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麽晚了還要出去?”

丹炳端着一碟甜品剛要扣門, 就見門自己先開了,而自家女朋友穿戴齊整地從裏面走出來,不由詫異。

阿盈紮着高高的馬尾辮, 背了個淺綠色的小挎包, 一邊轉身合上門一邊道:“你自己吃吧, 枝玫田岚教授叫我去一趟。”

“去幹什麽啊?”丹炳問,“我可以跟着去嗎?”

說完, 他自己先不太好意思起來, 頓了頓欲蓋彌彰地補充說:“這麽晚……你一個人也不□□全。”

大抵所有的熱戀情侶都是這樣:目光總是下意識地追着她的身影,聽見她的聲音就會情不自禁地微笑,想到她時會忽然地發笑,一小會兒沒有見面就特別地想念……

這不,距離回房間才不到半小時,丹炳就憋不住想着找個什麽理由再過來一趟, 想見到她——他自個兒尋思了半天,下樓買了碗甜品。

然後端着他的“愛心夜宵”一邊興高采烈地上樓來一邊在心裏嘆氣:唉, 我螯龍丹炳, 終究再也不是那個風一樣的少年了!

“是關于明天演講的事, 讓我提前去把校服領了。”阿盈微微一笑, 挽過他的胳膊:“你想一起去?也可以。畢竟你要……”

念檢讨。

她彎了彎眼睛, 貼心地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但丹炳已經把臉苦成一團了。

“唉!”他把袋子随手往地上一扔,就靠着自家女朋友的肩膀往下倒,環起手臂整個人開始像個大號挂件般繞着阿盈拱來拱去。

“那我不去了!”他可憐巴巴地道, “我在這兒等你……”

等阿盈走出旅店門了,他還在樓上喊:“你早點回來啊!”

枝玫田岚直接叫阿盈去的自己的辦公室。

夜色裏的第一靈魔學院十分的安靜,月光銀藍,宿舍樓和教室亮着暖黃色的燈,一排一排像群墜落在山間的星星。

學院裏的樓宇依次都編有號。九十六塊巨棕岩石,九十六棟老樓;又有後來修建的幾十棟新樓,分為教學樓、辦公樓、宿舍和食堂等根據功用各自編了號。

枝玫田岚的辦公室在九號辦公樓,第三層。

“請進。”門內傳來一道低柔的女聲。

阿盈推門進去,發現屋子裏有三個人。除了枝玫田岚,她的助理枝玫麥爾,還有一個高瘦的、穿着一身白色長外套的中年男人。

藍白相間的發色、發頂一截灰藍色的帶刺短枝——光憑背影,阿盈便能認出來,這是位桐花族族人。

“錫蘭小姐,又見面了。”枝玫田岚坐在桌後對她微笑道:“考得不錯,小姑娘。”

站在桌前的男人轉過身來,打量了阿盈片刻,也笑道:“錫蘭盈?我知道你,錫蘭秋收養的女兒。”

“您好。”阿盈道。

“這位是桐花森北教授,也是你們這一屆的心竅課程教授之一。”枝玫田岚介紹道。

桐花森北沖着阿盈笑了笑,口中道:“那田岚教授,我就先走了。”

說罷,又對一旁的枝玫麥爾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把你的發言稿給我看看吧。”枝玫田岚道。

阿盈依言呈遞上去。

枝玫田岚低頭通讀審閱過一遍,覺得沒什麽問題,略說看幾句便讓阿盈帶着兩套校服回去了。

臨走時,田岚女士望着她沉吟片刻,意味深長地叮囑了一句:“……年輕人啊,還是學業為重。”

阿盈眨眨眼:“……嗯。”

回到旅店,阿盈先去了丹炳的房間一趟把衣服給他,兩人又膩着說了會兒話,才各自回屋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第一鎮上街頭便熱鬧起來。被錄取的新生們趕着去學院裏開新生大會,落榜的們則收拾打包各自回家。

今天起,這一屆新鮮出爐的新生們便要正式進校安營紮寨,開始自己在第一靈魔的旁聽期了。

在整個匡缇斯特大陸,有高級院校一共三百九十一座。而學生們進入一所高級院校後,第一個學期相對較為輕松。

首先,新生們要經歷為期三個月的旁聽期,期間除了必修的幾門文化、普知課以及靈竅魔武各自從小學過來的三大主科外,別的各種專業課程新生們都可以自主地去選擇旁聽。三個月的旁聽期過後,新生們再根據這些旁聽經歷,選擇出自己将要選擇去修學的幾門課程。

而第一學期需要考試的只有基礎必修科目,這也是說它相對較為輕松的原因。相當于給新生們一個适應和緩沖的時間。

新生大會是在上午九點開始的。

先是一連串的講話:校長致辭,靈竅、魔武兩位總院長致辭,幾位任各學生組織部長的學長學姐們聯合表示一下歡迎……

然後就輪到阿盈上臺了。嗯,作為新生代表。

她今天穿的是第一靈魔的校服禮服款。

學院自建校以來,禮服款式是沒有變過的。

開口織絡在脖頸的深藍絲線連接着淺淺圓形翻領的黑色寬式長袍,手腕和胸前布滿金石鱗片狀鑲嵌物的內衫,緊貼身形的黑色長褲、硬實的皮質長靴,胸口繞頸而佩的彩色校徽褡裢……相當的古老,充滿着那個遙遠的、已然消亡的上古時代的氣息。

阿盈的發言并不長,也算不上慷慨激昂。就結合她自己上次說服枝玫田岚講過的那些,以同為人類的大陸角度、學校和種族歧視等簡單普通地說了幾句。從主持人簡短的介紹和到結束,一共也沒有到五分鐘。

然而,整個大廳像凝固了一樣安靜。阿盈在臺上落落大方平平淡淡地講,下面滿地的學生們都聽傻了。

考試形式突然更改,雖然突如其來有些令人震驚,但結合具體發生的情況,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一直到現在——包括丹炳在內,大家才知道這事兒居然是個考生幹的!

是個考生提的!!

尤其海栖那邊,更是聽傻加倍……不是,這誰啊?你跟我講她叫——錫蘭盈???

臺下原本知道阿盈要露面講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藍胡幾人:????

所有人都沉默而呆滞地仰視着面色如常的粉發少女。

這是個什麽樣的操作……這是個什麽樣的奇人……

裂開了。人傻了。停止思考了。

後臺中焦慮準備中的丹炳也呆了。啥?我女朋友幹的?……原來她當時跟我說的解決了,是這麽解決的。

他放下檢讨書想了想,片刻後得出出結論——不愧是我女朋友!

阿盈結束講話,在遲緩而稀稀拉拉的掌聲中從發言臺退到一旁後,就該丹炳上臺了。

還是先由主持人略講了講這位同學為啥檢讨之類的緣由,随後再到丹炳開始。

丹炳站在臺上,深吸一口氣,面色慘淡地念着自己的檢讨。

“……對不起學校,對不起同學,我深切地反思了自己的錯誤,決定從此以後……”

唉,丢人啊。

不過念到後面,他也就麻木了,逐漸開始破罐子破摔,甚至在萬衆矚目裏找回了一點從前天天演講的那種熟悉的感覺。

一場檢讨被他念得比前面的阿盈還要理直氣壯铿锵有力。

新生們:“…………”

老師和校領導們:“………………”

啪啪啪啪!海栖學生們拼命鼓掌!給炳哥排面!不管他講的是啥!

兩場略詭異的講話結束後,主持人盡職盡責地上前報幕:下面該由學院監察會的負責教師枝玫田岚上前宣讀和強調校規了。

“哦……哦哦哦哦!”

“哇!哇哦哦哦!”

正說這呢,下面卻忽然哄一下喧嘩起來了。

主持老師茫然了一下,一邊口中下意識地繼續念着一邊順着大家的目光回頭看去:“……有請枝玫田岚教授?”

他反應慢了,回頭只看見之前那個念檢讨的男生胳膊搭着那個代表新生講話的女生往臺下走。沒見到前幾秒,也是導致下面起哄起來的——英俊高大的紅發少年就那麽走在臺上、走着走着突然地一步往旁邊蹦跶過去,攬過側着身子站着的粉發女生,一矮身啪就往人家臉上啵了一口。

當時剛從臺後走來,迎面朝着兩人不到兩米遠的枝玫田岚:“………”

年過半百的女教授扶了扶眼鏡,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繼續往前去了。

丹炳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他就是突然有點激動,見阿盈站在那兒,看着她的臉,看着她望向自己的清澈如水的美麗眼睛,突然而來的一股強烈沖動——鬼使神差就想親吻她,就現在就想。

他就這麽幹了。

但他也還記得這是在臺上,沖動完就有點慌,也更激動了,拉着阿盈往後臺走。

下了樓梯丹炳就跑了起來。他拉着阿盈在略顯昏暗的通道裏穿行,兩人略帶淩亂的腳步聲被回音放大,“噠噠噠噠”像極了失序的心跳。

轉過一個角,出去了,外面是草坪和花壇。

丹炳一個急剎車,回身一下子把阿盈抵在最近的一棵樹幹上,低下頭就開始猛烈地親吻她。

年少的愛像潮水,洶湧起來遮天蔽日;像夏日午後的天空,說風就是雨。

阿盈半閉着眼睛,輕輕撫過丹炳的後頸。她感覺到身後是凹凸不平的、有點硌人的樹皮,耳畔是丹炳帶着點兒急促的喘息聲……他的頭發毛茸茸地劃過頸間,微微的癢。

臺前,枝玫田岚正在講話,時不時有臺下學生的回應聲,隐隐約約,像是另一個世界。

後臺教授們來來往往,路過看見了,或是笑一笑,或是啧啧地嘆一句:

“年輕人啊!”

但在這一刻,無論是丹炳還是阿盈,都是聽不見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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