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強求強留
淅淅瀝瀝的小雨将神社籠罩在一層夢幻中。
庭院裏,田甜神情肅穆的随雨聲起舞,跳起熟稔于心的神楽舞。
煙雨中,少女眉目如畫,渺不可攀。
中原中也坐在廊下,目不轉睛的看着煙雲間的女孩兒,仰頭飲盡杯中酒。
煙雨中巫女回眸,對上廊下神明幽深的眼神,四目相對,纏綿不休,剎那即成永恒。
神楽舞畢,田甜提起裙擺一路小跑來回廊避雨。
看着眉目如畫的少女從煙雨中迤逦行來,中原中也的喉結上下滾動。
這是他的祭品,他的神官,也是他的女人……
田甜踏上回廊,小小打個噴嚏,驚訝的發現中原中也把她準備的神酒喝了個精光。
“中也,你沒事吧?”田甜手持神樂鈴,俯身關切的看中原中也。
神酒畢竟有傳說中的赫赫威名,即使她準備的不見得是正品,但好歹也是按照祭祀禮儀一步一步做出來的。中也喝了那麽多,真的沒問題?
看着少女盈盈笑渦,中原中也一語不發,突然伸手把她拉進懷裏,“陪我喝一杯。”
田甜撐不住平衡,倒向他熾熱的胸膛,不自在地試圖推開他坐起來,“哎呀你幹嘛。快讓我起來。”
“不。”中原中也目光灼灼,“陪我喝酒。”
田甜下意識拒絕,“我馬上要去上班了。更何況神社也沒有紅酒。”
被神酒迷惑理智的荒神大人簇眉,“你要去給旁邊醫院裏那些家夥們彈琴?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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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任性,中也。那是森先生交給我的工作。”田甜耐心的哄道。
中原中也抱住少女柔軟的腰肢,口齒清晰,有理有據的說,“你是我的巫女,我是你的神明。無論彈琴還是跳舞,你都應該是取悅我。我說,不、許、去!”
“中也,你知道這不可能。”田甜仰頭看難得孩子氣的青年,無力嘆氣。
定期為療養院病患彈琴,是來自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的“請求”。
上次安撫暴走的中原中也後,田甜的能力暴露在世人眼中。森鷗外身為利益至上論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用的棋子。
他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夏日拜訪神社,留下了療養院的任職邀請函。
在橫濱,沒有誰能拒絕這位大佬的請求,這當然也包括田甜。
于是田甜走馬上任,成為港黑私人療養院的心理治療師。
遵從森鷗外的“建議”,她每隔五天前往療養院一次,為港口黑手黨內部人員彈琴,疏散他們心靈中的扭曲病态。
今天正是田甜前往療養院治療的日子。
即使搬出森鷗外,中原中也依然沒有放手,“Q有太宰看着,餘者都是無關緊要的家夥。別去。”
田甜從中原中也懷中直起身,“這是森先生的托付,我怎麽可能不去。要知道,我回國的指望可在他手裏吶。”
中原中也身軀有一瞬僵直,湛藍的眼睛裏閃過心虛,“你……知道了?”
田甜輕哼一聲,“我想要光明正大前往中國,只能依然港口黑手黨的力量。森先生一日不松口,我就只能躲一日。誰讓我沒有護照,沒有戶籍?”
中原中也沉默。
田甜聲音清冷,“反正,你說話不算話。”
中原中也嘴硬反駁,“我答應你了,也做了,沒做到是因為意外。”
“呵。”田甜臉上浮起淡淡的嘲諷,“一次兩次如此,三次五次也能是意外?你根本沒打算帶我去中國。”
“……不管你是否相信,那幾次沒有成行,真的都是意外。我答應你的絕不會食言。”中原中也艱難的說。
田甜起身,神情淡漠的垂眼從中原中也身邊走過,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
中原中也伸手,只碰到從她指間滑落的神樂鈴,跌落在地上,發出清泠的響聲。
剛剛還暧昧暗生的氣氛早已煙消雲散,中原中也神情僵硬的看着田甜走遠,消失在蒙蒙煙雨間。
雨後第三天,田甜病倒了。
意識到中原中也根本不肯放自己離開,這種狀态下,森鷗外的承諾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她被巨大的失望擊倒,一病不起。
少女額頭滾燙,雙頰泛起病态的紅暈,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嘴裏咕哝着誰也聽不懂的呓語。
中原中也坐在床邊,深恨自己前幾天為什麽說話那麽硬。
醫生來了一波又一波,西醫看了,中醫也來過。然而各色手段齊出,田甜高熱的狀态沒有絲毫好轉。
西醫對這種無名高熱根本無能為力,只有一位被“請來”的老中醫臨走前留下一句,“心病還須心藥醫。”
心病?
哈!
中原中也心中泛起淡淡的後悔。
“中也君,田小姐最近病情如何?”談完正事,森鷗外狀似随口問道。
中原中也神色一黯,“不好。高熱狀态雖然在第三天退去,但低燒一直在繼續。大夫說,再這麽燒下去,她的身體将出現不可逆轉的損傷。”
森鷗外嘆氣,“可憐的孩子,你就沒有好好寬慰她麽。中也君,你已經是個可靠的男人了,對待情人這麽毛糙可不行。雖然不指望你向太宰君看齊,但至少……”
中原中也低下頭,面部肌肉劇烈的抽搐,“BOSS,我想送她回家看看。”
這句話耗盡了橘發青年的力氣,語畢,他的臉色一片灰敗。
森鷗外擡眼,“港口黑手黨還不至于為難一個小姑娘。但是中也君,你肯放手?”
首領大人拿出一疊文件,在桌面攤開。
第一頁正是田甜苦求而不得的身份證明,下面依次攤開的,除了虛構的生平,資産證明,還有一紙薄薄的婚姻屆。
中原中也瞟過婚姻屆,立刻垂眼不再看,下颌繃緊,生硬地說:“我會帶她去一趟中國。”
“……所以只是緩兵之計啊。”森鷗外笑嘆,中也君也成長了不少呢。
他将文件收攏遞給心腹愛将,“拿去吧,不要讓鳥兒飛走了。”
中原中也接過田甜的身份資料,緊緊攥在手中,關節泛白。
他脫帽單膝跪地,對着首領大人低下頭,“萬分感激您的寬容,BOSS。”
森鷗外笑眯眯地說:“去吧去吧,成就有情人是件開心事。要盡快為港黑的新世代添磚加瓦啊,中也君。”
中原中也被調侃的耳根都紅了,狼狽的退出首領辦公室。
在他離開前,壞心眼的首領大人補充道:“作為懲罰,在田小姐醒來的第三天,中也你要去歐洲一趟,為期半年。有問題嗎?”
中原中也丢下一句“我會盡快出發”,倉皇逃離,仿佛身後有狼追趕。
森鷗外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輕笑:“比起太宰君,中也真是個好孩子。”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即使田甜心病盡去,但她體內穿越以來淤積的幽怨趁機爆發,低燒退去也不見康複。
不過,看到中原中也交給她的戶籍資料,田甜還是由衷開心。
護照、戶籍、生平、資産一應俱全,這代表中也願意退一步,她至少有希望去這裏的中國看看。
也許回到中國,她能找到父母家人。這是好事,不是嗎?
看到少女久違的笑靥,中原中也心中大石落地,随即被無盡的苦澀淹沒:她沒有一絲對自己的眷戀。看到資料,她想到的只有回家。
中原中也毫無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果然,扣下婚姻屆沒給她是正确的選擇。看到那紙婚書,這孩子會當場哭出來吧……
田甜将資料壓在胸前,笑容明媚的對中原中也鞠躬道謝,“謝謝你,中也。”
太好了,我可以回家了。
中原中也壓抑心底漸盛的惡意,毫無喜意地說:“恭喜。"
拖着病體,田甜迫不及待的要求回國。
中原中也神色沉穩的答應了她的要求,連拒絕自己同行的請求也一并應下。
看着蒼白瘦弱的女孩兒雀躍的消失在機艙門後,頭也不回,中原中也扯開一抹兇殘的笑。
想離開港口黑手黨,離開他?天真的孩子。
田甜提心吊膽,唯恐自己再次因為烏龍原因無法入境。還好安檢一切正常,飛機平安落地,海關沒有刁難。然而在她即将踏入中國國境內時,神色冰冷的黑西裝攔在她身前。
“共和國一百年大慶,一切異國神道成員、異能力者、□□強化者禁止入境。請回吧,中原小姐。”
這是田甜距離中國最近的一次,也是她最後一次試圖踏上中國的土地。
被拒絕入境後,她一路哭着回到日本,下飛機時已意識模糊。
離別前,中原中也交給她的戶籍資料上,母國是日本,姓氏是中原,職業是神社當主。
他是故意的。
田甜知道,自己已永遠失去踏上那片魂牽夢繞國度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