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憨憨長工
“柳下系舟尤未穩，能幾日、又中秋。”尚晨對着深遠的天空吟了句詩，空中那輪皓月似銀盤一般，月下的人兒臉上都挂着笑，細語着又到佳節。
花好月圓的時候最适宜團聚，金家人把飯桌給挪到了花園裏流水旁邊的小亭子裏面，一邊賞月一邊吃飯，氛圍倒是一時間祥和的很。
桌上的大閘蟹膏肥而味美，澄黃的殼子裏面裝滿了拆好的蟹黃蟹肉，淋上些姜醋吃起來味道極其鮮美，尚晨偷偷給小九拆了兩只，淋好調料之後特地離席遞給他吃。
“你其實…不用給我特地送過來也可以。”0911看着尚晨因為剝蟹肉而劃傷的手有些心疼，“我不吃也沒什麽事兒的。”
他吃東西不過就是一時嘴饞而已。通過睡眠艙進入到的這個世界裏面，0911不會餓，也不會受到什麽巨大的傷害，他就是看着尚晨天天這樣費心有些過意不去。
尚晨輕輕的笑了一下，“你吃不吃是你的事情，但是我送過來是我的事情。”他稍稍揚起頭來看着眉頭緊皺的0911說：“其實我應該感謝小九你才是，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幫了我那麽多東西。”
假山後面的池塘裏種了一池子的荷花，風過蓮動，吹出滿院子的幽香出來。尚晨微微笑着，拍了拍小九的手臂說：“小九同學，以後我們也要好好相處啊！”
0911愣了一下，慌忙的低頭點了點說：“嗯。”
漱口淨手之後，金茂才和家人道了別，乘上了去江城的船，臨走時還囑咐了晚上不要留菜，給留一塊兒蛋黃月餅就好了。
舒靖兒滿臉失望的揮着手帕送走了老爺之後挺着大肚子走在了回金府的路上，“今年的中秋廟會那麽熱鬧，可惜去不成了。”
“聽我那些個姐妹兒說，這次的廟會有個特別厲害的戲班子來，”舒靖兒邊走邊悄悄用餘光瞥着尚晨的表情，“那新來的臺柱子，身段樣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遠遠的聽上一兩句也是好的，可惜了，可惜了……”
尚晨默默的走在溫婉和舒靖兒身後，心裏面計劃着待會兒要帶着小九去哪兒逛逛，聽了這一句倒是起了點兒興趣。
臨到金府的時候，舒靖兒突然停住了腳步，後退幾步過來抓住了尚晨的手腕，笑得一臉春風，上挑的眼尾裝着無盡的風情，“澤宇啊，老爺可囑咐你在家乖乖背書的了，這廟會可去不得，你二姨娘和我都在家裏陪着你呢。”
尚晨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不動神色的把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給褪下來，“爹說的話我記着呢，澤宇會乖乖呆在家裏面的。”
舒靖兒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怪異，她從鼻子裏哼出兩聲，說話變得有些陰陽怪氣，“我們澤宇可算是長大了，呆在家裏就好。”
溫婉笑笑從前面折回來，輕輕扶住舒靖兒的手說：“也不早了，澤宇快回房間吧，我來扶妹妹回去。”
Advertisement
舒靖兒鼻子翹的老高，幾乎是覺得溫婉就該送自己回房似的，她挑挑眉看了一眼尚晨，敷衍的拿手帕朝他揮了揮，轉身走上了塘邊的小橋上，那矯揉造作的步子恨不得一步碎成三步扭。
“走吧。”尚晨回頭捏了捏眉心，和這種小心眼兒的女人相處起來真的是很累了。他調整了一下狀态，然後朝遠處的小九招了招手，“咱們翻牆出去。”
金家的牆建的不高，但是要沒點兒東西踮腳的話還真翻不出去。
尚晨從廚房後面搬了張凳子出來，踩上去搖搖晃晃的上了牆頭，小九在下面緊張的看着他，牆上時不時的有些碎石土塊掉下來。
“小心！”0911壓着嗓子喊，小臉皺的和陳年酸菜一樣，“別摔了！”
尚晨的身形起初還有些搖晃，等站穩了之後還特地轉過來朝小九眨了眨眼，嘚瑟了兩下說：“別怕，我上高中的時候翻過不少牆呢。”
那時候翻牆都是為了晚上給那些人買煙、零食和撲克牌……尚晨吸了吸鼻子，想把那些不好的記憶給忘了。
少年穿了一身的白袍，淩高站在月光下的時候像個下凡來的小神仙，朝小九望過來的眼睛裏面裝着落了一銀河的星星。
他往下跳的時候，頭發被微風吹起來，像是琦夢裏面的一個幻景一樣，那個背影只須臾便不見了蹤影，落地的時候像是重重的音符，扣在了誰誰的心上。
“我過來了！”尚晨的聲音隔了一堵牆，清晰的傳過來，他用力拍了拍還長了些青苔的牆面，“小九，快跳！”
0911愣了會兒神，有些笨拙的踩着凳子爬上了牆，轉身往那邊準備跳的時候，看見了尚晨微笑的朝自己張開了雙臂，“沒事兒，我接着你。”
小九有些哭笑不得，雖然說自己手長腳長，看起來可能是有些不太靈活，但是總不至于讓別人接着自己跳下來。他朝尚晨揮揮手，示意後者躲開，蹭的一下就往下跳。
“噗呲……”尚晨看着落地時候沒站穩，結果摔了個屁股墩的小九有些不厚道的笑了，他急急忙忙走過去把小九給拉起來，邊笑邊問：“有哪裏受傷了嗎？”
0911咬了咬牙關…要命，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丢了個大臉……
“沒有。”他倔強的背過臉去，不情不願的想往前面走，結果被尚晨拉住了他的胳膊，順着往手掌上一看——手心那兒擦破了一點兒皮，但是幾乎是瞬間，受傷的地方泛起了幽幽的藍光，不到一會兒的功夫，那一點點傷口就自動痊愈了。
尚晨被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很早之前他就知道0911不是人工智能的事情，但是看到現在這個場景，他也有些不太确定之前聽到的呼吸、心跳，還有面前這個人的溫暖是不是絕對真實的了。
“怎麽了？”0911見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對，特地俯下身來捏了捏尚晨的耳朵，“我們不是要去看燈嗎？再不走的話就沒了。”
尚晨眨了眨眼，把自己的表情稍微調整了一下，然後笑着把小九的手給拍下來，回握住了他的手掌說：“嗯，走吧。”
“牽着尚晨哥哥，不然我怕你丢了。”尚晨把兩個人牽着的手給往上揚了揚，舉到小九被燈光照的透亮的臉前晃了晃。
小九羞的不敢看尚晨的臉，慌亂的低下頭去喃喃說：“我這裏有GPS定位，丢不了。”
尚晨身形一頓，然後朝他挑了挑眉毛，挑釁似的松開了0911的手說：“是嗎？那行，那就不牽了。”
0911眼睛瞪大了，他一下子慌了，明明是看書裏面說的，約會的時候不要過分親密，這樣才能制造神秘感，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眼瞧着尚晨的背影越走越遠了，0911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前一秒鐘的時候這裏還溫熱着。
不管了……0911追了上去，扯住了尚晨的袖子，把人家的手給塞進了自己的手掌心裏面。
反正我就是個俗人，我不懂那些所謂浪漫所謂神秘，小九心裏有些激動的想……我就是想時時刻刻和尚晨接觸着，想充斥着他的所有目光，想把自己每一次的心跳和喜悅都為這人所屬，想用最直接的行動告訴他，我是這樣直白的喜歡着你。
0911的手心出了點汗，他把手換下來，放到背後擦了擦，又迅速的重新牽起尚晨的手來。
尚晨翹着嘴角斜斜的瞥着他，“怎麽了？不是不怕丢了嗎？”
“我是怕你丢了。”0911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握着尚晨的手緊了緊，“人多，換我來牽着你。”
江邊的煙花突然炸開了，發出轟隆的一聲，吓得小九身子小小的抖了一下，但是牽着的手依舊沒有松開，尚晨擡起頭來看見了小九俊秀的側臉。
火光燙開黑暗，璀璨的色彩映在那個人的眸子裏面，那是個像白玉一樣溫潤的少年，他清澈的眼睛照耀着這熙熙攘攘的人間。
尚晨心頭微顫，低下頭來幹咳了好幾聲，試圖掩蓋住自己的神色異常。
“那就……走吧。”尚晨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手心裏的那份溫暖時刻提醒着自己，身邊的小九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身旁的人來來往往，吵雜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淹沒過兩個人的頭頂，環境開始變得有些煩悶，不知道誰家的興致高漲了起來，煙花爆竹的聲音不絕于耳，硝煙的刺鼻味道就随着晚風飄到挨挨擠擠的街道上面。
“我們去江邊嗎？”0911的手一直牽着不放，高大的身子幾乎是半抱着尚晨，始終呈一種保護的姿勢，讓他不被人流所沖倒，因為周圍太鬧，所以兩個人交流都是靠着意念。
“嗯，江邊的人少些。”尚晨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肩頭的小九的手，指了指右邊的方向說：“那裏有放蓮花燈的，咱們過去看看。”
穿過摩肩擦踵的人潮，小九的身子弓的很低，嘴唇有意無意的擦過尚晨的額頭和碎發，有些溫軟的觸感在此刻竟像烙鐵一樣，攪的尚晨心神不定。
終于步履維艱的走到了河邊，瞬間豁然開朗了不少。尚晨重重的舒了一口氣，松開了兩個人一直牽着的手，跑着走到了不遠處的浣衣的臺階下，上面已經站了不少準備放燈的人們。
0911眼神一暗，他握緊了自己的手掌之後快步走到了階沿邊，擠開了紛紛的人群，站到尚晨旁邊，故意貼的緊緊的。
眼前的河流裏飄着大大小小無數的燈，順着水流一路向下，像極了流淌着的陽光，彙聚到一起的時候點亮了每一個人眼中的希冀和期盼。
“小九放一個嗎？”尚晨看了一眼岸邊販賣燈盞的老婆婆，回頭望着0911說。
小九瞥了瞥旁邊放蓮燈的成雙成對的男子女子，堅定的點了點頭說：“我要和你放一盞。”這個“一”字念的特別重。
尚晨笑了笑，然後走到那老婆婆前面，剛要詢問價格，身後就傳來了熟悉的清脆聲音。
“金澤宇！你居然也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開頭詩句來自——《唐多令.蘆葉滿汀州》宋代劉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