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時間回到今早。
可能多少帶點心虛, 丹炳天還沒亮就催着阿盈上鎮裏去了。他還央着阿盈用花盒載着她和自己去,說這樣才快。
上輩子地道窮苦漁民出身阿盈倒也沒有什麽起床氣一說,丹炳想早點去, 那就随他。
于是, 兩人到青原鎮口時, 阿盈看了眼時間,才剛五點整。
“走吧走吧, 去看看任務欄。”丹炳拽着她的手, 一邊往鎮子裏走一邊左右張望,眼睛裏全是緊張,活像做賊。
天還暗着,路燈靜靜地散發着淡淡的白光,整座被茂密森林包裹着的小鎮,徜徉在一片安寧的晨霧之中。
這時的廣場上空蕩蕩的, 一眼看去一個人也沒有。
丹炳松了口氣,回頭招了招手, 示意轉角處站着的阿盈跟上。
阿盈有些好笑, 卻也配合地跟着他走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任務欄下方, 然而上面幹幹淨淨的, 除了頂上的領取說明外, 什麽也沒有。
“哎呀。”丹炳說, “來早了。”
他一講話,不遠處的綠化叢忽然晃動了起來,吓得丹炳倏地看過去。
“沙沙……”
片刻後, 灌木叢下艱難地滾出了一個人來。
那人抹了把臉,爬起來:“炳、炳哥啊,今天咋這麽早?”
丹炳整個人還在驚吓中,倒是阿盈把人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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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自己管過的一個任務部的,這個人有點憨厚,老容易被人支使着多做事,一來二去,阿盈就記得了他的名字。
她問:“你是…藍蝦汶?你在這兒做什麽?”
藍蝦汶聽見她的聲音,才發現丹炳背後還跟着個人。
“阿盈?”他呆了呆,“你們不是……”吵架鬧分手?
好在他雖然憨厚歸憨厚,但一點都不傻,自己把後面的話咽下了,只嘿嘿笑着答道:“我啊,今天輪到我在這兒守着,等貼任務的老師來了,我就喊兄弟們——廣場上不準放睡袋,他們在那邊草地裏躺着呢。”
丹炳:“………”
藍蝦汶說完,轉向丹炳,一臉關切地問:“炳哥你今天咋這麽早哇,我還聽他們說,呃……說你心情不好,晚上都沒回營地哇。”
丹炳噎了一下,說:“我早起散散心。”
“啊,哦哦,這樣。”藍蝦汶恍然,“那炳哥慢走,阿盈姐慢走,我繼續在這兒呆着等任務,就不送你們啦。”
丹炳沉默片刻,擺了擺手道:“沒事,我們也在這兒等。”
藍蝦汶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三人在晨風中靜靜地站着,昏暗裏仿如三尊凝固的雕像。
把來貼任務的老師吓了一跳。
“你們這也太早了。”那女老師一邊從包裏取出任務單一邊道:“這麽拼嗎,睡眠不足跟不上活動量小心暈倒哦。”
藍蝦汶嘿嘿笑着,叫了聲老師好,抓抓腦袋站到旁邊看着她貼。
丹炳和阿盈雙雙面帶着營業性的微笑,颔首問候,然後默不作聲地等待。
那邊,那女老師取出一個小巧的彈膠器,擡起手開始張貼東西了。
藍蝦汶眼巴巴地注視着,等着她貼完走人然後叫兄弟們過來一起搶揭。
就在這時,鎮口方向的街道盡頭,遠處已經隐隐出現了幾個迅速往這邊過來的身影。
藍蝦汶回頭看了眼,急了。一看就是陸栖那邊的,是不是人啊,有必要嗎來這麽早!
等他再看任務板,發現那老師才貼完一張,這也——等等,這張單子好像有點太大了吧?
藍蝦汶昂起脖子,眯起眼睛試圖在昏沉的光線裏辨認上面的內容。
“致未來的全體第一千七百零九屆匡缇絲特大陸第一高級靈魔學院新生……”
“………”
“這是什麽??”他目瞪口呆地擡起手,搓了搓臉,回頭想找炳哥和阿盈姐,卻發現兩人早已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此時,丹炳和阿盈已經站在了學院辦事處門口、大登記牌的下方了。
“走走,快填。”丹炳沖過去,一眼找到屏幕下方多出來的組隊登記字樣,俯下身就開始填寫。
時間太早,辦事處大門還沒有開,但能看見裏面已經亮起了一些燈。
丹炳剛把名字填好,回頭想跟阿盈說些什麽,就聽“吱呀”一聲,臺階上的門開了。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士走了出來,她穿着一件下擺很長的外套,見到下方的兩人,很明顯地驚了一下。
“怎麽你們這麽早——啊,是你!”
女人走下臺階,兩側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阿盈認了出來。
她說:“枝玫麥爾女士,早上好。”
“早。”枝玫麥爾的眼神有些複雜,口中道:“你這就組好隊了?”
她對這女孩印象深得很,而且恐怕很長時間都忘不了。
然後枝玫麥爾看清了正在填組隊表的丹炳的模樣,第一眼只覺得是個很英俊的男孩,然後覺得眼熟,再回憶回憶……
枝玫麥爾:“你是那個螯龍丹炳?!”
“呃。”丹炳有些茫然地望着她,“老師好,您認識我?”
可太認識了,枝玫麥爾一臉木然。這屆新生裏有兩位,考試還沒結束在學院老師裏就已經“小有名氣”了。
一個錫蘭盈,一個螯龍丹炳。
大家都知道,新生裏有那麽一個女生,在考試中途跑來找到辦事處的負責人,十分嚴肅要反應新生種族矛盾的問題,有理有據地說了一通,還給學校出了個犀利又奇崛的解決方案——這方案甚至被校長采用了。
然後因為這事兒,學校開了個會,通過權限查了監察系統。這一看不得了,罪魁禍首有了。作為以一己之力忽悠一千多人,考試開始才多久啊,就整出這麽大一個龐大的組織的“那個紅發男生”,螯龍丹炳這個名字也被放大加粗地投入了教授們的視線裏。
在場教授們圍觀了他好幾場“激情四溢的演講”,彼此在沉默中交換着眼神:這……
是個人才啊。
措施頒布完了,學校在開始考慮追究功過問題。按理說,前者錫蘭盈,該有所嘉獎。而後者螯龍丹炳,是否施行一定的懲罰,怎麽樣的力度,就需要再多考慮考慮……
大家一致以為,錫蘭盈和螯龍丹炳,湊在一起正如兩虎相争,且一個陸栖一個海栖,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恐怕不說已經交鋒多次,雙方也絕對矛盾深重。
結果……你兩手牽手第一時間前來組隊??
枝玫麥爾看似平靜地回到了屋子裏,坐在桌前陷入了邏輯混亂。
她把這事兒跟自家姨媽枝玫田岚一說,後者也是一怔,随後就笑得意味深長。
邊笑邊搖頭:“這姑娘是真聰明。”
“你把我的通訊器拿來,編輯封訊息發過去。”
枝玫麥爾:“啊?好叻。”
……
丹炳今天一天都挺高興的,想起來早上把自己和阿盈的名字寫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唇角上翹。雖然只是組個隊——但那也是第一對呢。
所以現在看見藍胡他真的很痛苦,因為要一直繃出憂郁憂傷的神情變得格外的難。
藍胡本來還想多問兩句,這怎麽就組了,跟誰組了,這……他有一籮筐的話想問,但丹炳的眼睛已經瞪起來了,那憂郁中又冒着兇光的眼神讓他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了。
“那……那,”藍胡艱難地說,“這個規定出來了,我們聯合會……咋辦吶?”
這事兒是真的必須得說。
丹炳聽完這句,是真有點憂郁了。
畢竟是他自己花了那麽多精力和時間,半夜都在咬着被子琢磨一手創辦出的組織啊,寄托了丹炳小少年那一整顆年輕的心裏尚還稚嫩的野望和夢想。
“……能怎麽辦。”他悶悶地道,也不去看藍胡,別開臉,垂着頭抓着一截水生花根系上下抛着玩。
藍胡望着他的神情,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他道,“你想想吧,你是我們的炳哥,我們的聯合會主席。你想想,然後……我們晚上在營地開個會吧。”
“無論如何,問題都需要解決。聚在一起商量商量,大家都需要一個結果。”
丹炳沉默着點了一下頭。
藍胡走了,他還在發着呆。
“嘩啦。”
阿盈從水裏冒了出來。
她只穿着貼身的一件布衫,白生生的脖頸和胳膊露在外面,白嫩光滑得好似初生的藕段。
阿盈游過來,輕輕一撐臺子邊緣爬上來,一抹額發,一邊抓起外套擦了擦臉一邊問:“怎麽了?”
丹炳哪裏還能想得起怎麽了,他的眼睛盯在她露出一線的細白腰肢、領口飽滿圓潤的弧線上,拔都拔不下來。好半天一張口,先咽了一下口水。
阿盈:“……?”
丹炳迎着她的目光,臉紅了一下。
“咳……嗯,藍胡來了,藍胡,”他紅着臉,頓了一下才慢慢道:“啊,他說海栖聯合會的事。”
“進校以後改成社團不就行了。”阿盈道。
丹炳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
阿盈聳聳肩:“至于到時候還有多少人願意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丹炳:“……我感覺你在小看我。”
他說着,一個餓虎撲食,猛地一下把阿盈捉進懷裏。
“衣服濕的。”阿盈笑着推他,“別弄。”
“怕什麽,我防水!”丹炳嘚瑟地親了她一口。
兩人糾纏着重新坐下來,丹炳抱着阿盈的腰,像只樹懶似的挂在她肩膀上搖來搖去,嘴裏喃喃道:“我想想,晚上回營地商量怎麽辦,然後得安撫一下大家……我想想怎麽說。”
歇了一會兒,兩人繼續把剩下的花種完,便一起離開了鎮子。
期間,哪怕是盡可能抄小道快步走,丹炳也被叫住了無數次。
“我有事,晚上回營地再說。”
“是,是,回營地商量。”
“有事,晚上營地商量。”
“晚上會開會。”
……
最後,丹炳不得不開始拔腿狂奔,才終于在鎮口的樹林裏找到了等他的阿盈。
“我真該像你一樣帶一件鬥篷。”他痛苦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