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丹炳抗豬是累傻了。但阿盈一路身上背着拖着的其實加起來也有百來斤了,同樣不輕松。
她回到帳篷裏,把背包放好,便拿着一套衣服和兩只裝着白沙牡蛎的桶往營地外的溪流走去。
外面的人都在忙着處理那頭小豬,剖腹的剖腹,割頭的割頭,血流了一大盆,腥氣撲鼻。不遠處,有人弄好架子在燒水。
可憐這頭小黑豬,臨死也沒能再醒過來看一眼這個殘酷的世界。
營地裏也有幾個別的人帶回的獵物,但頂多只是些兔子、魚、野雞或者什麽東西的蛋,和一些野菜一起堆在營門口的空地上,準備作為之後的晚餐。
阿盈到了溪邊,先将兩只桶裝上水,放進一旁的草叢裏。
溪邊有幾個人,在打水或者洗着什麽東西。見她過來,都笑着招呼一聲。
在這些人中沒有看到丹炳。
阿盈放好桶,便逆着溪流朝着上游走去。
這條小溪不算很深,水量也不大,叮叮咚咚的,平緩段也最多只能沒到人的大腿處。
她是打算把身上的衣服洗掉,順便再洗個澡,所以要選處稍微僻靜點的上游去。
大概走了有二十來分鐘後,爬上一段半坡,阿盈找到了一處小瀑布。
清淩淩的溪水從兩三米來高的石崖上飛撲下來,長年累月在下方砸出一汪小潭來。潭水明澈,映着藍白的天空,水波微微晃動着,十分喜人。小瀑布旁的石頭上長着兩株碧樹,葉子被不斷濺起的水花沖洗得呈現出一種水靈靈的鮮綠色,明亮可愛。
阿盈放開靈覺左右探查了一番,沒見到有人影,便摘下鬥篷,和帶來的衣服一起放到一處石頭上,然後慢慢地踏入了水中。
她一邊走,一邊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了下來,光潔修長的身軀慢慢浸泡入溪水中,發絲被水流輕輕托着,海藻一般柔順地鋪散開在水面上。
到水中央時,水面剛好齊到阿盈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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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海邊長大的孩子來說,與水相處就像呼吸那樣自然。
阿盈舒展開四肢,微微搖擺着雙腿,往後一仰,如魚般悠悠地飄蕩在了水面上。
植物系的種族體溫普遍較低一些,清涼的溪水泡着剛剛好。阿盈漂着漂着,頭頂上不知不覺就晃晃悠悠地冒出了一枚嫩綠的小苗來,探頭,伸長,搖搖擺擺。
作為一個純粹的植物種族,每個錫蘭族人都長着這麽一根小苗。與魔武種族們的魔體屬性一樣,是血脈的象征。
每一個新生兒打出生起,只要繼承的是錫蘭族血脈,腦袋上便會長着一株錫蘭幼芽,一直到心竅形成後,才能被收納進去、不顯示在外。
不過在心情好的時候,它還是會蹿出枝條來透透氣。
阿盈在水裏游了十來分鐘,将一身疲憊洗滌殆盡。嘩啦啦的水聲裏,有金色的靈力慢慢地朝她彙聚過來,一部分在臨近水面時,化作了絲絲縷縷的霧氣。
在捕捉到一道迅疾朝這邊靠近的羽翅撲棱聲時,阿盈頓了頓,扭身破水而出,一邊朝岸上走一邊揚手化出一道金繩,将岸邊石頭上的衣服拽了過來。
急促的振翅聲轉瞬就到了,近在咫尺,阿盈一邊套上衣服一邊擡頭看去,就見石崖上方一道紅色流光破空而來。
這是——紅矛鳥?
下一刻,瀑布上方緊跟着這只鳥又沖出了一道人影。
不用看清,風中送來的那縷熟悉的、夾雜着火氣的味道便早已讓阿盈認出了來人。
丹炳原本蹲在一處溪水裏洗着澡,不經意間忽然看見了不遠處樹上有個紅點。他起初以為是朵花,定睛一瞅,是只鳥。
再仔細看:标志性的又尖又長的錐形紅喙,黑紅相間的羽毛——不正是一只自己找了數天的紅矛鳥嗎!
丹炳當即興奮萬分,澡也顧不上泡了,頂着濕淋淋的褲衩站起來抄上長.槍就開始追着鳥而去。
紅矛鳥的飛行速度在鳥類中屬于特別慢的一種,但好歹也是只鳥。兩腳的想追上長翅膀的,談何容易。
丹炳把剛恢複一點的力氣全耗了個幹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氣足足追了小半個小時,才眼看着終于要接近了。前面別說是一個小瀑布,懸崖他說不定也能沖下去。
只見他雙目緊鎖、全神貫注地盯着那只鳥,狂奔着從平坦的岩石上高高躍起,用盡平生力氣将手中的長.槍狠狠擲了出去。
“驚呤——!”
剛飛到潭水上空紅矛鳥發出一聲凄厲的名叫,跌落了下來。
“當”一聲,串着鳥的槍杆正正砸在剛上岸的阿盈腳邊。
上面的丹炳把槍是丢出去了,自己卻也摔了下來。
他反應并不慢,在空中迅速伸出兩只手,好幾回抓住了岩石裏伸出來的樹枝,卸了些力,然後噗通砸進潭裏,水花四濺。
此時,阿盈才剛來得及走到岸邊,将披風圍好在腰間。
褲子還沒來得及穿。
“咳……咳,噗,呸呸!”丹炳胡亂抹着臉鑽出水面,吐出幾口水,撲騰着睜開眼。
這潭水只到他的腰部,水倒沒嗆着,人卻是摔得不輕。
丹炳疼得眼淚都出來了,龇牙咧嘴地爬了起來,罵了句髒話。
他一瘸一拐地轉身往岸邊走,一擡頭朦胧間看見前面好像站着個人。
丹炳一驚,趕緊再抹了把臉,睜大眼睛。
正在疊褲子的阿盈平靜地擡眼看來。
四目相對。
丹炳:“……!!!?”
他嘩啦一聲跌坐回水裏。
阿盈默默地低頭,彎下腰将疊好褲子放在一旁,然後順手把腳邊串着鳥的槍撿了起來。
一只足有兔子大小的成年紅矛鳥,胸膛處被槍尖捅了個對穿,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看了看,伸手把鳥拔了下來,拎着脖子拿在手裏,舉起來問道:“你的任務?胸口破成了這樣,還能用嗎?”
“……呃,”丹炳坐在水裏,愣愣地回答:“不知道,我明天拿去問問?”
他還沒回過神,腦子裏亂糟糟的。
不僅是被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吓到了,還加上——或者說主要是突然闖入他眼簾的這幅畫面,讓丹炳猝不及防之下受到了挺大的沖擊。
阿盈的平時在林間走動,頭發高束、身披鬥篷,對于丹炳這個某些方面遲鈍多年的少年人來說,漂亮是知道漂亮,還很優秀,但要說産生什麽特殊的感覺,那不會有多少。
他還沒怎麽生出那個意識。
但現在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整個人是濕漉漉的、剛從水中走出來的阿盈。
她的長發是濕漉漉的、披散的,一縷一縷溫柔地黏在側臉,脖頸,鎖骨間沾着水珠的潔白肌膚上。那水珠時不時彙作一滴,無聲地順着弧線淌下來——但丹炳總覺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它從那皮膚上滑過的輕微響動。
就像春日的下午,你坐在草地上,突然覺得額間有微微的涼意,伸手一摸,明白過來:啊,原來下雨了。
她的眼睛是清透得好像也蘊着溪水的淺淡綠色,那樣漂亮,似乎望着人時都帶着水汽。她的嘴唇是紅的,像兩片恰到好處的雲朵,柔軟得似乎帶着某種香氣。
她身上套着一件有些寬松的灰色衣衫,也沾濕了,隐隐勾勒出胸脯和腰肢自然而柔美的弧度。
她赤着腳,裹在腰間的鬥篷只到膝蓋,纖細的小腿露出來,赤着腳,讓丹炳想到月光下,沙灘上成群的珠光貝殼。
很難形容他在那一瞬間的感覺,不至于說是恍然大悟,要具體形容,大概就像是:忽然有一滴溫熱的水,落在了一面原本就極薄的冰層上,後者“呲”地一下,輕輕碎開了。
他意識到了她很漂亮,那種漂亮是不同于我、不同于別的任何人的,是一個男人覺得一個女人很漂亮的那種漂亮。
丹炳撐着水底滑溜溜的石頭,雙眼亮晶晶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種驚豔中混合着某種渴望的神色。
阿盈接收到了他變化的眼神,也在一瞬間就讀懂了那個眼神。
荷爾蒙信號,一種為數不多的、兩個個體間不需要任何語言就可以輕松互相傳遞的神奇東西。
她花了兩秒思索。
換了別的姑娘,可能面對這樣的情形會或多或少的産生點羞澀或者惱意。不在阿盈的思維裏,不過自然習性生物本能罷了,有什麽值得多想的?
她思索的是自己該給出的反應……
結論是:好像有那麽點意思。
因為丹炳這會兒光顧着看別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從頭到尾只穿了個褲衩這個事實。沾了水以後,跟果着其實也沒啥區別了。
嗯,已經被阿盈裏裏外外看了幾遍了。
他的這副身體,長得肩寬腿長腰細臀翹,平時看着只覺得修長挺拔,現在沒了衣服的遮擋後,那些排布得勻稱整齊的漂亮肌肉就一覽無餘了。種族原因,還渾身都挺白淨的。
果就果吧,他現在偏還這麽叉腿坐着……
阿盈搜巡了一秒記憶裏別人的做法,想了想,吹了個口哨表達贊美之情。
丹炳:“……??”
他茫然地看着阿盈丢下了手裏的槍和鳥,看着她邁開腿,淌入水中,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來。
丹炳這會兒腦子還是一片混沌,想不了事,只能在心裏胡亂地大聲問:她走過來了?她要幹什麽?我該做什麽?我該說話嗎?我要說些什麽……?
此時,阿盈已經走到他面前了。
她望着他,微微俯下身。
丹炳和她的眼睛對視着,視線完全無法挪開。
那雙綠眼睛裏蘊藏着笑意,以及某種微妙的東西。他亂作一團的神智一時想不明白那是什麽,但他模模糊糊地覺得自己的身體沒準知道,因為它在發熱,血管裏的血液似乎在沸騰,哪怕待在水裏都很熱。
他感覺到一雙帶着微微涼意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手指還輕輕地劃動了一下,特別癢。
那雙眼睛離自己近了一點,越來越近,那張美麗的臉……等丹炳回過神,他已經一手把人的肩頸攬住,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後,海栖學員ABC:你媽的,我人傻了,才幾天啊?你兩這效率是真的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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