩,它會死。”
曦太子咬牙,再得不到照顧,老子也會累死!宴上不如女人就算了,現在連一只鳥都不如了!
細雨之中,解平蕪腳尖輕點,旋身縱躍,那只被護在他掌心的小麻雀叫聲嫩嫩,蹭了蹭他掌心,似乎還有點舍不得,一人一鳥互動暖心純粹,畫面美的讓人心動。
曦太子算是看出來了,的狗男人再強硬,再狠辣,內心深處也有一份柔軟存在,只是這份柔軟很挑時機,得天時地利人和,不然……他這樣的政敵可蹭不上。
終于,解平蕪找到了一個隐蔽山洞,左右有轉角,前有大石遮擋,不是走近了根本看不到,而如果有人走近,憑解平蕪的武功,也能提前很久聽到并作出反應。
太好了!
曦太子迫不及待的脫外裳,解褲子,并不忘招呼解平蕪:“你也快脫啊!”
解平蕪沉默片刻,默默的轉了身。
曦太子:“我讓你脫衣服,你轉身幹什麽,趕緊的呀!”
解平蕪:“本王會記得給太子安排禮儀課。”
曦太子這才回過味來,氣的拿衣裳扔他:“你想什麽美事呢!衣服這麽髒,穿着不難受嗎!”
想他自己,先是一個屁墩從小泥坡滑下,又掉下山崖,還在泥湯裏打着滾兒打架,解平蕪也不遑多讓,落下時他墊底,打架時他沖在最前面,不說別的,鞭子一甩都是泥,有些地方比他還髒!泥成這樣還不脫,是想把自己做成叫花雞嗎?
再說古人講究,夏天再熱衣服也不會單層,脫了外裳,不還有裏衣嗎,又沒光着!你愛脫不脫,願意髒着就髒着,反正我舒服了!
解平蕪這才慢條斯理,修長手指放到了自己腰帶扣上。
曦太子忙完,就感覺這聲音無比清晰,還有些暧昧,逼的人臉紅……感謝天黑,什麽都看不到。
解平蕪:“為什麽要跑過去?”
曦太子:“嗯?”
解平蕪:“崖上。”
曦太子也想起來了,從脫下的衣服裏翻出玉扣,扔了過去:“喏,這個。”
解平蕪接住,眼神一變。
曦太子托着下巴:“投桃報李麽,多謝攝政王之前給孤留了面子。”
解平蕪嗯了一聲。
夜色靜寂,二人間氣氛難得安平。
然後曦太子肚子就響了:“咕——”
解平蕪:“餓了?”
曦太子緊緊按住自己肚子,面無表情:“沒有。”
當然餓了!折騰這一晚上,誰不餓?晚宴才開始,沒喝幾口酒,沒吃兩口菜,兩條鹹魚就搞事情,他相當于沒吃晚飯呢!
“咔嗒”一聲,解平蕪又把腰帶扣扣上了:“等着。”
曦太子:“嗯?”
解平蕪:“投桃報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yu大大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